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大殿的中央,玉台之上供奉着一座诡异的雕像,雕像周身好像包裹着破烂的网布,粗糙不堪,肢体扭曲向上就像一根砍掉了树杈长在悬崖上的苍松,弯弯曲曲、疙疙瘩瘩。齐汀兰趁着大家交谈的时候更换了照相机的储存卡。
“胖哥调亮点手电光,我要照两张相。”齐汀兰的主要目标并不是那个洗衣服的棍子,她对放在玉台周围的铜鸟很感兴趣,借着灯光潘子已经攀上了铜鸟,从铜鸟的嘴里取出了一只铜猴。
华和尚又检查了其他铜鸟,同样嘴里也有铜猴。
“胖哥,你知道青鸟吗?”
“你是说跟给西王母传信儿的那个?”
“是呀,山海经上讲‘西王母梯几而戴胜杖,其南有三青鸟,为西王母取食’你说这铜鸟会不会跟这个有关系。”齐汀兰翻看着数码照相机上的照片。
“这破鸟长得也忒丑了,西王母好歹是个大美妞儿,怎么整这么寒碜的玩意儿,山海经都是传说不能相信。”
“你不信山海经不会因为上面西王母是‘豹尾虎齿,啸声震天,长发翻飞’影响了你的审美吧?”齐汀兰关上照相机笑道,“这长白山天池本来就传说中王母众多瑶池中的一个,这铜鸟我能想到的就是青鸟,不过谁也说不好,希望只是传说而已。”
“最好是传说不然胖哥我非弄两只烧烤了不行。”
“中国历史一开始的传承都是靠这些神话传说,其实就是部落首领宣传自己的神性,在人类启蒙时期便于统领部落而已,再被后世的文人骚客加工一下就成了美丽的故事,但是东西都是有原型的,说不定就能看到活着的青鸟。”
众人继续向里走,穿过了大殿尽头的玉门是通向后殿的通道,仍旧是一片漆黑,队伍移动到后殿的出口,却不见大门。
后殿与前殿并没有不同只是略小了一些,中间横放三张黑色的雷文盘龙停棺台,停棺台后边的地上,凸出有一块四方形的巨大石板,石板上雕刻两只人面怪鸟,呈现环绕状,石板的中间浮雕着太极八卦图。这是封墓石,地宫的入口必然是在这块石板之下。
齐汀兰作为被关爱的妇女同胞,没有被安排抬这封墓石,而是照顾一边仍旧昏迷的顺子。胖子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移开封墓石,下面却与周围地面的青砖无异,只是被封墓石压得凹了下去。
闷油瓶徒手拔砖齐汀兰虽然见过几次,但每一次都让她震撼,随着闷油瓶拔出了第一块青砖,之后的工作就顺利了许多,直到清理出七层青砖之后出现了一只奇怪的黑色双头磁龟。磁龟的底下是黑色的山岩——已经挖到了尽头。
齐汀兰从胖子的手里拿过硬币一撒手硬币就被磁龟吸住了,正当她啧啧称奇的时候。
陈皮阿四突然一声哀叹:“糟糕,我们给骗了!这个陪葬陵是个陷阱,我们中计了!这里的龙脉给人做了手脚,这条三头龙是假的,龙头的方向错了。”
吴邪也马上掏出指北针去看,无论怎么转动,指针就是指着那黑色的磁龟。
胖子自然是不想相信这事,自己编排着理由劝慰自己,“我Cao,不可能,这里修得这么正规……”
吴邪摇着头与华和尚商量对策。
“我不认为错了,我觉得咱们的方向是对的。”齐汀兰摸了半天也没从身上掏出指南针,她电子手表上倒是有一个,只是手表她不记得扔到哪里去了。“风水看的是山川走势跟星象,这里的群龙座我看不像是假的。”
陈皮阿四一抖手说道,“你个黄毛丫头懂什么?你们齐家这一代早就没落了,有本事把齐铁嘴从棺材板里拉出来才有资格在这说三道四的,你不要在这里信口雌黄。”
要是平日齐汀兰不会放在心上,但此时心里涌起无名怒火,她尽量压制着自己不去跟陈皮阿四理论。“陈家阿公,我们齐家门从来没有得罪过您……”话还没说完,那头胖子、潘子跟吴邪先一步吵了起来。
很快闷油瓶阻止争吵扩大下去,大家也都发现自己的怒火无由来的被放大,那只磁龟就像一只邪灵在周围发出让人烦躁的静电,大家将燃料倒到磁龟上,火焰在磁龟身上肆无忌惮的燃烧,很快磁龟烧成了红色,再也没有了磁性。
大家一起往回走,刚走到通道就听到了“咔啦咔啦”的爆裂声,那只磁龟全身裂开,继而有黑色的烟雾从裂缝处升腾像灰黑色的幽灵浮动在空中,撒发着奇怪的味道。
齐汀兰用袖子捂住自己的口鼻,渐渐的磁龟停止了爆裂,“咔啦咔啦”的声音被另一种让人直起鸡皮疙瘩的“悉索”声音代替,如同有很多只脚在摩擦墙壁。齐汀兰与吴邪诧异的对望着,胖子捂着嘴朝四周张望想要找到声音的来源,而潘子的身体已经进入了备战状态做出随时可以出击的姿势。
此时此刻闷油瓶的脸上竟然有了表情,随着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空中的烟雾也越来越浓,他自言自语道:“烟里面有东西!”
华和尚听着那“悉索”的声音,又看了看那只磁龟,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变了。“这烟是虫香玉?乌龟里面有虫香玉!汪藏海想我们死。”
腿脚已经下意识的开始朝前殿跑去,闷油瓶大声喊道:“跑,不要回头!不管什么东西掉到你们身上,也不要停,一直到出去,快!”
齐汀兰跌跌撞撞朝着自己认定前殿的路跑,大家身上的手电光在漆黑的通道中形成凌乱的闪动光柱,脚步声的回响在通道里伴随“悉索”显得有些凌乱,大家已经跑散了,突然前面的郎风大喊:“我Cao,和尚!快把手电灭了!看头顶!”
前面的手电果然熄灭了,齐汀兰瞥了一眼头顶尽是绿色的光点,她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也不得不熄灭了手电,然而眼前一片漆黑,她朝着刚才有光亮的方向跑了很久,却没有碰到任何人,有东西掉到她的头顶她一个机灵赶快将异物甩掉戴上登山服的帽子,突然前面有荧光绿色的东西一颠一颠的移动,她想起栓在闷油瓶书包上的电子表,她朝那个东西跑去,但那个荧光绿的手表移动的速度却很快,她拼了老命追在后面。
手表的夜光表盘时近时远,她努力缩短着与手表的距离,不时有什么落下来砸在她身上。她实在跑不动了,她身上的负重快要将她压死,她一边骂着,“这鬼地方为什么这么大,人都死哪去了?”一边跑,渐渐的她的眼睛开始模糊,荧光的表盘已经看不清了。
齐汀兰停下了脚步弯着腰双手扶着自己的膝盖大口的喘着粗气,“胖、胖哥——” 没有人回答,“吴邪——”声音也好像被黑暗吞噬了。此时她的手心里黏糊糊的,身上完全感觉不到奔跑过后的湿热,反而一身的冷汗——她跑丢了,现在是一个人,不知道在哪里,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
突然她的胳膊让人拽住,拖着她继续往前跑,反正她也不知道方向只知道跟着跑。
手电再一次亮了起来,齐汀兰看到了闷油瓶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她松了一口气,甚至有点高兴,她笑着一屁股坐到地上喘着粗气。
过了好久,齐汀兰终于喘匀了气,“这是哪?”
“你不应该追来。”
“我也不想。”她嗓子有点干吞了一口口水,“当时那么乱,我只看到电子表的亮光就只能跟着你了。”
闷油瓶瞥了一眼放在身边的背包,果然书包带上挂着一只手表。齐汀兰掏出背包里的水咕咚咕咚的喝了好几口然后递给闷油瓶,闷油瓶接过水瓶一口气喝干。
“咱们怎么回去找大家啊?”
“不回去。”闷油瓶整理自己的装备。
“不回去?”齐汀兰摆了摆手,“这东夏皇陵只靠咱们两个怎么可能挖得动,再说我只是想找一点跟齐羽有关的线索,你还记得齐羽笔记本里的地图吗?”齐汀兰掏出背包里齐羽笔记本的复印件,“你看这上面应该指的就是东夏皇陵,而且吴邪还要找他三叔,咱们帮他救出三叔以后再来这里……”
“没有时间了。”闷油瓶打断齐汀兰。
“没有时间了?你是说救三叔吗?虽然我只跟宁姐见过几次但我觉得她不会伤害三叔的,而且三叔怎么也算是人质,警匪片里人质还有用之前是不会被撕票的。”齐汀兰边说边把装备整理好,后背有些火辣辣的痛痒感,她用手一碰感觉有什么动了一下更加疼了。
“你怎么了?”闷油瓶发现齐汀兰的异样。
“后背好像有东西又疼又痒。”
“把衣服脱了。”
“脱衣服?”齐汀兰愣了一下,看闷油瓶从背包里掏出一把匕首表情严肃,她大概明白要干什么,她背对着闷油瓶开始解自己的登山服,脱掉最后一件速干内衣,只穿了一件文胸的齐汀兰冻得打了个哆嗦。在文胸搭扣上面左侧肩胛骨边上白皙的皮肤被蚰蜒钻出一个血洞,所幸蜒蚰大半截身子还耷拉在外面。
“有什么吗?”齐汀兰抱着自己的衣服,她伸手去够觉得疼痒的地方,手还没摸上就被闷油瓶一把扣住了腕子。
“不要动,你被咬了,我现在要把伤口划开。”
“张大哥,咱敢不敢消个毒,到时候我没被咬死,在得上破伤风。”说完她起身从自己的背包里翻找医药包。闷油瓶的目光一直瞥向别处直到齐汀兰把医药包递给他,然后齐汀兰咬住自己衣服做好挨刀子的准备。
酒精棉球划过皮肤,齐汀兰身子紧张得抖了一下,闷油瓶的动作非常敏捷,刀子划在皮肤上很迅速的疼了一下,但足够让齐汀兰在心里骂了N句脏话,然后她感觉闷油瓶用刀从伤口往外挑拨着什么,此时她的脑子已经不能再往外蹦脏话了,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牙关下意识咬得更紧,额头上豆大的汗水渗了出来,还好钻进皮肤的蚰蜒不大,贴好纱布的瞬间齐汀兰深深呼出一口气,哼了一声全身猛地软了下去。
“我Cao,关云长刮骨疗伤确实不是人干的。”她颤抖着抓过速干衣套在头上,却怎么抬不起左边的胳膊。“你帮个忙行吗?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不枉费了齐汀兰给他冠以生活能力低下的美名,闷油瓶帮齐汀兰穿衣服比徒手从一面墙上拽出一块青砖困难多了。当齐汀兰终于意识到闷油瓶其实是不好意思看到她穿得过于清凉的时候,她就不再让闷油瓶帮助,对待闷油瓶她就像对待胖子一样,从来没有想到男女有别这件事,毕竟平时不拘小节惯了,而且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尴尬的时刻。
“既然没时间了,我会快点。”她咬着牙忍着疼终于穿好了衣服站起身,“刚才虫香玉就是吸引这些虫子吧?汪藏海还真是阴毒。”她尽量岔开了话题,不过似乎话题对于闷油瓶来说并不重要,他不会用过多的字数来回答问题。
“走吧。”闷油瓶也站起身背上自己的背包,朝着黑暗的方向走去。齐汀兰拿起手电朝周围照了照,右手边是一面巨大的石壁,上面的彩色壁画由于年代久远已经变得发灰,是百足龙缠绕着一棵巨树,她还没看全,就有手电光晃了晃她,闷油瓶在前面不远处等着她,她快步向闷油瓶跑去。
穿过一扇石门他们来到一间不算太大的宫殿,齐汀兰可以确定这里不是陵殿,这间宫殿的中间有四根巨大的柱子,走近之后她发现这四颗柱子竟然是木头的,四个木柱中间是一个宽大的台面,足够躺下一个成年人。台面两侧有两个灯架,最让齐汀兰吃惊的就是两个灯架的造型像极了在悬棺墓葬里的青铜古树,她晃手电向台面对着的墙照去,果然,巨大的墙面上绘制着伏羲和女娲的壁画。
“这,这不就是在四川墓里看到的,这里是祭祀的地方。”齐汀兰想要用照相机拍摄下来,但是光线暗淡只能拍下一部分。“僰人悬棺墓一定跟这里有关系,说不定就是从这里移居到四川的,所以传承了这里的文化。”
闷油瓶对齐汀兰的研究毫无兴趣,在这个没有方向感的空间里他像一个人肉GPS,总能自动找到出路,虽然齐汀兰很想去仔细查看周围的情况,但是闷油瓶根本就没有给她任何时间,她不得不跟着闷油瓶的脚步,她知道靠她自己的本事很可能会困死在这里。
就在木头柱子上,齐汀兰再一次看到了一个奇怪的字母标记。她心里想难道闷油瓶能自己导航就是靠这些标记吗?
二人通过了祭祀宫殿到了一条长长的走廊,走了不知道多久闷油瓶突然停下脚步,“休息一下。”
“你不是说没时间了吗?我的伤没事,小意思。”
闷油瓶并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靠着墙壁放下了背包。齐汀兰见状也只好挨着闷油瓶放下书包,说心里话她背着背包的后背确实疼得要命,弯腰放包的时候她看到了墙上又一次出现了奇怪的字母标志。此时照相机已经没有电了,她蹲下身子在背包里寻找备用电池。“张起灵,你一定来过这里吧。”她回头看了一眼闷油瓶,他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你说你忘记了很多事,是不是已经全部想起来了?”她笑了起来,这些疑问句在她心里此时已经变成了肯定句。
“如果我不回来了。”闷油瓶眯了眯眼睛,像是在脑海里检索合适的词汇,“不再出现。”
一瞬间齐汀兰突然意识到这是闷油瓶在告别,她停止了手里的动作慢慢站起身:“你可别开玩笑,我一个人出不去,会死的。”她虽然知道留住他的理由有些牵强,但她实在拿不准他办事的路数。
她刚转过身差点撞在闷油瓶的身上,他出手的速度她始料未及,后颈挨了狠狠的一记手刀,身体向前倒去刚好被闷油瓶接住,她靠到他的肩膀上含糊地说道:“你、别走……”
“沿着直线。”他在她耳边轻声说。
闷油瓶让齐汀兰枕着她的背包躺好,探了探她的鼻息确定自己刚才下手没有让齐汀兰直接去见齐铁嘴,他摘下自己背包带上的手表放到齐汀兰的手里,想了一下又重新拿起来戴在自己的手上,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串在一起的六枚铜钱——这六枚铜钱曾经是齐铁嘴为他占卜让他留作纪念的,放到齐汀兰的手心里。
他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进黑暗,走进属于他的命运。
齐汀兰坐起身的时候头疼欲裂,“张起灵,你这个王八蛋,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你……”她抬头看向四周,除了背包边上手电被调成最暗的模式,早就不见闷油瓶。她感觉到手心里有什么,在手电光下看清那是串在一起的六枚铜钱,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张起灵,你这个混蛋。”面对着未知的黑暗,她知道她只能勇敢的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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