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韦恩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自己究竟是怎么被认出的？
他在外行走近四年，同追查着自己的雇佣兵一同喝过烈酒，与拿着自己追查令的杀手达成交易，在调查自己痕迹的特工身旁夸夸其谈，从未有人能真正发现他。
但这个毫无训练痕迹的普通记者却能一口叫破自己的真实身份。
……她是哪方势力的人？
毫无疑问，她是在刚才发现了某件能直指自己身份的证据，而且一回想就能发现，她表现的过分明显了。
项链。
准确的来说，是项链上的图案。
他转过头来，好像内心不曾掀起波澜一样，神情仍旧轻松“你在说什么？布鲁斯·韦恩？那是谁？”
杰奎琳·卡特琳轻笑了一声，“你说呢？”
布鲁斯稍微沉默了一会，他的视线划过自己的项链又很快移开“我只是为了确定你是不是把其他人认成了我，毕竟，这个图案也不是没有重复的可能性。”
杰奎琳不为所动“但在纯手工的雕刻中，连细微纹路都一模一样的图案又有多少？”
何况这并不是什么真实存在的鸟类，而是由贝莉卡以游隼为基础，自己创造出的新品种呢。
细微纹路、一模一样。
并且语气笃定。
观察力和记忆力方面的特长？
她又是从哪里、在什么地方仔细端详过这图案的？
“你是贝莉卡派来的人？”
布鲁斯看着杰奎琳，话语之中首次不再是那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反而显出了些许紧张来。
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表现出弱点。
一贯强势的人向你展露他内心的脆弱，这份反差实在让人心动……个鬼啊。
杰奎琳的脑内雷达已嗅到危险的气场了。
不对劲。
一个在能让人昏迷的处境中仍然能笑着抢夺主动权的人可不会对一个认识一天的陌生人展露这种情绪。
他必然是故意如此的。
但是，为什么？
我有什么是值得他突然开始这样表现的？
和贝莉卡有关的信息？
还是说，和布鲁斯·韦恩这个身份有关的信息？
……自己在想什么呢。
杰奎琳·卡特琳反驳自己，并再次打量对方。
男性。
黑发蓝眼。
伪装的普通面貌。
身量颇高体格健壮。
认真时气质让人十分熟悉。
身上带着贝莉卡雕刻的独一无二的项链。
是布鲁斯·韦恩本人才对。
……但不是好像也不是那么奇怪。
假如布鲁斯·韦恩出了什么意外、又或是项链意外丢失了之后被这个人的妹妹捡回去，说是自己雕刻的……
可他刚刚提到贝莉卡时声音紧张，不正是长久没见重要亲人后、希望能从他人口中听取些许建议的感觉吗？
至少在外界的流言之中，对贝莉卡和布鲁斯这兄妹之间的情感猜测可大多都不是好的那面。
在年龄更具优势的兄长失踪之后就开始接管公司，且迅速位居高位，在阴谋论和贝黑的眼里，显然连布鲁斯·韦恩的失踪都有所隐情——谁知道这件事是不是为了获取权利的贝莉卡本人下的手呢？
但紧张——不正也能说是遭遇背叛、东躲西藏的兄长在遇到想要斩草除根的妹妹手下、担忧自己行踪泄露之后的感情吗？
这样想来，似乎怎么解释都行。
那句话……是想试探韦恩兄妹之间的具体关系如何吗？
还是想测试一下那块项链究竟有多少人认同？
杰奎琳试图去观察这个人的面部细节，下意识的想用自己所学的的微表情解读对方的真实想法，可惜的是他戴的虚伪面具虽然能随着他做出部分情感，对于细微到这种地步的表情却也无能为力。
但不可不防。
万一这个人是企图冒充布鲁斯·韦恩的狂徒，借身份之便前去投靠别的势力，拿出虚假的身份证明去冒领那份布鲁斯·韦恩名下的财产，她自己该怎么办呢？
这不会对贝莉卡造成什么阻碍，倒不如说吃顿早饭的时间可能她就把一切就都解决了，但事关贝莉卡那么在意的哥哥，她想看看究竟是谁让这个人胆敢冒充哥哥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然后贝莉卡就会发现这一切都是那个刚刚认识的记者认错了人才导致的。
好不容易才正式和贝莉卡见面，好不容易才给对方留下了好的印象，假如这个人真的不是布鲁斯·韦恩，那她想象中‘找到布鲁斯·韦恩，送到贝莉卡面前，并得到夸赞。’的场景不仅彻底没了，贝莉卡对她的看法说不定还会变差。
不想这种事发生。
想要阻止可能导致这件事发生的所有可能性。
为此——面前这个人到底有没有足以被宣判‘死刑’的罪呢？
杰奎琳端着一张端丽的面容，认真思索着。
她是没有足够的武力啦，但他们现在处于无法呼救的大海之上，身边的船员里亦有危险组织的成员，只要引起他们的注意，然后看着就好了。
人也好尸体也好他的妄想也好，一切都会被大海泯灭的。
啊，当然，在此之前，要想办法拿到贝莉卡亲手制作的这个项链才行。
她思索的时间太长了。
不是提前设好的圈套、也不是早就找好演员给过剧本的一场荒诞戏剧，而是完全的偶然？
布鲁斯出手如电，使得上力的左手握住身旁杰奎琳的肩膀向后压去，另一只手从对方的运动外套口袋中去拿匕首，却碰到了意想之外的物品。
□□92F？她怎么会有这个？
□□就□□吧，他的动作没有一丝停顿，几乎在对方倒地的瞬间，□□的枪口就从侧面抵在了对方的太阳穴上。
杰奎琳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脑海中关于如何拿到这项链的想法还在脑袋中回想，身体和地板的撞击声连同太阳穴上冰冷触感传来之后，疼痛才慢慢的被她的神经接收。
嘶。
真痛。
她抬眼想要质问这个人到底发什么神经，却在对上目光的时候话都被堵在了嗓子中。
如同狩猎中的鹰隼，亦如捕食中的猛虎，眉尾挑起凌厉万分的弧度，眼角划出堪称锋利的线条，那双刚蓝色的眼睛一寸寸在她的脸上划过，锐利到杰奎琳恍然间甚至觉得自己的一切都被洞悉，只能毫无反抗之力的等待宣判。
鹰隼锐爪中的野兔尚敢奋力一搏，猛虎利齿下的羚羊亦能拼死努力，但现在的杰奎琳却在冷汗从额头滴落时都不敢眨眼，唯恐在那瞬间被咬断咽喉。
之前她曾恐惧的那副一沉不变的松快模样，与现在比起来反倒像是这个人为了融入社会而给自己穿上的一层柔和皮囊。
“派你来的是谁？”
他问道，声音凛冽到刺骨。
杰奎琳没有答话。
深棕色的瞳仁色彩慢慢被稀释成清亮的上好红茶色泽，剔透到彷如能一眼望到最深处，在极端恐惧的生理反应来临之前，杰奎琳下意识的发动了能力。
整个世界都在挤压旋转，过多的影像被迫塞进微小的容器之中以至于在她的视线内支离破碎，金属质地的货架、深色的光滑地面、苍白的灯光碎片连同枪声和火舌一同杂乱的落进她的瞳孔之中。
熟悉的牵引感和脱力感一并传来，却皆被肩上那只手给硬生生的钉在原地，大脑全然一片空白，唯有潜意识不断催促着。
危险。
要躲起来。
不要继续呆在这里。
乔安妮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杰奎琳，躲起来，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
脸色慢慢苍白，脖颈上青筋毕露，迟来的恐惧反应让她身体开始不自觉的颤抖，她已经记不起来能力实验时得到的警示事项，也回想不起上一次身上碰到了有生命物体后的惨痛教训，满心满脑只有了这句话。
——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
于是拼尽一切、不惜代价的去催动自己的能力。
“……”
布鲁斯简直都有点迷茫了。
他也才说了一句话吧？这一副鱼死网破的模样是拿给谁看啊？
……他是猜出来对方有心理阴影了，也准备去利用这一点，但他这不是还没开始吗。
还没戳就爆了，这根本不能叫心理阴影，这差不多该说是浑身都是阴影了吧。
无论是特工杀手还是其他类似的工作，都有基本的心理测试。
……应该。
即使是后勤人员也会接受必要程度的训练。
哪怕是没有心理测试的黑心三无组织，日常的严酷训练也足够锻炼一个人的身体素质和精神韧性了。
虽说鉴于对方能力的优越性，被特招、获得了特殊待遇也不是不可能。
但起码可能性降低到了安全范围之内。
布鲁斯叹了口气，压在杰奎琳肩上的手缓缓移动，拇指按在锁骨、剩余四指隔着外套碰到肩胛骨，迅猛且用力的压了下去。
疼痛总是有用的。
比如遇到这种神志不清的情况，说话安慰威胁对他们而言甚至约等于没发生过，强烈的疼痛却能让对方回到现实世界来。
这件事在那群瘾君子身上得到了数量足够的证明。
看着记者小姐的瞳仁聚焦回来，布鲁斯慢条斯理的开口：“同归于尽什么同归于尽，跟踪狂还有理了是吗？”
杰奎琳下意识反驳：“谁是跟踪狂啊。”
布鲁斯挑眉：“你对这个词的定义有什么误解？像你这种利用能力隐藏身形一直跟在贝莉身后的行为，毫无疑问就是跟踪狂。”
杰奎琳：……
等、等等。
这个称呼，这个语气，还有这句话的含义……
杰奎琳用自己还没从混乱中完全清醒的脑袋想了一想。
所以，对方一见自己就看出了自己的过去，之前的对立和紧张感其实都是对方的刁难？因为自己之前对贝莉卡的‘跟踪’？
说得通！倒不如说在这个前提下一切都能完美解释了！
也就是说，面前这一个，真的是布鲁斯·韦恩？
吸了口冷气，杰奎琳慌慌张张的拽住了布鲁斯的衣袖。
“哥，你听我解释啊。”
布鲁斯：“滚，谁是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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