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聆连忙制止他:“不用叫太医这么麻烦的,我回去让大夫给我包扎一下就可以了。”
赵妄垂眸看她,眉间沟渠皱的深了些:“不疼了?”
“还忍的了。”
赵妄不再言语。
苏聆试探的开口:“那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赵妄的视线落在她脸上,似乎要看穿她一般。
良久:“回吧。”
苏聆还是有些不放心:“今天的事……”
赵妄转身,衣袂间带着的香火味四散开来了,他刚回府那日,太夫人便以他身上杀伐气太重为由,特意请来清平寺的方丈给他做了法。
“我会当做没有看到。”
身后迟迟没有传来动静,赵妄回头看了一眼。
苏聆还蹲在原地,委屈巴巴的看着他。
“脚麻了。”
江南水乡的姑娘,说起话来都是吴侬软语的,开个口都像似在撒娇,偏这会儿里她的话音里还带着些微的哭腔,越发的……
最后还是赵妄让府中派了轿子过来,把她亲自接回去的。
苏聆很是欣慰,这个后辈虽然总是冷着一张脸,倒是个懂得体贴人的,若她还是长公主,若她还能活到这个岁数,定是要给他寻一善解人意美丽大方的千金小姐的。
她回到府上以后,苏盏已经和林瑶打起来了,两人都是泼辣性子,自小娇生惯养的,出了一身的毛病。
苏聆心里一惊,随后便释然了。
原先若是她没有见到赵妄,可能还会认为她们太过于夸张,不过今日一见,便觉得仙人之姿用在他身上再贴切不过了。
虽然眉眼间总是带着一股子杀戮之意,可仍旧不能将他的好看给涂抹掉一分一毫。
小离给她倒了一杯茶:“起争执是因为世子,打架可不是。”
苏聆微愣了一瞬,有些好奇:“那是因为什么?”
似是想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小离掩唇轻笑道:“两人争论一番后,发现彼此喜好都差不多,后来便和好了,在亭中饮茶赏花,后来三小姐夸赞林姑娘的发簪好看,结果她没有夸回来,于是又争了起来,最后直接大打出手了。”
·
“胡闹!”
太夫人看着面前衣衫不整的苏盏,往日再冷静和蔼的人,这会也是盛怒难掩。
苏盏跪在殿前,低声抽泣着。
说来那林瑶下手也是真重,头发都给薅走一缕了。
“先不说副都统明日上门找说法我得如何回他,女儿家家的大打出手,让外人听了去,还有谁敢要你们!”
苏盏一听这话急了:“不是还有世子吗。”
她此番过来,可是特意为了赵妄前来的,赵玥那般纨绔,没了国公府他便什么也不是了。
可赵妄不同,年纪轻轻便已是一品官职,纵使常年驻守边关,寒风粗沙非但没有将他的好看磨灭一分一毫,反倒还坚韧了棱角,眉如翠羽,鼻梁高挺。
她如何会不动心呢。
太夫人眉眼瞬时冷了下来:“你说什么?”
苏盏被她的眼神唬住,说话的声音也变的毫无底气:“不是还有世……子吗。”
她话音刚落,太夫人重重拍了桌面起身:“你……你……”
她应是气急了,你了半晌,愣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桂嬷嬷在一旁低声安抚她,莫动气莫动气。
良久,太夫人才是缓过劲来了,只一抬手:“算了,你先下去吧。”
苏盏方才被太夫人凶了一顿,腿早就吓软了,还是绣林将她扶出去的。
绣林自幼便跟着苏盏一块儿长大,主仆情深,刚刚那场战役她也加入了,只不过看样子那个副都统家的千金战斗力的确强悍,两打一都打不过人家。
甫一出了挽慈院,苏盏便抱着苏聆号啕大哭了起来。
她自幼便被娇惯着长大,如何受过这样的气。
她性子虽然跋扈了一些,但本性不坏,于苏聆这个祖奶奶级别的人看来,她不过是个心性尚未成熟的小姑娘罢了。
柔声安抚道:“没事没事,难受的话我明日托人捎信回去,让人接你回去。”
苏盏抽泣着点头,一边哭一边在她胸前蹭来蹭去。
真大啊……
好羡慕。
远处的十方亭中,江衍长身而立看着前方哭哭啼啼的少女,那双好看多情的桃花眼微微眯着,分明是笑着的,却莫名带给人一丝寒意。
如六月冰霜一般。
诡异的可怕。
“真是碍眼啊。”他回首看向坐在石椅上斗蛐蛐的赵玥,“你们这府上,死一两个人应该不打紧吧。”
他话说的低缓轻柔,似乎在缓缓阐述一件极为有趣的事。
赵玥连眼皮子也懒的掀一下:“死一两个下人倒是无所谓,不过你可得暗中处理,若是惊动了我爹,到时候我就惨了。”
江衍将视线收回,再次落在前方穿着木青色裙衫的苏聆身上,腰间束带将她的细腰曲线勾勒出来,仿佛细柳一般,轻轻一折就会断了。
她这样的人,天生就该被藏起来,好好宠着。
他唇角的弧度越发显了一些:“若我说的是太夫人呢。”
赵玥脸色一变,他厉声警告江衍:“你想动谁都行,唯独我的家人,不然我和你拼命!”
江衍笑意未减反增:“子复不过说笑罢了,聂准何必当真呢。”
赵玥面上带着威胁他的狠厉,藏于袖中的手却微微颤抖了起来,这个人太可怕了。
他疯起来,自己根本玩不过他。
·
好不容易把苏盏哄好,苏聆出了她的故月阁,觉着有些乏了,掩唇打了个哈欠,想要回去小憩一番。
途中经过了一处废弃的院子,耳边突闻一声惊叫声。
“啊!”
她一愣,左右看了看,偌大的庭院里除了她便没见着有别人。
这会虽是白日,可国公府安静的有些诡异,再加上这儿又位处偏僻,平时根本没人来,越发的渗人了。
自她死过一次以后,便开始相信怪力乱神之谈,不然她怎么会离奇附在一个后辈身上再次活过来呢。
她紧咬下唇,心悬到了嗓子眼。
周围一片寂静,仿佛刚才那声惊呼不过她的错觉一般。
她再次往前走了一步。
“小姑娘,小姑娘~”
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的一般,有些遥远,偏偏入了她的耳里,又好似特意在喊她一样。
苏聆一张脸全白了。
煞白煞白的。
院门口有一道人影晃过,被风带起一片衣角,白的打眼。
苏聆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匆忙跑过去。
赵妄还没反应过来,怀中突然多出了个温热的物体。
温香软玉在怀,他眉间的嫌恶加深,刚准备把那人推开。
却见她在自己怀中抖如筛糠。
“鬼……里面有鬼!”
说话的声音还在抖。
熟悉的吴侬软语让他停下了动作,耳廓逐渐生起的泛红取代了眉间的厌恶。
柔若无骨般的身子因为害怕一直往他怀里钻。
属于少女身上的清香在他鼻间萦绕,他下颚线崩的紧紧的,就连呼吸也粗重了起来。
苏聆一心想要快点离开这里,根本没有注意他的身体的异样。
“赶……赶紧走吧。”
赵妄看着紧紧抱着自己不松开的苏聆:“你这样抱着我走不了。”
苏聆顿时也回过神来了。
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这番举动难免会落人口舌。
可是又实在害怕的不行,院落内似乎阵阵阴风吹拂出来,吹的她头皮发麻。
她上一世也算是千人娇万人宠的,从小便泡在蜜罐子中长大,遇到事了,哭一哭便有一群人过来争先哄着她。
所以也让她养成了娇里娇气的性格。
虽说入了这个身体以后,她也有在刻意去改变。
可一到危难时刻,人的本性就会露出来的。
苏聆此刻也顾不得对方是世子还是将军了,吓的惨白的菱唇紧咬在了一起。
“你……转过身去。”
赵妄眉头细不可见的皱了皱。
敢这般直接命令他的人,也只有当朝圣上了。
若是别人,他早就军法处置,直接砍了。
“快点。”
苏聆见他站着不动,又催促了一声,这个地方她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赵妄眸色沉沉的看了她一眼,脸上情绪晦暗不明,看不出喜怒。
她应是真的害怕,唇瓣都咬出血了。
赵妄转身,背对着她站着。
片刻后,腰间一紧。
苏聆扯着他腰间的束带:“走吧。”
赵妄低声叹息,听话的往前走了。
他腿长,走一步快抵上苏聆的两步了。她可以说是一路小跑跟在他后面的。
不知不觉中,走在她前面的人速度似乎放慢了些。
“不痛吗?”
他的声音略显低沉,像流水穿过深邃的山洞,前往不见底的未知深处。
连半分波澜都难以见到,全都隐在了最黑暗的角落里。
苏聆怔了一会神,不知道他指的什么。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疑惑,不待她发问他便开了口。
“嘴唇,咬的不痛吗?”
她这才反应过来,一股子咸腥涌进嘴里,伴随着丝丝的痛意一起席卷着她的神经。
“嘶。”
她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抓着束带的手也松开了。
腰间的紧缚感一下消失,赵妄转身面对着她站着。
两人身高差悬殊,再加上又离的近,赵妄一低头,正好能看见她的头顶。
香樟树的落叶缠在她的发髻上,赵妄伸手拿掉它。
“和我说说,刚刚看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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