第53章 第五十章

    “这尸体尸变了?”

    “今天无论如何这棺材也要开。”虚尘道长紧皱着眉头。

    “铜水浇棺如何开启,咱们只有两个人。”

    “本来是打不开,但是这里空气潮湿,几日来铜棺已经变绿变脆,已经没有之前的结实,你去外面接一些冷水。”说着虚尘道长从随身携带的袋子里掏出一些看上去像加粗引线似的绳子。

    外面正在下雨,冷水并不难找,很快齐铁嘴就用水袋装满了一袋,虚尘长老将类似引线的绳子在铜棺棺盖跟棺体接缝处固定住,然后点燃,火焰呈蓝色沿着引线移动,很快墓室里弥漫着一股□□跟酸混合的怪味,蓝色的火焰在黑暗的墓室中缓缓的游动有些诡异,照在齐铁嘴的脸上一片惨白。

    虚尘长老让齐铁嘴将冷水快速倒到蓝色火苗移动之后的地方,被泼过水的地方升腾起一阵的青烟。

    “师父这个真的行吗?”

    “热度不足以熔化铜,只是让接口变脆。”虚尘道长的声音有些沙哑。

    接着师徒二人重复了两遍,直到引线样的绳子全部烧光,齐铁嘴开始用凿石头的凿子跟锤子沿着烧过的黑印凿了一遍,累得他满身大汗,衣服全都湿透。

    “我们不可能把棺材全都移开。”齐铁嘴已经顾不上古墓中原本恐怖阴森的氛围,他喘着粗气感觉自己更像一个出苦力的庄稼汉,等不到做好起吊的装置,朵儿也就没有命了,

    虚尘道长用力推了推棺材盖果真松动了,“你稍微休息一下,咱们一起把棺材撬开个缝隙,到底看看这棺中有什么东西。”

    师徒二人戴上特制的面具防止吸入棺材中的有毒气体,二人一个用探阴爪拉,一个用凿子撬,终于棺材盖被打开了了一个缝隙。

    光照进了棺材,墓主人身上盖着经被,上面不知道是绣的还是画的,仍旧是符咒,但是因为突然进入的氧气,被面很快变黑分辨不清。

    虚尘道长戴上手套,伸出一只探入棺内。往常开棺后都是由齐铁嘴来完成这个工作。

    “师父,如何?”齐铁嘴有些焦虑,他从没有见过如此紧张的虚尘道长。

    虚尘道长作了个禁声的手势,天空中又一个炸雷,声音直灌入中空的墓穴中,铜制的棺板被震得嗡嗡作响。

    “尸身周围并没有随葬物品,看来咱们非得起尸不可。” 虚尘道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正欲收手,煤油灯的灯焰突然暗了下去,墓室马上就要陷入黑暗。然而灯焰又起死回生般慢慢的变亮,只是颜色变成一种奇异的黄绿色,暗淡火苗像一束幽冥鬼火不停的闪烁随时要熄灭,齐铁嘴的冷汗湿透了内衫,他的牙齿不自觉的碰撞着,凉气从尾骨一直上升到头发梢。

    “不好。”虚尘道长叫道连忙扯手,但为时已晚铜棺内的尸身猛地弹坐起来,一只皮肤干枯发黑的手抓住了他的肩膀,紧接着枯手的指甲瞬间弯曲长长刺入了虚尘道长的肩膀,“啊——”

    煤油灯应声而灭,“师父……”齐铁嘴连忙在随身的布袋里翻出手电打开,那个年代手电还是高级货,二人下墓从来不舍得用,如今已经顾不上这些。

    接下来齐铁嘴朝着棺中扔了一把糯米,虽然尸身没有进一步的变化,但也没有恢复原状。

    齐铁嘴看到枯手上带着三个黄金的戒指,指甲已经刺穿了虚尘道长的肩膀,黑绿色的血顺着他的肩膀淌了下来,散发着一种恶臭。齐铁嘴拿出丹药为虚尘道长吃下,他尝试着将枯手拽开,但是指甲弯曲卡住了虚尘道长的锁骨。

    “师父,我看先把死尸的手砍下来。”齐铁嘴现在一心救师父,早就忘记了害怕。

    虚尘道长点了点头。

    墓穴外面的雨水更大了,开始顺着盗洞往墓穴中淌,时不时几道闪电划过天际,而后是震耳欲聋的炸雷声。齐铁嘴手持匕首正欲将尸身的手砍下来,突然他听到了奇怪的“嘶嘶”声从尸身的嘴里发出。冷汗再一次冒了出来,腿有点不停使唤。他的手伸向布袋摸索着黑驴蹄子,越着急越摸不到。

    虚尘道长也听到了这奇怪的声音,他想要去一探究竟,但肩膀的巨痛让他不能动弹。

    尸身发着黑绿色的光泽,紧缩的皮肤贴在头颅之上,眼皮凹进眼眶,鼻子塌进颅骨。齐铁嘴看向尸身的嘴,他竟然发现尸身的嘴正在缓缓的张合。

    “师父,你也听到了吧?”尸身的嘴已经张到人类的极限,然而这种动作并没有停止,人已经无法做出这个动作除非下巴脱臼。齐铁嘴全身发凉汗毛都立了起来,一个“鸡蛋”从尸身的嘴里弹了出来,紧接着一个细长的头钻了出来发出“嘶嘶”的叫声。

    “是蛇,红色的蛇。”齐铁嘴的手抖如筛糠,手电的光影在古墓中诡异的颤抖,蛇的头部长着难看的肉瘤,泛着暗光的鳞片上沾着粘液散发着一股腥臭味。

    “快收好蛇蛋。”虚尘道长虚弱的说道。

    齐铁嘴小心翼翼的移动到棺材边上伸手捞黏糊糊的蛇蛋。蛇在昏暗的灯光中不停的吐着信子,好像刚从沉睡中醒来,头脑还有些迟钝,正在努力适应周围的环境。它察觉到空气的震动,蛇头转向了正在把蛇蛋往外拿的齐铁嘴。

    天尊保佑,祖师爷保佑。齐铁嘴在心里默念,但他的手还在抖。

    蛇吐信子的频率降低,弓起了身子,古墓中好像一切都静止了,齐铁嘴屏住呼吸停在原地,然而就在齐铁嘴盘算自己能坚持多久的时候,蛇突然一下子弹了过去,齐铁嘴一闭眼心道不好。

    蛇并没有咬到齐铁嘴,虚尘道长运足了最后一口气用胳膊挡住了蛇。

    “师父——”齐铁嘴手起刀落砍掉了蛇头,溅了一身腥臭的蛇血,“我立刻给您处理伤口,把毒血吸出来。”

    “晚了!”虚尘道长虚弱的靠在铜棺,“尸毒太厉害了,已经入心,一旦上脑我也会尸变,这点蛇毒已经不算什么了,先把蛇蛋收好。”

    齐铁嘴用布包好蛇蛋,他发现尸身的黑色皮肤上正在长出细小的白毛。

    “这人想必是活着下葬,死前中了尸毒,一会儿咱们谁也制不住他,好在他自己已经留了后手,这镇尸符是一环,还有这经被上缝的引雷符,你快走吧,那蛇不怕尸毒,肯定可以治好朵儿。”话说的有点长,黑血顺着虚尘道长的口鼻流了出来。

    “师父,这蛇可以解尸毒,你把它吃了解毒,我不能抛下您。”眼泪在齐铁嘴的眼眶里打转。

    “咳咳咳咳,以毒攻毒也要掌握好量,而且……咳咳咳,现在也只是猜测,我没有救了,师父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你了,回长沙找你弟弟,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再干这个了,走!快走!”

    齐铁嘴双膝跪地,“师父。”头重重的磕到地面上。

    “本来想带你去我出家的道观看看,就在那绿油油的秦岭之中……”虚尘道长眼神迷离想在回忆秦岭之中那座香火不旺的小道观,“你我师徒缘分已尽,你离开后封死盗洞,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回头。”

    面前这个如同父亲般的慈祥长者,齐铁嘴早已泪流满面,眼泪跟鼻涕都不受控制的往下流。

    伴随着雷声不时有惨叫声从盗洞里传上来,雨水中齐铁嘴徒手往盗洞中填着泥土,雨水打在他的脸上疼得他睁不开眼,他的指尖都挖出鲜血也不自知。

    “姥爷,我能起来了吗?我膝盖跪麻。”齐汀兰打断齐老爷子。

    齐老子面沉似水,齐汀兰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揉着自己的腰说道,“后来肯定救了朵儿,回到了长沙开了铺子,不然您也不能吃香的喝辣的,对吧。”

    齐汀兰刚想起身,“跪好!”齐老爷子的声音吓得齐汀兰一哆嗦,让她想起年少时在体校练体操动作做不好时齐老爷子的训斥。

    她无奈的继续跪在地面上,想着这些关于齐家的事为何要在姥姥的墓前讲述。

    在长沙齐铁嘴的生意越来越好,但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迅速扩张地盘,而是一心一意做着自己的小买卖。

    这日午饭,齐铁嘴带着齐半眼到酒楼与吴老狗相聚。

    “五哥,这几日看上去憔悴不少。”齐铁嘴倒茶给晚到的吴老狗,齐半眼跑到外面招呼伙计上菜。

    “怎么听你的口气,好像都知道了一样?”吴老狗喝了一口茶水。

    齐铁嘴笑道,“五哥到底决定支持霍家哪位小姐上位啊?”

    “哼,你个臭算命的。”吴老狗也笑道,“果然灵通,我正为这事发愁呢,几个人先后都上了拜帖,你说他们怎么不找你呢?”

    齐半眼正在喂三寸丁吃肉,“五哥,你这不开玩笑吗?我哥这堂口这么小,要是我也找你啊。”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五哥,你心里恐怕早就有定论了吧?八姐——这位霍家二小姐年少成名,比咱哥俩成名都早……”

    “唉……”吴老狗叹了一口气,“咱们不说这个了,这么一说我到想起来一个事,你也老大不小了还没娶亲,我这里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

    一听到这个,齐半眼也不再跟三寸丁玩了凑过来说道,“就是,哥,你也该给找个嫂嫂了,我先替我哥谢过五哥了。”齐半眼朝吴老狗作了个揖,然后乐得呲牙咧嘴的坐到齐铁嘴边上,三寸丁绕回吴老狗的身旁,趴在他脚边一动不动。

    齐铁嘴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脸上挂着平静的笑容,吴老狗就乐呵呵的往后说了下去:“我妹妹一直在老家,年纪也大了,我做哥哥的是她唯一的亲人,现在时局稳定了,我正打算给她接过来享两天福,如果你觉得行,等她来了见见面,我就把她托付给你了。”

    齐半眼打量着吴老狗,想着若是这吴家妹子长得像吴老狗,非但不会长丑,说不定还是个美人,于是他脱口而出:“五哥,你妹妹长得跟你像吗?”

    “我亲妹妹怎么可能长得不像我。”

    齐半眼拍了拍齐铁嘴的肩膀,“哥,我看你娶五哥妹妹这事没问题。”

    “只是,我这堂口这么小,五哥你就不怕委屈了你家妹子。”

    吴老狗长叹了一口气“小富即安,平安就是福啊。”

    来年的春年,大红花轿抬进了齐家的宅子,吴老狗的妹妹比齐铁嘴小了六岁,虽然不比霍仙姑惊艳,但也是个周正的美人。

    转眼到了1950年,裘德考从吴老狗的手中骗走了战国帛书,长沙的土夫子被彻底洗牌,有的北上,有的被迫暂时隐退,而吴老狗散尽家财逃到了杭州定居。而齐家却因为齐铁嘴的小心经营在这场劫难中幸存了下来,只是齐铁嘴再也不能再街上明目张胆的支卦摊了。

    店面的掌柜也由那个古板的老头换成了齐半眼,那老头在一次与人“掌眼斗口”中失利,被一个高仿的瓷器骗过,同行没有要钱财就要了老头一身的行头,老头当众被扒衣服戏耍从此一病不起。而齐半眼为给老掌柜报仇找到同行再比一次,声称只看“半眼”就能定真假,而后一战成名,让同行输尽家财。大家送他个称号“齐半眼。”

    对此齐铁嘴认为是无谓的斗狠,是无妄之灾,齐半眼不应该与人过不去,输了就是输了,认输就是何必要斗狠。他后来又出面调解,归还人家家财算是了事。年轻气盛的齐半眼认为他们不仁在先,气得老掌柜卧床不起,让它们张张教训是应该的。

    齐铁嘴与夫人结婚多年未有所出,很多人都建议他们去看一看大夫。而齐铁嘴始终坚持是因为自己泄露天机太多,上天给他如此的惩罚,他的身体也越来越不好,总是整夜的咳嗽。反倒是吴老狗自从娶了解九爷家的表姑娘就忙着生孩子,二人头一胎生了双胞胎。

    齐铁嘴与夫人前去杭州贺满月,留齐半眼在长沙看家,谁知二人回来时带回来一个孩子,正是吴老狗家两个儿子中的一个。

    “姥爷,您的意思是说,其实我舅舅齐羽本来应该姓吴的?这要是姓吴,叫吴羽,这名字其实还挺无语的。”

    齐老爷子瞪了齐汀兰一眼,她低下头继续听齐老爷子讲。

    开始齐铁嘴跟夫人都很喜爱这个孩子,本来害怕吴家会要回孩子,后来吴老狗的夫人又给他填了两个儿子他们才算是放心了。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孩子越来越大,很多邻居都说这孩子长得像夫人,不像齐铁嘴。齐铁嘴本来就因为长时间到全国各地收货经常不在家,闲言闲语就变得越来越有鼻子有眼。齐夫人想要自己孩子的心越发迫切,她说服齐半眼带她到外国人开的医院检查,结果说她一切正常,不能生孩子的原因肯定是在齐铁嘴身上。

    齐铁嘴常年不在家,即使在家也关在房间里研究他的周易卦象,与夫人的交流也变少。家里上下都是齐半眼在照顾。

    讲到这里,齐老爷子的话变慢了,他不知道如何开这个口。

    齐汀兰心里一个机灵,她抬头看了看姥姥的墓碑,上面那个“吴”字她从来没觉得这么刺眼,没觉得这个“吴”字与吴邪之间有联系,没有想过为什么姥姥的排位不能跟齐家的各位先祖放在一起。

    她小心翼翼开口道,“我姥姥其实是……吴邪爷爷的妹妹?”

    齐老爷子沉吟片刻最终轻轻点了点头,齐汀兰用力的咽了一下吐沫让自己保持镇定。

    “所以你母亲不姓齐,我觉得我们没有脸面让她姓齐。我们既对不起齐家的祖宗,也对不起吴家的祖宗,做出,做出这样……”

    齐老爷子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齐汀兰虽然一直在克制不胡思乱想,但她还是在心里说道:你们老九门之间的关系实在太乱了,姥爷你谁不学,偏偏学半截李,何况伯公那时候还没死……

    “虽然大哥后来还是原谅了我们,但是我们良心上……”齐老爷子的眼圈红了,他想起了齐铁嘴躺在病床上递给他那个龟甲时候的样子,他真的释然了,而自己亏欠他的实在太多了。

    齐老爷子从墓碑后面拿出一个盒子递给齐汀兰,“这是大哥的遗物,现在留给你。”

    齐汀兰打开盒子里绒布,拿出了龟甲,她疑惑的看着齐老爷子,“我……我也不会用啊。”

    “最早大哥给这个龟甲配了六枚五铢钱,后来五铢钱不知道去哪了,他最后一次用这个是你出生的时候,你留个纪念吧。”

    这个时候齐汀兰的父亲拿着一束鲜花来到墓碑之前,“爸,买花的人太多了,等了半天。”

    “你把兰兰扶起来吧。”

    齐汀兰觉得膝盖以下没有了知觉,完全靠父亲的拉扯才勉强站了起来,血液冲到小腿,感觉又麻又痒。

    “兰兰。”

    “在。”

    “虽然咱家已经隐退了,但是如果是吴邪出了什么事,咱们家一定会鼎力相助的。”

    “为什么啊?跟他有啥关系,虽然我应该管他叫表哥。”齐汀兰揉着膝盖。

    齐老爷子跟齐汀兰的父亲对视了一眼,“以后你就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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