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睫上挂着的雪迅速融化，江轻聿隔着细蒙蒙的雪雾看殷离情，木着脸想道，他这辈子恐怕都没这么丢人过了。
他甚至都有了掉头离开的冲动，但还没等他天人交战战出个什么结果。殷离情便伸手替他拂去发上的落雪，明明是一个清洁咒就能搞定的事情，他却偏偏要用手慢慢做。
先是发顶，再是肩上，不厌其烦的。江轻聿心神一动，将脸凑了过去，耍无赖般的道:“这里也要。”
他脸上的落雪已经基本化了个干净，只是有些化成的雪水顺着脸庞缓缓流下，不太舒服。殷离情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依言伸手用袖子帮他擦干净了。
在他擦的过程中，江轻聿眼睛眨也不眨的瞧着殷离情。恍惚间，上辈子的殷离情和眼前幻境里的殷离情渐渐重合。江轻聿忽而想起来，他上辈子是如何与殷离情结仇的了。
他第一眼看到殷离情，就怎么也移不开目光，满心满眼的想要取悦他。混不吝的拎了酒坛子过去找他，想交个朋友，却被殷离情视若无物的绕了过去，闹了好大一个笑话。
江轻聿一向是个脾气大的，又是众星拱月般的人物，傲慢惯了。殷离情敢当众拂他的面子，他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就单方面和殷离情结仇了。
但仔细想想，他们好似也没什么实质上的仇恨。最严重的，也就是他那次醉酒后嘴贱，被殷离情提剑追杀整整十年的事了。
若说他是气不过殷离情拂他面子，倒不如说他是在气殷离情不肯看他，更不肯理他。
江轻聿有些茫然，他一直以为他是在这次重生后被殷离情捡回去的这十多年里的朝夕相伴下喜欢上对方的。却没想到，原来他上辈子就已经喜欢上他了，只是毫不自知。
那殷离情喜欢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江轻聿忍不住去看殷离情的眼睛，他们已经维持这样的姿势许久，殷离情却没有推开他的意思，只是沉默望着他。眼底平静无波，却似隐藏着汹涌澎湃的暗流。
“你……”江轻聿迟疑着开口，本想继续探寻答案。却又忽然不想再这般弯弯绕绕下去了，他决定顺从自己的本心。
“我心悦你。”
这句话一出，江轻聿便彻底轻松下来，他无视殷离情不敢置信的表情。贴近对方，深情而又认真的重复了一遍，“我心悦你。”
天旋地转，江轻聿被殷离情反压在山壁上，左臂横亘在他腰间死死的勒着他，带着要把他按进骨血一般的凶狠。
都这个时候了，江轻聿居然还有闲心瞎想，为什么他这么做的时候就被落雪砸满头。轮到殷离情了就是无事发生，这么区别对待的吗？
“你……”殷离情恶狠狠的盯着他，“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啊。”江轻聿是不喜被旁人压过气势的，但考虑到对象是殷离情，他勉强忍了。放松身体调笑道:“我说我心悦你啊，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江轻聿抬手勾过殷离情的脖颈，与他额头相抵，眉眼微弯，一字一句的又重复了一遍，“我、心、悦、你。”
殷离情目光骤变，箍在他腰间的手臂收的更紧，江轻聿有些不适的蹙了蹙眉，暗道这他妈是想勒死老子吗？
明明已经是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了，殷离情却好似要将这距离缩的更短一般。而且一句话也不说，就死死的盯着他。
江轻聿无奈的推了他一下，“你弄疼我了。”
殷离情闻言稍稍松开了一点，却依旧不放开他。江轻聿调整了一下位置，换了个稍微舒服一点的姿势，抬眼仰视殷离情，暗自嘀咕他果然还是不习惯这般弱势的姿态。
姑且先忍一忍吧。
就在江轻聿以为殷离情要一直这样沉默下去时，对方终于开口了，“你的家室怎么办？”
“家世？”江轻聿愣了一下，他还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你很介意吗？”
好像有些人族是会对他们妖族有所成见，他还以为殷离情不在其列来着，或者说是因为他背处清衍宗？所以是因为这个才把他妖丹封起来的吗。
“我应该说不介意吗？”
殷离情的声音冷，眸光更冷，若不是他横在他腰间的手臂还那么有存在感的话，江轻聿都要以为两个人是在拔剑相对了。
江轻聿有些无奈，生而为妖，这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事情啊，“那你想我怎么做？”
这话一出，殷离情的面色几番变幻，盯着他的眼神也更加凶狠。有好几次，江轻聿都觉得这人要掉头就走了，亦或者是要拔剑把他捅个对穿。
可他到底没走，也没拿剑出来捅他。只是周身气势慢慢沉了下去，如一潭死水。
江轻聿觉得哪里不对，伸手抱住他，诚恳道:“这真的不是我能控制的事情，你们人不喜欢妖族，我就只在你的清溪峰，不去别的地方，好吗？”
“不用。”殷离情哑着嗓子开口，眼底的挣扎慢慢散去，只余化不开的苦楚，看的江轻聿心底发颤，忍不住抱紧了他。
“你哪里都可以去。”殷离情目光沉沉的望着他道:“只要不让她们出现在我面前。”
“谁？”江轻聿听的茫然，他隐约觉得两个人的脑回路似乎不在一条线上，殷离情说的不是清衍宗介意他的妖族身份吗？为什么又扯到他们了，谁们？
“你的那些……”殷离情避开他的目光，偏头看向一边，嗓音艰涩，“红颜知己，还有……”
“等等。”江轻聿连忙把他的头掰了回来跟自己对视，皱眉道:“我没有红颜知己，我说的是真的。”
“过去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江轻聿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只有你。”
这句话又不知道是哪戳到殷离情的点了，江轻聿被他箍的比先前更疼，他觉得还是哪里不对，殷离情这状态怎么也不像是被他成功安抚了的模样，反而还有加深狂暴的意思。
江轻聿伸手抵在他胸前，挡住要俯身下来的殷离情，试探道:“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在生气什么？”
“你骗我。”殷离情眸子黑漆漆的，如无边深渊，“你明明有过。”
“我有什么了？”江轻聿觉得他终于摸到门槛了，他想到修真界里关于他的那些流言，耐心解释道:“那些都是他们胡编，我真的没有。”
江轻聿从未如此懊恼过，他过去对那些流言置之不理，一方面是人妖两族互不干涉，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有些弱势女修打着他的旗号能够不被欺侮，他索性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除了那些借着他的名字为非作歹的女妖他会亲自出手收拾以外，其余的他都是不管的。也就更加加深了世人对他喜怒无常，性情乖张的印象。
一想到上辈子殷离情就这般误会了他许多年，后面又是一千年的漫长无边的等待。江轻聿就疼的心尖发颤，只想好好弥补，伸手抱住了他，“你信我，我真的没有。”
“我亲眼见过。”殷离情偏头看向别处，嗓音干涩，“我见过你……抱着一只红狐狸，她还喊你……”
“喊我爹？”
江轻聿总算把事情都串起来了，他捧着殷离情的脸转过来跟自己对视，逐渐把这张脸上的眼睛和记忆里那双桀骜不驯的眸子对上了号。若有所思道:“你是当初跟枫橙一起在凤溪山被魔修抓过去的？你易容了是不是？我记得你这双眼睛。”
“我还问过你要不要跟我走，你拒绝了。”
江轻聿此生只被拒绝过两次，偏偏两次都是在殷离情这里。旁人只消看着他这张脸，就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江轻聿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他现在当真是想回去把过去的自己打一顿，也顺便把过去的殷离情也打一顿。他们居然就因为这么点芝麻大小的事情硬生生错过许多年。
“她喊我爹，是因为她当时年纪小，分不清楚这些人族称呼的区别。又因为她哥哥比她聪明，她才固执的非要学人说话。”
江轻聿捧着殷离情的脸，慢慢的跟他解释着。他看着那双毫无血色的薄唇少有起伏的动了动，像是要说话，到底没忍住，在上面轻轻落下一个吻。如蜻蜓点水般的，一触即分。
“我可以跟你发誓，我真的，真的一个女人，女妖都没有碰过。”末了，江轻聿又求生欲极强的补充了一句，“男人也没有。”
这话像是成功触动了什么开关似得，殷离情如脱了笼的困兽，发狠般的将江轻聿抵在山壁上，一手紧紧箍着他的腰跟自己贴紧，另一手托着他的后脑抬起，毫不客气的吻了下去。
“唔。”江轻聿被他这一撞后有些胸闷气短，原本捧着他的脸的双手也被迫撑在对方的肩上。下意识张开口想说话，却被身上人借机侵入，唇舌并用的在里面搅了个天翻地覆，动作凶狠异常，仿若要把他拆吃入腹般的。
江轻聿被他吻得头晕眼花，舌根发麻，被放开半天才缓过来劲儿。这他妈，第一次就玩这么大的。
不过，殷离情怎么这么熟练。江轻聿眯着眼睛看他，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哑着嗓子开口，“你有过？”
甫一开口，江轻聿就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怎么软成这样。殷离情眸色更深，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欲望，看的江轻聿头皮发麻，危机感顿生。
“我只有你。”
殷离情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从始至终，都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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