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小说:听说长公主要篡位 作者:任垣
    “古今历朝历代那么多皇帝,政绩卓越者数不胜数,然而洁身自好者却从无一人。他本身能力不俗,是个好皇帝不假,但他并不满足。这样另辟蹊径,让史书中也有他的一席之地,而不是化为万万千千庸碌的皇帝之一。”

    “可我知道,他这幅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先皇后死时,他吐了血,别人都说他是悲痛欲绝,可在我看来,他这是气急攻心,气生下来的我是病婴。他骨子里就是个冷血,薄情的人,这样的人,又怎么会钟情于一人?”萧泽缓缓道。

    萧瑜抬眸盯着他:“他是我们的父皇。”

    萧泽浑不在意道:“是吗?他可能是皇姐你的,但不是我的,我从小到大就没见过他几次。他每次不是以我身体弱为由,就是以他朝务繁忙为由,这样的人也能算是父亲?我觉得不能。”

    萧瑜闭了眼:“你虽字字句句在说父皇,但我知道,你针对的,是我。”

    萧泽笑了:“皇姐真是聪明呢,一下就猜到了。”

    萧瑜望着他:“你是在怪我,怪我自从你登基之后就疏远了你。我承认,这事是我做得不对,但你也不应因此随意搅乱朝局。”

    萧泽也看着她:“什么叫搅?什么叫乱?我不过是让季本钲抬举一个人罢了,这就叫搅?在这之前,朝局难道还不够乱?既然本来就是乱局,我让它热闹一些又有什么错?”

    萧瑜的声音透着疲惫:“季本钲是朝廷唯一一个真正忠君之人,你这样做,毁了他的声誉,对你有什么好处?”

    萧泽笑了:“皇姐你也说了,他忠的是君,又不是我,他会怎么样,关我什么事?”

    萧瑜提了声音:“你不就是君!”

    “可我是假的,不是真的。先帝当年死的时候可写了两份旨,一份是立我为帝,另一份是立你为帝。可你我都知道,我的身体状况,我也没几年好活,立我为帝也不过是给皇姐你铺路罢了。”

    “先帝他多聪明啊,当年要是直接立皇姐你为帝,恐怕朝上没几个大臣能同意罢。而那时皇姐你还没入朝,也没什么势力,那几个藩王想拉你下来简直再容易不过。可先帝他怎么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这可是他辛辛苦苦传下来的江山,怎么会甘心这么容易让给别人?”

    “所以他就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先让我登基,再让皇姐你摄政,在我还没死的这几年,皇姐你有足够的时间扩充实力,等皇姐你有了能震慑四方的势力后,我的作用也完成了。到时皇姐你再拿着先帝的遗诏登基,还有谁能影响皇姐你?”

    萧泽笑了笑:“这才是当年先帝真正的遗诏,只是他算漏了一件事。”萧泽看了萧瑜一眼:“以前我很愿意当这个傀儡,可现在,我突然有点不愿意了。皇姐,你说这该怎么办?”

    萧瑜望了他一眼:“你也要和我作对?”

    萧泽低下头,深深地看着桌上的那碟桂花糕:“我要不要和皇姐作对,选择权不在我这里,这得看皇姐你。”

    萧瑜试图说服他:“现在朝局还不明了,你我要是先斗起来了,朝堂就全乱了。”

    萧泽笑了:“朝堂乱不乱和我有什么关系,这不是皇姐你应该操心的事吗?”

    “所以你是铁了心要搅进来?”

    萧泽没回答,只用手轻轻地推了推桌上的碟子:“皇姐,这桂花糕,再不吃就冷了。”

    萧瑜摇了摇头:“你先回答我。”

    萧泽仍执着地推着碟子,那碟子已挨到了萧瑜的手上。她皱了皱眉,本打算顺着他的意,吃一块就是。没成想她的手轻轻一带,竟不小心将那碟子带翻到地上,碟上的桂花糕也碎成了好几块,散落一地。

    萧瑜愣了愣,想起身捡起那只碟子。

    萧泽清清冷冷的声音传来:“皇姐不必捡了。”

    说完他自己慢慢蹲下身,轻轻地将倒扣在地上的碟子翻过来,动作小心地捡起地上那些碎成几块的糕点,小心地就像捡起他的心一般。他将那些糕点重新拼好,像最初那样,整整齐齐地码在碟子上,可就算重新拼好了,桂花糕上面的几条裂缝仍明明白白地显着,刺着他的眼。

    萧泽将那只碟子拿远了,重又坐回到他刚才的位子上:“皇姐刚才问我,是不是要铁了心搅进来,是不是要和你作对,我现在回答你——是!”

    “皇姐你知道你最大的短处是什么吗?”萧泽淡淡地看着她,眼里已没了方才的光彩。

    萧瑜沉默地望着他,不发一言。

    萧泽缓缓笑了:“皇姐你最大的错就是因为你是女子,现在所发生的这一切,都是这个原因。如果你是男子,当初你生下来的时候就是皇子,先皇后当年就不会因为想生一个儿子着急求医问药,我生下来也不会是这么一个病恹恹的身子。”

    “那时先帝会直接立你为太子,也不会因为没有合适的继承人让我顶上这个位子,我也不会,从生一直到死,要一直寂寞地在这个牢笼里待着。如果皇姐你是男子,你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朝廷也不会有反对你的声音,那样才是真正好的结局。”

    萧泽的声音猛地提高了:“可你不是!因为你是女子,朝廷就会有很多人不愿意你摄政,更别提你想要登上帝位。”他又笑了笑:“可我呢,虽然只是一个傀儡皇帝,虽然我没有为这个朝廷做过一件事,可依旧有不少官员支持我,反对你。”

    萧瑜依旧沉默。

    萧泽道:“本来我不作为,皇姐你只是能堪堪胜过他们一筹而已,现在朝上还有那么多的大臣在观望,倘若我真的动了手,皇姐你觉得,你还有几分胜算?”

    萧瑜望着他,轻轻启唇:“我们是一体的,不应该内斗。倘若你我真的斗起来了,我没有胜算是真,但你也会输得一败涂地。”

    萧瑜道:“第一,你我相斗,不管谁输谁赢,消耗的都是我大楚的国本。”

    “第二,朝上那些所谓忠君的官员多少是真心,多少是假意,这个我不说你也清楚。假意的无非是逐利而来,又逐利而去,你只要稍微露出一点颓势,他们就会马上去寻找下一个利益体,你真的能靠他们吗?他们又真能靠得住吗?”

    “真心的官员是忠君没错,但他们忠的君是能保卫这个江山的君。这个君可并非你一人,先帝在世的时候他们忠的是他,他死了之后忠的是你。倘若你的身体情况泄露了出去,各路藩王闻声而来,那些忠君的人还能有几个坚守在你这里?到时你我都落不到好下场,我大楚就会陷入连年的争乱,一个不小心,很可能就会因此而亡!你我就真正成了大楚的罪人。”

    萧瑜看向他:“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想要什么,想说什么,发泄出来就是,重要的还是以大局为重。”

    萧泽轻轻地望着她:“以大局为重,就可以牺牲我了吗?我的感情就无足轻重吗?”

    萧瑜皱了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萧泽轻轻道:“不是这个意思也差不离了,我个人总是没有大局重要,不是吗?”

    萧瑜不发一言,沉默着。

    “罢了,先不说这个了。”萧泽轻轻笑了笑:“皇姐你不觉得你现在变得越来越冷漠了吗?以前我第一次见你时,你的性子虽冷淡,却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也会关心人。可现在呢,以大局为重是不假,可皇姐你在这几年间也渐渐没有心了。”

    “你看到一个人,第一感觉不是这个人怎么样,而是他对你有没有利,好不好掌控。皇姐你从来都没有花心思了解过一个人,哪怕一个也没有。”

    “你和晏和颐看似关系好,可其中的前提也不过是因为她单纯,和她相处不费力气罢了。”萧泽眼睛重又亮了:“皇姐,其实我也很单纯,你为什么不能像待晏和颐一样待我呢?我不求你了解我什么,我只是想让你多陪陪我,这就够了。”

    “有时我也很嫉妒经常陪在你身边的晏尘,每次他去你府上,我只能独自待在这深宫中时,心里就疯狂地嫉妒,嫉妒又羡慕。”

    他轻轻地笑了笑:“可是后来我又不羡慕了,他花这么多时间陪在皇姐身边,皇姐你依旧没信任过他,不然你又怎么会启用郑永明?”随后他又嗤笑一声:“不过他也活该,他心思这么重,皇姐你不相信他也是对的。”

    ……

    酉时初,天已经暗了,雪重又下起来了。

    萧瑜坐在长公主府客厅的地上,原本客厅内的炭盆也早让她叫人搬了出去。

    下人们谨遵着她的吩咐,门窗全都大开着,没人敢违背。

    徐管家皱着眉望着她和她旁边横七竖八地卧着的好几个空酒坛。

    旁边的小厮轻轻道:“长公主殿下从宫里回来已经两三个时辰了,酒一直没停过,也不让人进去照顾,她自己就坐在地上。”

    “屋内虽有地龙和炭盆,可再多的炭盆也抵不过冷风,这样下去,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徐叔,您快想个办法啊。”

    徐管家下定了决心,向那小厮吩咐道:“你现在去晏大人府上,就说殿下找他有要事商议。”

    那小厮领命,飞快跑了出去。

    萧瑜坐在地上,寒风夹杂着浓重的酒气绕在她身边,她右手拎着一个酒坛。眼睛透过大开的窗迷蒙地望着外面的漆黑天色,屋檐下挂着的灯笼也映红了周围一圈飘扬着的雪片。

    忽的一阵冷风从屋外灌了进来,萧瑜猛地哆嗦了一下,喉咙里的酒也呛得咳了出来,她也清醒了几分。

    在今天进宫前,她从来没觉得自己有错。就算是她真的对萧泽这个弟弟关心少了些,也从没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

    萧泽虽委屈,但人活在这世上,谁不委屈?

    她这几年间在朝堂上难道就没受过一点委屈?

    除了萧泽需要为了大局牺牲的那些自由之外,其余的她自认为从没有在任何地方亏待过他,也从不觉得欠他什么。

    可今天……萧瑜又猛地灌了一口酒,感受着屋外刮进来的冷风。今天她受的这些冷不过是从外面传过来的冷,冷的是皮,但现在她已经有些受不住了。

    可萧泽的身体,他一年四季,从小到大都得围着厚厚的裘衣,每逢上朝还得故意穿得单薄,以防被那些大臣看出端倪。他受到的冷意是骨子里的冷,冷到了骨髓深处。

    不仅如此,宫里除夏青忠外全是沉默的太监,以防泄露皇帝身体情况而专门制造的沉默。这一分一分的残忍,一点一点地将他的心都冻住了。

    或许,她真的错了……

    她一口一口地灌着酒,其实她现在已经不那么清醒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脚边的那几个酒坛,自嘲地笑了一声,自己的酒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只喝了这么点就出现了幻觉。

    她竟然看到了晏尘,而且还是惊慌地向她奔过来的晏尘。他除了笑,什么时候开始会做其它的表情了?

    昏昏沉沉间,萧瑜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扶着靠在圈椅内,周围除了酒气,就是混着竹叶的淡淡清香,味道十分好闻。

    她费力地睁开了眼,只看见厅内一个人影飞快地关了所有的门窗,屋内这时才终于开始有了暖意。

    谁让他关窗的?府里竟有人如此大胆,连她的吩咐也敢违背。

    而后那个人影搬了一个炭盆,放在了萧瑜的身边。

    萧瑜被这样一冷一热地熏着,头更加晕了。

    晏尘见她似是要睡过去一般,带着颤音,像是对待一个易碎的娃娃般,轻轻叫她:“殿下……殿下……你醒醒,别吓我。”

    萧瑜觉得吵,便想抬起手,让他闭嘴。晏尘看见她抬起的手,眼中迅速染上了喜意:“殿下……”

    萧瑜皱着眉,声音一直不停,她心里蓦得腾出了一股烦躁之意,一把抓住晏尘的衣领,将人拽了过来。

    晏尘一个没注意,就被她拉地一踉跄,温热的嘴唇直直贴上了萧瑜冰冷的唇瓣。

    冷得他心惊。

    萧瑜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终于清静了!

    晏尘忙站起身子,隔了她半步远,似是不确定她是真醉还是装醉,又轻轻喊了两声殿下。见萧瑜还是没有动静,便叹了口气,小心地抱起她进了卧房。

    晏尘给她掖了掖被子,伸手一摸她的额头,果然烧的滚烫。

    他在萧瑜额上轻轻落了一吻:“殿下,萧瑜,瑜儿,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你能好好地活下去。”

    外面聚了一堆的人,当值的太医正在那等着,下人们也端着热了一遍又一遍驱寒的姜汤。

    就等着萧瑜有令,让他们进去。毕竟,之前长公主有令,不让任何人烦她,这话没人敢违背。

    正在众人焦急之时,房门忽然打了开,晏尘对众人道:“进去吧。”

    下人们忙带着太医进去了。

    徐管家问他:“可是殿下有吩咐?”

    晏尘道:“你进去吧,殿下昏过去了,没有吩咐,等殿下醒来,你只说我自作主张就是。”

    徐管家叹气,没说话,进去了。

    晏尘看着屋内熙熙攘攘的人来来去去,他立在那里等了许久,待到晨曦微光洒在他身上时,终于等到了太医的一句话:“殿下没什么大碍,不过风寒入体罢了。”

    他终于松了口气,一句话也没说,走了。

    ……

    晏尘回到府里,直接去了书房,下人忙接过他的外套,晏尘反手关上书房门,淡淡吩咐:“不许任何人进来。”

    下人忙散去了。

    他径直走向了书桌背后的一幅画前,他轻轻移开画,打开画后面的暗门,取出了里面的东西——是一沓沓的纸,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晏尘沉默地一张张地翻着那些纸,里面全是他这些年帮萧瑜做的事。其中有符合朝廷律法的,也有不符合朝廷律法的,全都一一地在这些纸上写着。纸上清丽隽逸的笔法,赫然就是出自晏尘他自己之手。

    这些东西一旦爆出,萧瑜这个长公主的位子,就坐不稳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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