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灯跳下床,拿起桌上的仙剑,推开门道:“来了。”
一时间,屋外狂风大作,暴雨毫无章法的钻进屋子里。
院子里还是原来的摆设,唯一有变化就只有大门。
闲灯皱着眉头,径直往门口走去。
大门没有上锁,并且已经被打开了。
兰雪怀紧随其后,到了闲灯身边,用一把伞替他挡住了大雨。
闲灯道:“有人进来了。”
兰雪怀开口:“你没有锁门,别人当然进得来。”
闲灯眉头皱的更深,将门全部打开,一声“吱呀”在暴雨中显得格外诡异。
他连忙转头向外看去,“不好!”
兰雪怀问道:“什么不好?”
闲灯将他往前带了一带,兰雪怀嘀咕了一声,没甩开他的手。闲灯指着大门开口:“门有问题。”
兰雪怀疑惑地看着他。
闲灯摸着下巴,凝神解释道:“你看这个大门跟我们进来的时候有什么区别?”
兰雪怀顺着闲灯手看去,这扇门已经很破了,墙两边的枯草遮住了门匾,上面有个横幅是“一帆风顺”,按照宅子里的情况来看,显然是不怎么“一帆风顺”的。
门上的对联各落了一半,剩下一半没落的被雨水冲刷之后跟泥巴缠缠绵绵。兰雪怀嫌弃的看了一眼,还没收回目光,脸色就变了。
闲灯道:“是吧,你也发现了,大门上的两张门神被人撕掉了。今天下午我们来的时候,门上分明贴着门神的,现在却只剩下两个白色的边框。”
闲灯摸了摸湿漉漉的门,肯定道:“撕的人一定撕得很急,还没有完全扯干净。”
二人背对着院子站了会儿,闲灯说道:“在民间,大多数人的家里都会贴上门神。一般的门神都会选择将军,因为大将军一生征战无数,煞气极重,最能镇压小鬼。贴在门口,就是为了防止不干不净的东西从外面溜进院子里,比如精怪小鬼一类,在门口远远地看到门神就会离开。”
他一边说,一边踢了一脚门槛:“门槛的作用和门神差不多,门神是为了防止不能化形的鬼怪,而门槛则是为了防止尸变。人死后身体会僵硬,双脚无法迈开走路,只能向前跳,你看这个高度,一般的尸体是跳不进来的。”
兰雪怀看着他。
闲灯:“不过,就算是撕掉了门神,只要屋子里有人,外面的东西想要进来,就必须征得屋主人的同意。方才我听到的那一声,恐怕就是这个东西在作怪了。想不到,它还是挺聪明的,知道模仿你的声音令我放下戒备。”
兰雪怀说道:“它在哪里?”
闲灯:“转身看看不就知道了。”
一道惊雷落下,二人齐齐转身。
院子中的大雨被吹得往一边倒,闲灯下意识抬手替兰雪怀遮住飘到脸上的雨雾。
一阵风过后,屋子里传来了令人牙酸的吱吱声音。听起来不太像人发出来的,闲灯凝神聚会,紧紧盯着黑漆漆的门洞,一个黑色的影子,在房梁中慢慢爬了出来。
闲灯见状,瑟缩了一下,心道:好家伙,这是什么东西?
兰雪怀感到自己的袖子被闲灯抓的紧了一些,他分出心思来多看了闲灯一眼,闲灯明显有些害怕,只是不知道害怕的是打雷,还是害怕这个黑色影子。
黑影行动极其缓慢,与其说它是行动不便,看起来倒更像是警惕的打量二人,闲灯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上多出了两道目光,如同两把剑架在脖子上一样,令他毛骨茸然。当然,比起这个目光,天上传来的阵阵闷雷,更加令他胆战心惊。
“小仙君……你看那是什么东西?”
兰雪怀听他声音发抖,没好气地把他提到自己身后去:“没本事就别站在我前面,你眼睛瞎吗,看不出那是什么东西?”
闲灯手忙脚乱的躲在兰雪怀身后,兰雪怀察觉到闲灯的手放在了他的腰上,立刻美目圆瞪:“手给我放老实一点。”
吼得闲灯一个激灵,他连忙把手往上放了三寸,兰雪怀骂道:“还敢往上摸,你胆子不小!”
闲灯慌不择路,立刻把手往下放,路过腰部以下的时候,一不小心遇到路障,闲灯条件反射的抓了一下,紧接着立刻意识到自己碰到什么了。不等兰雪怀暴起打他,闲灯先惨叫起来:“不不不不不不不……”
兰雪怀闭着眼,耳根染的通红,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找死……!”
闲灯转移话题,大声叫道:“仙君小心!”
兰雪怀睁开眼,原来是房梁上的黑影从上面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在地上。这个东西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虽然它是一个男人的模样,但是四肢并用在地上爬,好似蜘蛛,手脚以诡异的程度弯曲挪动,并且挪动速度飞快,几乎是一瞬间就像兰雪怀的方向扑来。
折枝出鞘,荡开一道凌厉的剑气,雨雾被剑气拨开,直接打在房梁上,房梁立刻断成两截,屋顶也塌了一半。
闲灯观察这一剑,十足的狠厉,灵气强大,绝不是泛泛之辈,同时也可以见得:兰雪怀一定气炸了。
他心中想道:不好,我看我还是先出去避个风头,等他气消了我再回来。
刚跑了两步,一道落雷猝不及防地打在不远处的大树下,闲灯立刻掉头就跑,手脚齐用,连滚带爬地重新钻回了兰雪怀背后,老老实实,再也不敢动了。
甫一站定,恐惧消散一两分,转念一想,一个疑问不由浮出心头:这个兰雪怀到底是什么来头,能够让天机变如此重视?观他实力非同一般,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躺在棺材里?
院子里那个被剑气荡开,人不人鬼不鬼的黑影俨然也是这么想的。它定然是没想到兰雪怀是个不好惹的狠角色,攻击的姿态变成了防备,再看向兰雪怀的时候,已经有些迟疑。
黑影喉咙里发出了古怪的一声,四脚并用往墙上窜去,兰雪怀并不打算让他跑,折枝又爆发一道剑气,黑影避之不及,惨叫一声,立刻被剑气削断了一根胳膊。一股腥臭的血腥味在雨雾中散开。
闲灯惊讶道:“有血?是人?”
他上前两步,黑影又发出一声惨叫,快速向院子外爬去。闲灯哪儿能让他这么轻易的跑掉,当即从怀中摸出白天买的墨斗,右手弹出了三根墨线,墨线如同离弦的箭,飞似的缠绕在了黑影身上。闲灯往后站定两步,双手齐齐用力将线往后一拉,谁知道那个黑影全身都被捆住了,力气还如此大,一时间二人竟然僵持住了。
就在这时,大雨中飞来两抹幽幽绿火,好似坟地的鬼火,将墨线烧断。猝不及防,闲灯失去了拉力,往后大退了几步,他稳了稳身体,才勉强站稳。
再一抬头,黑影已经消失不见。
闲灯蹲下身捡起地上的断肢,断肢的五指还在抽搐,断裂处的血飙溅三尺落在地面上。他摸了一把断肢上的布料,又在断肢的食指上发现了一枚玉做的戒指。
他:“手上戴着戒指,肯定不是何府的下人。看他逃走的样子,必然是对这里十分了解的,我猜,他就是何府疯了的那个大少爷。”
兰雪怀紧紧闭着嘴,死死地、冷冷地盯着他,没说话。
闲灯感觉不妙,立刻想起了自己方才那个无心举动。
顿时,他身体全然僵硬在大雨中。
刚才……他是不小心碰到了小仙君……那个……那个……
但那时情急之下,一不小心的!又不是他故意的!
再说了,他又没有什么龙阳之好,你有的我也有,大家都有,难道你的还稀奇一些吗?
只可惜,闲灯在心里喊冤,他说得这一切——兰雪怀根本就不信啊!
且不说自己在这位小仙君的心中必然已经是一个断袖了,现在又三番两次对他“动手动脚”,他……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罪名。
闲灯不敢挪动一步,眼珠子都不敢动一下,生怕一转头。兰雪怀的仙剑就已经送到了自己脖子前,接着一抹,顺便再送自己归西。
直到兰雪怀黑着脸开口:“站在外面淋雨很好玩吗?怎么,你做了亏心事,我还不能说你两句了?”
闲灯:拨浪鼓摇头。
兰雪怀继续冷道:“那你是什么意思,我没跟你算账,你现在还来跟我赌气?站在这里淋雨是做给谁看?!还是说……”
闲灯转身,可怜兮兮看着他。
兰雪怀见到他这个落汤小狗可怜极了的表情,啧了一声,不爽的想道:又是这个表情。
他:“你故意的吧。”
闲灯不敢开口,只把脑袋摇个不停。
他衣服都湿透了,春末又图凉快,穿得单薄,衣服被雨水打湿之后,暧昧的贴着身体,勾勒出白皙如羊奶的皮肤,头发也乖乖巧巧的贴着脸蛋,脸虽然被面具遮住了一半,偏偏水波粼粼的眼睛没有被遮住。
灵动非常,熠熠生辉。
兰雪怀呵斥道:“你给我闭眼!”
闲灯连忙闭眼。
兰雪怀又说:“你就是故意的吧!”
闲灯心中叫苦连天:我故意什么了我……我话都不敢说一句……真是越漂亮的男人越难伺候……
兰雪怀:“你是不是以为装可怜就能逃过一劫?”
闲灯睁眼看他,十分无辜:“小仙君,我没有装可怜……”
兰雪怀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让你睁开了吗?”
闲灯又紧紧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兰雪怀气消了,将伞丢给他,顺便还丢了一件自己的外套,恶狠狠的骂道:“穿好衣服,别以为把自己身体露出来就能勾引我了,寡廉鲜耻,放荡不堪!”
闲灯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只觉得兰雪怀这种十八九岁的少年,确实血气方刚,否则怎么会用这两个成语来形容男人呢?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虽说是若隐若现的,但是前后一样平,有什么勾引不勾引的?
不对,他干嘛去勾引男人?!
闲灯被冤枉多了,竟然也已经习惯了,听见兰雪怀这么说的时候,再没有前几次那么激动。
他慢吞吞地穿好兰雪怀的外套,撑开伞,默默抬头,看着兰雪怀的背影。
只是小仙君啊……
你走路同手同脚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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