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白条长绫高高悬挂于灵堂之上。虽是隆冬, 雪后天气严寒, 灵堂中却不显寒冷, 痛哭声与以头抢地声此起彼伏。唐慎戴着麻帽、穿着孝服来到梁府的灵堂时, 见到的便是梁府小厮丫鬟们哭成一片的景象。

    梁诵早年娶过妻,有过一个儿子。可惜梁夫人去世得早, 唯一的儿子十年前也因病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

    徐慧是梁诵的表侄, 便是他如今最亲的人。

    徐慧戴着麻帽, 跪在棺椁的侧方, 不断地为瓦盆里添烧纸钱。姑苏府的其他梁家人也来哭丧, 以往唐慎从未见过先生和这些亲属来往, 但如今他们全都来了,各个披麻戴孝。

    唐慎跪下, 给先生磕了三个头, 又烧了一捧纸钱。

    徐慧看到他也穿孝服, 唐慎道“我与你一起送先生。”

    徐慧默了默,点点头。

    棺椁在梁府停放七日, 第八日清晨, 众人送棺出殡。徐慧走在最前方, 捧着梁诵的灵位, 之后是几个同样姓梁的远方亲戚。唐慎虽说是先生的学生,可毕竟没有血缘关系, 他便站在棺椁旁一起跟着走。

    唐慎用手轻轻扶着棺材底座,仿佛抬着它。

    在墓碑前砸了阴阳盆, 众人依次磕头,唐慎与徐慧道别,两人就此分离。

    唐慎回到家中,正要把身上的麻帽孝服换了,远远的,就见唐璜小心翼翼地躲在门后面,悄悄打量他。唐慎见状,招手问道“作甚呢,偷偷往那儿一站。我可要换衣裳了,你还要看”

    唐璜“你、你别胡说,我才不要看你换衣裳。哥哥,你你莫要伤心了。”

    唐慎沉默片刻“自然是伤心的。先生待我极好,我从未想过他竟然会这样就走了。”

    “我瞧见你前几日晚上偷偷在被窝里抹眼泪了。”

    唐慎“嘀嘀咕咕什么呢。”

    “没什么,哥哥,你若是难受,就与我说。”

    这几日来唐慎第一次笑了“你才多大,懂什么。算了,有心就好。”

    梁诵走了,但日子还是要过的。

    为了给梁诵守灵出殡,唐慎向书院请了十天假。等忙完事情,他回到书院,孙岳瞧见他刚想喊他名字,又闭上嘴。孙胖犹犹豫豫地挪着步子过来,道“唐慎,你若是伤心,可别憋着。去岁我祖奶奶走了,她可是这世上最疼我的人,我难受了半年才缓过来。”

    唐慎看他一眼“知道你们是为我好,放心吧,过去这么久了,我也该缓过来了。”

    孙岳点点头。

    唐慎专门请假去给梁诵守灵,又和徐慧一起为他出殡。作为一个学生,他做的可谓是仁至义尽。唐慎的伤心孙岳是看在眼中的,如今他也看得出来,唐慎还未完全走出来,只是也已接受了这个现实。

    孙岳“你说,这般多的大儒们为了钟大儒一人而死,这到底值吗”

    唐慎目光一凛“值”

    “啊值什么,我是不懂了。我可不懂这些大儒的文人情操,我还想多活几十年,多吃一些好东西。若是能考上举人,我就可以过上神仙日子,美满地度过下半生了。诶,唐慎你怎的不说话,你怎么看起了礼记难道你有门路,知道今年的乡试主考官可能喜欢礼记”

    唐慎道“你的书去罢刚刚还说要安慰我,此刻又烦我,反复无常。”

    孙岳“”

    “你才是反复无常。”

    钱讲习走进讲堂,开始教课。唐慎的心思却慢慢飘远了。

    跪在灵堂的那七日内,他守在先生的棺椁旁,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为什么先生要为钟大儒殉葬

    古人的气节他不懂,若是说仅仅罗大学士和梁诵两个人为钟大儒而死,那么他懂。他们都是为了自己的志向,为了他唐慎不明白的某样崇高的理想而死。

    但是,那一日,整个大宋,死了整整七个大儒

    松清党人一夜之间,几乎死尽。

    这个党派在二十六年前本就已经因为那场宫门政变,几乎名存实亡。如今,唯一剩下来的几个被天下人所熟知的大儒们,在同一时刻毫不犹豫地举起了刀,将它刺入自己的心脏,以死明志。

    对,只能是以死明志

    是什么志,唐慎想了整整七天,他终于明白了。

    二十六年前,太子太傅钟泰生与太子携私兵闯入皇宫,意图逼宫。太子被当今圣上、彼时的二皇子射杀于宫门上,钟泰生被关入天牢。从此,当时如日中天的松清党一下子被打为反党逆贼,门人几乎散尽。

    史书向来为胜利者而书。

    钟泰生是反党逆贼,太子是不孝逆子,这一事实被刻在铁血丹青上,永生无法改变。于是他们便用整整七条人命以死明志,哪怕只有一点微末的希望,也要告诉后人,真相到底是什么,还太子、还钟泰生一个清白

    想到这,唐慎心头翻涌起恨意。然而他忽然笑了,他想起一件事。

    “先生,最可悲的是您并不知道,还有六位同僚与您做了一样的选择”

    那日唐慎离开梁府时,梁诵最后还劝告他,多春秋,因为罗大学士喜欢春秋。他并不知罗真已经先他一步,追随钟泰生而去。他也不知道,在大宋的另外五个地方,还有五位曾经的友人,和他一样选择踏上末路。

    为了摆正一个千古骂名,为了还史书上一个清白,七个人送上自己的命。

    这值吗

    唐慎觉得不值。

    但是梁诵觉得值,罗真觉得值。

    死去的五位松清党人觉得值

    这便够了。

    正月十六,姑苏府尹梁诵自缢而亡,姑苏百姓不约而同地为梁大人哀痛,送他出殡。等过了二月,新一年的县考出来,日子终究是要过的,姑苏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对紫阳书院的学生而言,他们哀痛几位大儒的离去,但更痛苦于不知道今年的乡试主考官是谁。

    孙岳拍案哀嚎“罗大学士为何要自刎啊”

    唐慎“有这嚎叫的时间,你多几遍书,或许就能到今年的乡试考题。”

    孙岳“说得简单。到又如何,四书五经我也背得极熟,哪年的题目不是出自这里头。但是了不会写,有何用啊”

    两人插科打诨聊了会儿天,有个其他讲堂的秀才在门口喊唐慎的名字“唐慎,外头有人找你,似乎有急事。”

    唐慎走出书院,只见姚三在门外等着他,额上全是汗。

    见到唐慎,姚三急忙道“小东家,不好了,细霞楼出事了”

    唐慎神色一冷。

    两人急匆匆地赶到细霞楼,还未走近,就见碎锦街上被人群围住。这群人围在细霞楼的门口,似乎是在看热闹。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细霞楼的唐小东家来了”,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道。唐慎走过去一看,只见一个面色煞白的中年汉子躺在担架上,一边惨嚎,一边捂着肚子打滚。

    他身旁是个满身肥膘的妇人,看到唐慎,这人二话不说,上来就要动手。

    姚三拦住“你干什么”

    妇人怒道“我干什么大家来看看啦,这唐小三元的细霞楼都是坏东西,要吃死人啦昨日我家相公来你这吃菜,当时吃的时候就觉得味道不对,吃起来像是坏了,回去就吐了一宿,直到今日都没好。他吐得都快死啦唐慎,你若不给我们个交代,我定要砸了你这细霞楼”

    唐慎笑道“好大的口气,你如何就说是我细霞楼让你吃坏了肚子碰瓷碰到我头上了”

    姚三“小东家,何为碰瓷”

    唐家嬉笑怒骂“碰瓷,就是有些人拿了件瓷器走在路上,非要往我身上撞。他手一松,瓷器往地上一甩,咔嚓碎了,他便一口咬定是我给他撞碎的,你说奇妙不奇妙。”

    围观的人道“哈哈哈哈,碰瓷,这话可真形象”

    剽悍妇人怒道“呵,你们这是打算不认账了你们这些书人嘴上说得漂亮,我说不过你们。我相公昨日在细霞楼吃菜时碰到了城东的李屠户,他们还打了招呼。我马上就找他来,让他作证,我相公就是在你这吃坏肚子的”

    不过多时,这妇人真找来了李屠户。

    李屠户道“不错,我昨日来细霞楼吃菜时,确实碰到了这赵四。”

    妇人“还敢狡辩”

    唐慎双眸渐渐冰冷,他仔细盯着这泼辣妇人和那李屠户。姚三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串通好的,一起来碰瓷”

    唐慎拦住他“不必了。他们昨日确实来细霞楼吃过菜。”

    妇人眼珠一转“你承认了好,那是否还要我找来同里巷的刘大夫,问问他,我相公是不是昨日中午在你这吃了菜,昨日下午就开始呕吐,直到今日都没好”

    唐慎“你且将他叫来试试。”

    妇人毫不慌张,很快喊来了刘大夫。刘大夫作证“是,昨日下午这赵四被他夫人送到我家医馆,是我亲手给他治的。”

    人群中一片哗然。

    “这细霞楼竟然真的让人吃坏肚子了”

    “真是吓人,没想着细霞楼这么大家店,还做这缺德事”

    唐慎问道“刘大夫,你诊断出来他得的是什么病。”

    “似是中毒,应当是吃坏了肚子。我给他开了些药,按例吃,过两日就该好了。具体我也不清楚,这吃坏肚子的呕吐原因有很多,谁知道他吃了什么。”

    唐慎“我知道他吃了什么。”

    众人一愣。

    唐慎“姚三,去把账单拿过来。”

    姚三“好咧”

    姚三转身走进细霞楼,从掌柜那儿拿来了一叠厚厚的纸。“小东家,昨日中午在细霞楼吃菜的客官和他们所吃的菜,都记在这上头了。”

    妇人大吃一惊,就连躺在地上不断打滚的赵四都呆住了。

    谁曾想这细霞楼做事全不按常理来,整个姑苏府,哪怕是整个大宋,哪有一家酒楼会将顾客吃过的菜全部记录成册啊

    唐慎翻了翻这些纸,从其中抽出一张“二月十九,午时三刻,面黑身短,左脸有褐色胎记。这说的便是你吧,赵四。”

    围观人道“不错,这赵四左脸上就有块褐色的胎记。”

    唐慎“行,既然这是你,那就证明你确实来我细霞楼吃菜了。”

    泼辣妇人“那你还有何好说”

    唐慎“你等我说完啊。你昨日中午吃的有一盘羊肉片,一盘竹笋,一盘菜心还有一盘巧芽。你说说,你是吃了我哪样东西,吃坏了肚子。”

    赵四“我怎么记得,反正就是吃你的东西吃坏了。”

    “呵,你夫人方才还说你一吃就觉得味道不对,如今又记不得了”

    赵四愣住,赶忙道“巧芽,是最后那盘巧芽那盘巧芽送上桌时我就觉着不对,都烂根了,只是我心里想着细霞楼这么大酒楼怎可能给我吃坏菜,就大胆吃了。”

    妇人“大家伙听见了吧,烂了根的巧芽,傻子都知道不能吃。我相公一个人都吃了,可不得吐成这样”

    巧芽,也就是豆芽。众所周知烂根的巧芽是不能吃的,吃了会中毒。

    唐慎“姚三,你给我数出来,同一时刻和赵四一起在咱们细霞楼吃菜,也吃了巧芽的人,把他们都找出来,我倒要看看他们现在如何,是不是也吃中毒了”

    姚三立刻从账单里找出了两个人,这两个人就坐在赵四的邻桌,也点了盘巧芽。其中一人恰巧就在隔壁铺子里,他被姚三喊过来,一脸吃惊“我确实吃了巧芽,可我吃的那盘巧芽并未烂根。”

    唐慎“赵四,难道我细霞楼只针对你,只给你一人上盘坏了的巧芽”

    赵四从地上爬起来,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只有一盘巧芽坏了,你莫要抵赖”

    唐慎哈哈大笑“好,你说别的东西我还没法证明,你竟然敢说你是吃了我一盘巧芽中了毒。姚三,去厨房拿一只鸡来。在场各位父老乡亲,谁家有坏了的巧芽,我唐慎花十两白银给你买了。”

    “我家有”

    鸡和烂根的巧芽都送了过来,唐慎眼也不眨,直接将这盘巧芽全部喂给了这只鸡。

    众目睽睽之下,这只鸡开始呕吐起来。

    赵四得意道“对,我昨日就是这症状,直到今日都时不时要呕吐”

    唐慎“大言不惭赵四,你可知道这只鸡还能活多久”

    “啊”

    “我唐慎今日就与你赌了,若这只鸡能活过一个月,我赔你一百两白银。若它活不过一个月,而你赵四活过了,赵四,你在我细霞楼前给我细霞楼洗刷冤名,磕一百个响头,你可敢”

    巧芽,也就是豆芽。

    烂根的豆芽会产生黄曲霉素,和发霉的花生、黄豆一样,是比还要毒的剧毒。

    唐慎就不信了,有人能吃下一整盘坏豆芽还不死

    唐慎神色凛冽,赵四被他吓得睁大眼,他很想与唐慎对赌,可唐慎自信的模样令他不敢吭声。嘴巴张了张,又闭上,赵四无话可说。他那泼辣的夫人也被唐慎吓得一愣一愣的,但她硬着头皮道“谁、谁要和你赌许是我相公记错了呢。对,我们吃的不是巧芽,是竹笋,那盘竹笋是坏的。”

    唐慎“又说巧芽,又说竹笋。好啊,姚三,找出当日和赵四同时吃竹笋的客人。赵四,我今日就要与你找贾县令,对簿公堂首先你污蔑我,说吃了我细霞楼的东西吃坏肚子。我唐慎是堂堂秀才,有功名在身,你一个白丁想与我上公堂,还颠三倒四、含糊不清,你一去就要被打十个大板”

    赵四惊恐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唐慎“姚大哥,把他架起来,咱们去找贾县令。”

    围观的人此时也看出来了,这赵四和他夫人分明就是来碰瓷的。

    “走,去找贾县令。”

    “大家一起走,咱们要看贾县令主持公道。”

    赵四的夫人见状不对,撒腿就跑。赵四身体虚弱,被人抓了回来。眼见唐慎要把他扭送到县衙那儿,他大声道“是如意楼的王掌柜雇我的,是如意楼的王掌柜雇我的。唐小东家,你便饶了我吧,十个大板能打掉我的半条命啊”

    如意楼就在碎锦街上,与细霞楼隔了半条街。那王掌柜正站在人群中看热闹,当唐慎说要把赵四扭送到县衙时,他转身想偷偷溜走。忽然听到这话,他脸色大变,扭头道“你这泼皮,怎的还诬赖我”

    “王掌柜您不能过河拆桥啊。是您说要我想办法污蔑细霞楼,整垮细霞楼的啊。”

    “你你你你血口喷人”

    唐慎“王掌柜,他是不是血口喷人,我们一起走,找了贾县令,听听他如何说”

    王掌柜睁大眼睛,呆若木鸡。

    一场闹剧便这般落下帷幕。赵四领了十个大板,王掌柜咬死自己没指使赵四,他拒不承认,贾县令也拿他没辙。只不过当日他还没回如意楼,就被如意楼的东家赶出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王掌柜抱着包袱,灰溜溜地跑了。

    这场闹剧折腾了唐慎整整两天,如意楼的东家亲自登门,送上礼物、赔了不是后,才算了结。

    姚三看着桌上的礼物,道“小东家,这吴员外还算厚道,赔了咱不少东西呢。明明是那王掌柜指使的,他自个儿还不承认,真不是个东西。”

    “是王掌柜指使的”

    姚三“啊”

    唐慎站在细霞楼二楼雅座的窗边,他背靠着窗沿,目光平静地看着桌上的几样小礼物。香皂和黄金缕,呵,都是珍宝阁的东西

    “姚大哥,你真以为区区一个王掌柜,他敢自己做这事这背后真正的主谋,正是那吴员外。”

    “什么天杀的,我们竟然还收了他的东西,我得给他全扔回去。”

    “何必呢。”

    “小东家”

    唐慎转过身,望着熙熙攘攘的碎锦街。夕阳西下,碎锦街上的摊贩上纷纷支起了灯。这条长街上的百姓从不会因一个人的死亡,而改变自己。正如同整个姑苏府,别说死了一个梁诵,哪怕死了皇帝,他们依旧会过着他们的日子。

    “过去的两年中,我做肥皂、做香皂,酿造黄金缕。我做物流,做拨霞供。姑苏府多少人眼红我的生意,却从未对我动过手。肥皂是因为唐家守着,因为那是珍宝阁。可是唐氏物流和细霞楼,都是我一人的。”

    “先生在时,他们不敢与我为难。”

    “先生走了,他们便如饿狼,群拥而上。”

    “在我从未注意的时候,先生原来帮了我如此多。”

    姚三望着唐慎的背影,开口“小东家”

    夕阳中,唐慎的背影显得无比消瘦,他未曾转身,而是淡淡地说道“姚大哥,时至今日,我方知先生是真的去了。”

    “小东家”

    “先生,是真的去了啊”

    哭声忽然响起,哪怕拥有二十多岁的灵魂,此刻的唐慎只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挖了一大块,空洞而无声音,他承受不住。他大声哭了起来,哭声绝望,明知无法挽回,他也无力挽回。

    他忽然真切地意识到,这两年来,待他最好,最真,最亲的那个人。

    是真的不见了。

    入了夜,唐慎裹着一件裘衣,与姚三一起回家。

    刚回到家中,他在院中见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唐慎愣了愣,上前道“愚之。”

    徐慧看着唐慎通红的双眼,下意识道“你哭了”

    为梁诵守灵出殡的那七日,唐慎是其中哭的最少的。徐慧还以为他生性内敛,也或是对梁诵的感情并未那般深。毕竟两人只有不足两年的师生情谊而已。

    唐慎没有隐瞒“想起先生,情难自已。”

    徐慧沉默半晌。

    唐慎道“我本以为你已经去外地报任了,你不是任了一处县官,怎的还不去上任”

    徐慧“原本昨日就要去了,收拾大人的遗物时发现一本书。这书我从未见过,应当是大人收集来的姑苏风土人情志。我只有一次没有与大人一同出行,那次他是你一起的。你可知道这是谁的书”

    唐慎接过书一看“确实是我县考前,与先生一起去沙洲县借阅的。我已经抄过这本书,没想到先生竟然还是把它借过来了。”

    徐慧“我要将这书物归原主。你可知怎么走”

    唐慎大致说了说。

    徐慧皱起眉“沙洲县我从未去过,你这般说,我一头雾水。唐慎,你近日可有时间,如若你明日有空,可否与我一起去沙洲县一趟,我们一起将它物归原主。”

    唐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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