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错。
看着被自己放在“家人”……或者甚至“父亲”地位的阿尔弗雷德露出这样的神情，贝莉卡难得感到了挫败。
她早就应该发现才对。
安慰、鼓励、好奇、探索，然后在过去一段时间后把这一切当成是个无关紧要的话题。
阿尔弗雷德和这些人都不太一样。
……他真切的在为那件事痛苦自责着，并且直到现在也没有走出来。
为什么？
贝莉卡其实并不太能理解，都过了快半年了，为什么阿尔弗雷德还会这么在意？
现在想想，似乎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管家先生开始特别在意她的行踪。
所以……是担心吗？害怕我再次遇到类似的事？
而且，为什么在自己尝试安慰过后……
情况似乎更糟糕了？
他十六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呢？
喜欢潮流，开始追星，和同学们畅想未来，和父亲就自己日后的发展方向进行了第101次争吵，又在母亲的安慰下勉勉强强和讨厌的老头子和好。
多好啊，这才是一个青少年该拥有的吧？
不是休学只参加期末考核每天都为了公司事务每天忙碌不休，不是整天接触的都是工作中的人以至于没一个纯粹的朋友，不是没有自己的休闲爱好每天全世界乱跑的签订合同，也不是在自己遭绑架后不哭不闹反而笑着安慰没用的大人。
其实仔细想想，造成这一切的都是他吧？
他养的两个孩子，一个始终被年幼时的悲剧所困扰着，成年没两年就独自一人出门去寻找他的答案，另一个则在小小年纪就把她绝不应该承受的一切扛在了肩上。
贝莉卡小姐当然做的很好，或者应该说她做的太好了，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她当然有天赋，但有些事不仅仅是有天赋就行的。他知道她几点睡又几点起，知道她为此究竟学习了多少东西，花费了多少时间。
他知道她为此究竟付出了些什么。
她太努力也太懂事了。
在被救出来后笑着安慰自己的时候是。
在医院中得知自己被注射的事成瘾性非常强的新款毒品时是。
自己把自己捆在床上，默默忍耐毒品的发作时也是。
什么样的人能在毒品发作时咬着被子默不作声，一直默默熬过毒瘾发作时的痛苦呢？
第一次发作的时候是晚上，直到第二天，他看到贝莉卡手上的红痕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第二次发作是白天，他亲手绑了绳结，看着贝莉卡浑身抽搐、一声不吭的熬了过去。
……他差点逃跑。
他自小就娇生贵养的小姑娘啊，究竟是怎么承受这样的痛苦的？
他甚至在想，他们有足够的钱去负担这一切，如果贝莉卡真的无法承受的话，戒不了也无所谓。
但贝莉卡甚至没有喊过一次痛。
“我觉得这次发作的时间比上次少了30秒。”
“哇啊，是习惯了么？好像没有以前那么难过了哎。”
“这次的间隔时间超过十天啦——开心！”
在每次毒瘾发作过后，她都会笑着说出这种类型的话来。
永远活泼开朗，永远乐观向上。
开始的时候，他为他的小主人感到骄傲。
后来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反应过来了呢？
GCPD（哥谭市警察局）打来电话告诉他，他们找到了绑架案有关的线索。
于是阿尔弗雷德去了警局。
【一群无业游民们临时起意绑架了他们在报纸上看到过的贝莉卡·韦恩，在准备打电话勒索之前，其中一个沉迷毒品的混混想了个主意。】
阿尔弗雷德看着手里那群被逮到的混蛋们的供词。
【‘嘿，我说，咱们为什么不找张长期饭票？’那混混开口‘我的意思是，你们都看见报纸上怎么说这女孩的了——神童、天才短短几年让韦恩集团的股票翻了数倍，这样的人，兄弟们就想干一锤子买卖吗？’
其他人开口嘲笑他‘得了吧，你以为我们多走运才能绑架到这种程度的大人物？能拿到一笔数额大的夸张的赎金就够好的了，下一次你恐怕都摸不到这些该死的有钱人的边。’
但那混混并不这样认为，‘不不不，我说的可不是这个意思。你们知道最近出来的那种毒品吗？’
他张开手比划道“成瘾性是其他毒品的数倍，更妙的是，因为它的成瘾性太强和它具有的强烈排他性，让这毒品快要卖不出去了，现在，他们已经在考虑不再生产这款毒品——而我恰巧认识毒品加工厂的人，我们可以合起伙来，干他一票大的！”】
旁边的戈登警官适时解释“排他性是指这毒品造成的毒瘾只有这种毒品可以缓解，其他的都毫无作用。”
【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一款别处买不到的、无法被其他存在缓解的毒品。
这简直像是上帝赐予的礼物一样！这种机会，一旦错过就不可能再有了！】
阿尔弗雷德已经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了，他的手开始颤抖起来，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向下看去。
【他们找到了那个毒品加工厂的人，轻而易举的说服了他。
然后他们将这毒品注入了被绑来的贝莉卡·韦恩体内。】
阿尔弗雷德不得不深呼吸了几次，才勉强压制住自己冲过去把这些混混揍一顿的冲动。
“这就是所有了？一群无业游民的临时起意？你确定？”
“我们根据韦恩小姐的化验结果查出了毒品的种类，找到了那个快关门的加工厂，得到了所有在其中工作人的名单，找到了合伙的那个人，他胆子很小，‘询问’过后就什么都说了，根据他提供的资料，我们抓到了其他人——每一个人的样貌都符合韦恩小姐提供的描述。”
戈登警探说。
“恐怕这就是全部真相了……我很抱歉。”
“……不。多亏你们，我才能尽快的找到贝莉卡小姐，你们尽了自己的努力。”
想起贝莉卡小姐的乐观，阿尔弗雷德说。
“何况，一切都过去了。”
“……我很抱歉。”
戈登警探无声的张合了一下自己的手掌。
你必须说出口，詹姆斯·戈登，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他们当然有知情权。
他对自己说。
无论这多么艰难，但你必须说出口。
“但恐怕这里有些事你必须看一下。”
阿尔弗雷德跟戈登警探一起进了拘留所之中。
出乎意料，他看见的不是任何一个出现在档案中，和这起案子有关的人。
一个身材高大健硕、身穿拘束服的壮年男性。
“我不太理解，”阿尔弗雷德开口“他和这起案件有什么联系吗？”
“时间快到了。”戈登则看了看表。
戈登警探的时间把握的很准。
没过多久，这正值壮年的男子就开始全身颤抖，他面色渐渐狰狞，试图从座椅上直起身子扑过来。
“给我——”他怒吼“把它给我——”
但由于拘束服的缘故，他倒在了地上，这男子挣扎了起来，然而无济于事，他的痛苦似乎加深了，不停的发出无意义的哀嚎声，这男子滚到了墙边，用头撞向墙壁，很快就鲜血淋漓。
紧接着，他艰难的缩成了一团，颤抖加剧了。
“詹姆斯，詹姆斯，我的好兄弟——”那人换了种口气“我救过你的命！别这样——我只要一点点就够了，这没什么的——求你了——”
戈登抽出烟来点燃，含在嘴中吸了一口。
阿尔弗雷德注意到戈登拿烟的手颤抖了一下。
铁栏杆中的人很快意识到了哀求没用，于是他又换成了怒骂，他搜刮了脑海中所有足够恶毒的话去诅咒把他关在这里的人，剧烈的挣扎后，又轮到了无意识的颤抖和碎不成声的破碎音调。
“我要离开这里。”看着里面那人涕泪横流、狰狞可怕的脸，阿尔弗雷德开口。
这话好像惊醒了戈登。
“哦，好的，我是说，当然——”
他们从拘留所的侧面走到了街边的小巷中。
良久的沉默。
“体格健壮，擅长格斗，各项成绩都很优秀，本来是个前途光明的小伙子。”先开口的是戈登。“无意间接触了那玩意，就这样了。”
“……和贝莉卡小姐的是一种？”阿尔弗雷德自欺欺人般的问到。
戈登再次低头，狠狠的吸了一口手中的烟。
“他仅仅只是吸食了一次，但那玩意的成瘾性太强了。
那群该下地狱的混蛋用的甚至是静脉注射——而且为了确保成瘾，他们注射的间隔时间短的可怕。——她还是个孩子！”
“……我很抱歉。”
这是詹姆斯·戈登的第三次道歉。
阿尔弗雷德所剩无几的理智轰然破碎。
他转身冲进了看守所，找到了那群混账，隔着铁质栏杆拽住了最近的那一个，然后是挥拳、挥拳、挥拳……
看守的警察从后试图把他拽开，詹姆斯·戈登尝试着分开他拽住对方衣领的手，而那混蛋脸上鲜血淋漓，不住的后退求饶。
要他饶过他？
——那谁来饶过他的小主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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