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与皇位有关的,就没有小事。”他皱了皱眉,不赞同道:“你怎么会这么轻率,现在正是动荡之时,你现在贸然掺进去,你就一定能确定长公主能赢?”
他缓了声道:“我知道,你有你的抱负,可是就剩一年了,上面就能分出胜负,就算没有从龙之功也没什么,你自己有能力,还怕会被人拉下来吗?”
郑永明拿着火钳,沉默地拨着炉内烧的火红的炭,他知道他和易文封不是一类人,他虽和易文封关系好,但在他看来很多事易文封不适合知道。
于是他缓声道:“我如果不去,到现在就还是工部侍郎,想升到尚书还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他放下火钳,看着已被炭火烧得通红的火钳头,慢慢道:“我和你不一样,我父母都是普通百姓,他们一直以来的心愿就是看着我出人头地,以后当大官。”
易文封皱着眉头:“你现在是正三品工部侍郎,谁敢说你是小官?”
郑永明摇摇头:“你不明白,倘若我按你说的,安安稳稳地一步一步走着,可能我的仕途也就只能终结于翰林院了,你根本不会在工部见到我。我一直努力地往上爬,你只是不疾不徐地走着,可我们的速度还是一样,当年是同样的起点,现在也是同样的终点。”
“你说的对,一直安安稳稳的,的确没有人能拉我下来,但我想上去也不可能容易。”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是没有你那么容易。”
易文封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去说,最后只呐呐道:“可是这样,你万一一步走错了,你可有想过后果?走错一步,你不仅不能保住现在有的一切,反而还会惹上大祸。”
郑永明叹了口气:“京城本来就是这样,你觉得容易那是因为你背后有你的父母亲人在替你撑着,而我没有,我只有我自己。”
易文封听懂了,他垂眸,良久轻轻道了一声:“对不起。”
郑永明缓了声音:“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这本来就是你的真心话,你要是像其他人一样,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我才是真与你要远了。”
他坐起身,认真道:“我知道你今天来是把我当成真正的朋友,我也认你这份情。现在别人一看到我就知道我是长公主的人,其他人避嫌还来不及,生怕被季相盯上,你现在还能来,我真的很开心。”
易文封轻咳了一声道:“算了,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我今天来就是想提醒你,既然你都知道,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万事小心。”
说完,易文封便起身,拉开门,冷风吹得他一哆嗦,他头也不回地道:“不用送了。”
厅内,郑永明仍坐在火炉边,看着他这位好友的身影,淹没在了漆黑的夜色中。
……
长公主府书房内,萧瑜立在书架前,静静地看着书桌上放着的一沓纸和一个拆开的信封,那是一个时辰前季相府里的人送来的。
那人将那一封信递到她面前:“殿下,季相说了,这是当初您和他说好的要搜集的郑大人的‘罪证’,现在他也不确定您还需不需要这些,就派小人拿了来。”
“季相还说了,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他不会再拿这些事说什么,他把这些交给了殿下,这些和他就没有什么关系了,殿下想怎么处置,全凭殿下喜好。”那人说完,就行了一礼,回去了。
那些‘罪证’萧瑜看了,有错,但又不是什么大错,没到撤职查办的地步,但要真的用这些做文章,郑永明这个工部侍郎也绝对做不下去。
萧瑜现在仍在细细地思量着,想着这些关于郑永明的‘罪证’到底要如何处理。
若是交给他,万一郑永明想的多了,以为季本钲那里会有他的把柄,到时自投罗网不说,说不定还会泄露她的事情。
若是不交给他,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他知道了,反而会引起自己和他的隔阂,到时候他知道自己的事情多了,一反水,自己的损失就更大了。
萧瑜一直皱着眉,在这两种情况下摇摆不定,忽的她又想到了第三种情况,那就是不启用郑永明,郑永明不知道她的任何事,也就不会有后面的所有担忧。
但她又想了一想,否了这个想法,为了一个郑永明,她前前后后费了这么大的工夫,现在要是突然说不用了,她自己都舍不得。
萧瑜心一横,不再纠结,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只赚不赔的买卖,她抬步,拿起那沓纸,将其重又装进了那个被拆开的信封内,唤了下人进来。
“你现在将这些送到郑永明郑大人府上。”
下人正打算领命去,萧瑜又叫住了他:“再告诉他,这是季相今天给我送来的。”她又看了看那个明显被拆开看过的信封,道:“告诉他,我没看这封信,不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
等信送到郑永明手上时已是深夜,他看着那封信,心里琢磨着萧瑜那句话的意思。
信上写的是他的‘罪证’,萧瑜明明看过了信,却说她没看过。
那就说明,萧瑜的意思是他的这些‘罪证’,她也会当做看不到,就是说,她会护着他,这些‘罪证’不会影响到他。
……
长公主府,萧瑜正懒懒地倚在榻上,徐管家不轻不重地用美人拳给她捶着腿。他笑了笑,温声道:“殿下别怪老奴妄议朝政,要老奴说,这冯大人可真是一个痴人,前几天他才刚从天牢里出来。按着正常人的想法,那就是立马回家,沐浴更衣,好好去去这些晦气,可他倒好,第一件事竟然是先去刑部衙门,看他不在的这些天又有了什么新案宗。”
“他本来就是这个性子,若非如此,本宫那时也不会看得上他,不会着意提拔他。”萧瑜闭着眼,淡淡道。
徐管家笑道:“冯大人这也是真心喜欢刑部,要不然他也不会有这样大的劲做事。”
萧瑜叹道:“其实像他这样,反而是最好的,做的都是自己喜欢的事,又怎么会累?做事的劲自然就大。”
徐管家笑着道:“现在好了,宜州流言如今也查清了,都是裴尚书的那个下属干的。要老奴说,这人的心还真是坏,敢抹黑殿下,就是给他死罪都是轻的,可殿下您倒心好,居然只是将他发配流放了,也没波及他的家人。”
萧瑜没接话,睁开眼,笑了:“现在京城的情况如何?”
徐管家道:“京城百姓现在只要提起殿下您,没有一个不夸您仁德的。”
这就是了,宜州流言不管是裴伯彦还是他的下属,都不过是季本钲手里的刀罢了,就连季本钲,萧瑜也能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现在人抓到了,重要的不是她杀人泄愤,而是要挽回她在百姓心中的形象。
虽然现在已有了雪,宜州的旱情也算是解了。但在这几个月里,她在百姓心中的声望也不剩多少了,从轻发落那人,也是给百姓一个交代。在这件事上,百姓觉得她是一个受害者,舆论就会渐渐向她这里偏移。得民心者得天下,这条路,她还有很长一段要走……
不过半刻时间,外间有小厮进来报:“殿下,晏郡主来了。”
晏和颐一踏进门内,就赶紧奔到了屋内燃着的大火炉旁,旁边侍立的下人赶紧追上来卸了她身上的披风,怕她身上的寒气过给了萧瑜。
萧瑜仍斜靠在美人榻上,笑着道:“怎么?你现在居然还有工夫到我这里来?上次偷跑出来竟没被抓到?”
“当然没有。”晏和颐神秘一笑:“因为我抓到了某人的一个把柄,他自然得帮我说话,现在我爹娘已经允许我出来了,只要我不再闯什么祸,就不会再拘着我。”
萧瑜挑眉问:“你二哥?”
“那当然,除了他,我爹娘还能这么听谁的话?”晏和颐道。
萧瑜笑了:“你居然能拿到他的把柄,真是……不可思议。”
“没想到吧,不过我这也算是误打误撞。”晏和颐道。
萧瑜看着她,来了兴趣,问道:“什么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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