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长公主府。
和几日前相比,萧瑜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她坐在桌前,静静地望着散了一桌的书籍。
好一会,萧瑜复又叹了口气。
“殿下可是为了前几日和晏大人不欢而散的事烦心?”徐管家轻声道。
萧瑜抬头望着他,没说话。
徐管家知道她在等着他继续说,于是他道:“依奴才看来,殿下对晏大人有好感,晏大人也喜欢殿下,上次因为郑大人的事,晏大人虽然生气走了,可老奴觉着,晏大人心里是全意为着殿下的,这么些年来,晏大人对殿下的忠心,老奴也看在眼里。”
萧瑜道:“你觉得晏尘对本宫忠心?”
徐管家停了停,缓声道:“老奴不敢说。”
萧瑜闭了眼:“恕你无罪就是。”
徐管家眼里含着笑:“老奴觉得,这天下怕是没有第二个比晏大人还要忠心的人了。殿下要用郑永明,肯定有殿下的思量,老奴不懂这些。但是老奴知道,殿下这样做,会寒了晏大人的心,殿下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萧瑜觑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心里不好受?”
“这几年来,晏大人为殿下做事,顶撞过殿下多次,但殿下您从来没计较过。哪次不是殿下得了什么新奇的东西,就记挂着晏大人。现在您突然开始防着晏大人了,防着一个以前一直记挂着的人,老奴知道,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心里肯定不好受。”
萧瑜叹了口气,好受也罢,不好受也罢。启用郑永明的决定是她自己做下的,要说后悔,萧瑜摸着良心说,其实她一点也不后悔。现在这个局面也远远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不过就是心里不舒服而已,与正事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
徐管家想了想,又道:“殿下,趁着现在天色还早,您倒不如直接去找一找晏大人,以前的事已铸成,现在不管怎么样,提以前的事情都没有用。”
“您现在去,还能赶上吃中饭的时间,觥筹之间,将话都说开了,老奴冷眼瞧着,晏大人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殿下只管放心去做,不得比您在这里唉声叹气来得好?”徐管家真心实意地道。
萧瑜有些不服,她哪里唉声叹气了?但看徐管家这么说,她也不好意思拒绝,她思忖了一会,心里有了思量,当即便拍板道:“备车,去晏府。”
徐管家眯着眼笑了起来:“老奴早将车备好了,现正停在府门口。”
萧瑜斜了眼睛看他,声音颇有些意味深长:“我还当你是临时起意,没想到是早有准备。”
“老奴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殿下。”
好罢,这又是一个为了她擅作主张的人。
半时辰后,镶着长公主府标志的马车停了下来。萧瑜拂开车帘,下了马车。
早有眼尖的小厮进去禀报了。萧瑜看着晏家的下人,礼数颇为周到,一时让从小在深宫生活的萧瑜也挑不出来什么错。
萧瑜来晏府,并没有人敢让她等着,于是晏府的小厮便引着她一路畅通无阻去了正厅。
萧瑜跟着小厮,所过之处眼见的亭台楼阁,山石游廊,布局均颇有讲究,饶是以萧瑜的眼界,也不得不赞叹几分。
再穿过一个游廊,绕过一个影壁,萧瑜便看到了花草掩映后的身影。
晏尘立在正厅前,看到萧瑜后便笑着行了一礼:“殿下突然降临,臣竟尚未做准备,寒室简陋,还请殿下海涵。”
萧瑜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本就是我不请自来,这是你家,你可不必拘束。”
晏尘将萧瑜请到主位上,他在左边下首第一位上坐了。
萧瑜瞅着晏尘的脸色,从她甫一进门起,晏尘就是那一副云淡风轻的做派,这样她倒吃不准晏尘究竟是个什么想法了。
萧瑜只得斟酌着道:“前两日我与你说的那些话,我后来想了几日,那件事错在我。”
晏尘道:“殿下何错之有,郑永明单论能力看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况且,殿下如此这般,借势而行,顺利斩断郑永明所有退路,让他不得不依附于殿下,其心智,谋略,臣现在细细想来亦是极为钦佩。”
萧瑜摇了摇头,认真道:“对长公主来说,这事做的很对,但对于我萧瑜来说,这件事就是错了。”
晏尘愣了一下,笑了:“殿下这话,臣可就听不懂了。”
萧瑜不信他听不懂,但他这样,她也只得将话再说的明白些:“因为我喜欢你,郑永明这事引起了你我之间的隔阂,对我们来说不是好事,所以是我错了。”
晏尘拿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复又笑了开:“殿下今天这玩笑,开的有些大了。”
萧瑜看着他:“你可还对郑永明耿耿于怀?你若当我今天说的话是个玩笑,那便就是罢,什么时候你不当它是玩笑,那它就是真的。”
晏尘依旧静静地坐着,没说话。
萧瑜又补了一句:“我今日说的话都是真心的。”
萧瑜见他仍是沉默,便捡起另一话头:“现在看着天色正好,你可吃了中饭?”
晏尘顿了一顿,道:“已吃了。”
萧瑜笑道:“那还真不巧,我还没吃,要不你让你府上的厨子将饭菜热热,反正又不可能只做一份。”
萧瑜拿着上次晏和颐的话来堵他。
晏尘道:“只是些残羹冷炙,怎能招待殿下,臣现在去幽华定个位子,殿下暂且等一等。”
萧瑜眼底流过一束光,笑道:“不用那么麻烦,你我口味相合,在你府上吃就行。”
萧瑜看着晏尘,示意他带路。
晏尘抿了抿唇,才慢慢道:“殿下……请。”
萧瑜笑了:“怎的我吃个饭,竟让你如此为难,莫非你府上有什么山珍海味不能让我看见的?”
待走到了饭桌边,看到了那满桌的菜,萧瑜就收了笑。
桌上不管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还是水里游的,都应有尽有,只是每一个盘子里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清淡。
那日晏和颐说的果然没错。
萧瑜将手撑在桌子上,似是不可置信的声音带上了恰到好处的颤意:“这么多年,你迁就我很辛苦吧。”
向来慧心妙舌的晏尘今天像是被堵住了嘴一般,呐呐的道:“我……”
“其实口味不合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实在不必如此,我又不会逼你。”萧瑜意味深长地道:“毕竟你心里想什么,我又怎能知道。”
晏尘脸唰地白了:“殿下这是……不相信臣了?”
萧瑜道:“你可以给我一个解释。”
晏尘蓦地笑了:“臣没有解释,殿下今天看到的就是事实,臣的口味确实与殿下相悖。只是,殿下要因为这个,就与臣疏远了吗?”
萧瑜盯着他的眼睛:“我没说要与你疏远,只是,我发现,你瞒着我的事情,有些多了。”
晏尘对上了她的眼神:“臣不会害殿下。”
呵,又是这句。
……
这天早上,太阳刚升起来,扯下了遮在连夜从宜州赶到京城的囚车上的毡布,随着被扯下的毡布,里面的人也因猛地出现的亮光一刺,紧闭了眼,好一会儿,那人才恢复过来。
囚车里的人正是郑永明在宜州抓到的那个中年男子,也就是裴伯彦的亲信。
随着囚车一起到的有郑永明重又写好的一份奏疏,别无其他。此刻,那份奏疏正揣在信差的衣襟里,就等着将其递到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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