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周末整整两天，纪染都没有收到那个号码的任何回复。
烈日当空，上午的课结束，纪染跪坐在舞蹈室的一角，半天站不起来。
陈玲玲在纪染旁边蹲下，看着她脸色不太好的样子，低声问：“你怎么了？”
纪染小声回她：“今天是第一天。”
陈玲玲顿了两秒，反应过来。大姨妈第一天，纪染每次都疼得不行。
“走，先回宿舍，”陈玲玲扶着纪染站起来，想到午饭，转头问孙倩，“倩倩，你能帮我跟纪染带两份饭吗？你吃什么给我们买一样的就行，回来给你钱。”
孙倩看了眼纪染，笑着说：“我今天不在学校吃饭哎，不好意思了。”
孙倩说完，抱歉的冲两人笑笑，摆摆手，跟其他人一起走了。
陈玲玲皱眉看着她背影，一边扶纪染起来，一边小声吐槽：“她每次都这样，平时让别人帮忙倒是好声好气的，自己一点小忙都不肯帮。怎么会有这种人啊！”
纪染扶着她的手，软声道：“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好呀。”
陈玲玲上一秒还一腔怒火，可听见纪染这么一句夸，心里头立刻开了两朵小花，傲娇道：“我也觉得，像我这样的好人毕竟不多见。染染小仙女，你可得好好珍惜我哦。”
纪染笑了一下。
两人回到宿舍，纪染脸色还苍白着。
这大夏天的，两个人顶着太阳走回来，陈玲玲早出了一身汗，纪染双手还冰冰凉的。陈玲玲找出来红糖给她泡了杯水，又找了根体温计，给她夹在胳膊下面。
温度测出来，果然是发烧了，三十八度三。
陈玲玲一脸严肃的把纪染推上床，盖好被子，嘱咐道：“你好好睡一觉，下午我帮你请假。”
“我没事……”纪染小声挣扎着。她就是每次大姨妈的时候身体弱一点，容易感冒发烧，又不是什么大毛病。
陈玲玲却不依：“你脸都白了，还没事呢？下午是夏老师的课，你去了动作也做不标准，指不定还要挨骂，不如在宿舍里躺好，老师教了什么我回来跟你说。就是午饭……”
纪染生怕再让她忙活什么，赶紧道：“你去食堂吃吧，我不饿，就是有点困了。”她声音软绵绵的，倒真像是困了的样子。
陈玲玲看她一眼，也不勉强，小声说：“那我下午课间给你打电话，要是醒了自己先叫个外卖？”
纪染应了两声，乖乖闭上眼。
陈玲玲帮她把被子掖好了，又给她接了一壶热水放在宿舍，这才放轻手脚出了门。
宿舍里彻底安静下来，纪染脑袋昏沉沉的，倒真有了几分困意。
她手机就放在一边，上面空荡荡的，还是没有新消息。
纪染身子缩了缩，在被子里蜷成一团，却睡不着。
两天了，她给他发了那条短信之后，一直到现在都没一点儿消息。刚开始还在想，或许是他在忙，没看见，可时间越来越长，她心里的空洞感也越来越强烈，最后甚至有种“所有一切都是她喝醉以后瞎想的，他根本没有说过那些话”的错觉。
这种不安感，很不好受。
纪染背靠着墙，窝成一团。
睡着以后，她做了个梦。
梦里是结婚典礼，纪晓龙领着她走在红毯上，周围来观礼的人她没一个认识的，但那些人都在窃窃私语，说她是纪晓龙卖给男方的，为了给纪家带来新的合作机会。纪染每走一步都很小心，到了近前，才看见她新婚丈夫的脸——是之前见过的那个裴煜。
画面天旋地转，再清晰的时候，纪染正穿着婚纱站在一边，视线中，是裴煜按着一个大美女在阳台上接吻。纪染转回头，身后围着那些观礼的宾客，每个人都在对她指指点点，却没人说裴煜的不是。
纪染委屈极了，咬着唇想跑，却被人拽住了手腕。她抬起头，看见周静梧的脸，生气的呵斥她：“婚都结了，还想往哪儿跑？”
纪染终于哭了。眼泪像珍珠，落在她的新娘手环上。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渐渐看不清了周围人的脸。可他们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利，最后变成了急促的电话铃声……
“唔……”
纪染醒过来，睁眼看见天花板，思绪渐渐才从梦里抽离出来。
她轻轻吁出一口气，抬手去摸手机，摸到枕头上，湿漉漉的一片，居然是真哭了。
“喂。”她把电话接起来，声音有些没力气。
电话里一片安静，在她思绪沉沉的，险些就要再睡过去的时候，男人的声音才终于传了过来。
“是我。”
纪染恍惚了一下，又看了眼手机，才不确定地问：“齐先生？”
齐宏笑了一下：“嗯。”
纪染彻底清醒了，从床上坐起来，小声说：“我以为您……”她说到一半，没再说下去。
齐宏却明白她的意思。周末发的消息，到现在已经两天了，以她的性格，估计是会胡思乱想的。
不过齐宏不打算解释。
男人做事向来果决，再开口，简洁明了地问她：“在学校吗？”
纪染“嗯”了一声：“在宿舍。”
男人一笑：“刚好。我就在你楼下，下来吧。记得带上证件。”
纪染下意识应了一声，等反应过来后半句，微微愣了一下：“……什么？”
齐宏笑了一下，低声问：“不是结婚吗？”
纪染惊讶地抬起了眸，下意识咬了下嘴唇，心跳一点点加速。
“结婚”和“证件”联系在一起，他的意思是……
“我等你。”男人留下一句话，把电话切断了。
纪染愣了足足有三秒钟，这才快速起床，收拾好自己。
最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时，纪染还有些不确定。
他的意思是去领证吗？今天，现在？
纪染脑袋有些发昏。
等下楼看见他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今天好像穿的太简单了。
男人身形修长，站在宿舍楼外的一棵大树下，衬衣看上去随意，却把他的肩和腰的线条都修饰近乎完美，下摆被精致的收在西装裤里，再往下，是一双笔直的大长腿。
纪染甚至注意到，旁边女生经过的时候都不自觉地回头多看了他两眼。
“对……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纪染跑过来，小脸有些红。
男人上下看了她一眼，笑道：“不久。”
小姑娘今天穿的很休闲，上衣是一件半袖的衬衣款式，领子是木耳边的，可爱俏皮。她下身穿的是背带裤，黑色的牛仔布料遮到大腿位置，下面露出来纤细的奶白色的两条腿。
纪染被他眼神打量地有些不自在。
“我们去哪儿？”她仰着头问他。
齐宏看了她一眼：“民政局。”
纪染眨了眨眼，不知道他是不是认真的。
齐宏却笑着问她：“怎么，给我发短信不是这个意思？还是说，你还有别的情郎备选，在犹豫？”
纪染立马反驳他：“当然不是！”
她很少有这种抬高音量的时候，只不过她声音原本就小，此时也只是稍稍表达了一下情绪而已。漂亮的柳叶眸瞪过来的时候，看着倒是比平时有精神。
齐宏低头看着她，感觉到她有话要说。
纪染也确实是。
她小心措辞，试探着开口道：“你……跟我结婚，就……这么仓促吗？”
齐宏扬了扬眉：“怎么说，回去对着八字挑个日子，再敲锣打鼓把你从学校接走？”
纪染脸一红，小声说：“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齐宏看着她，静静等着。
纪染抿了抿唇，仰头看他一眼，这才认真问：“领证之前，难道没有什么手续吗？比如……财产公证什么的？”
齐宏倒是没想到她会提这个。
他看着她，慢慢笑了：“你这是有多少小金库，怕被我侵占了？”
纪染却没笑。她抿了抿唇，认真看着他，态度很坚决。
别的事情可以开玩笑，但是这些可不是开玩笑的事。能嫁给他，她已经是够占便宜了，以他的身份，结婚肯定不是件那么简单的事，如果这些东西不在提前约定好，她倒像是为了这些嫁给他一样。她心里不安，更瞧不起自己。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车上。
齐宏给纪染拉开车门，俯身给她系安全带的时候，他才淡淡说了句：“不需要这些。你只要确定想嫁给我，就足够了。”
纪染仰头看着齐宏，男人眼底有深沉的光。
“纪染，你真的愿意嫁给我吗？”
他低声问，带着点儿别的意味，纪染分不清那是什么。
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郑重地回答。
“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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