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枫的侦探梦想存在了还没到两分钟就宣告彻底破产。

    她难得带了点小脾气,一脑袋拱进被窝里不肯出来,沮丧得哼哼唧唧。相良边笑边把她挖了出来,“好好,满足你——逮捕我吧,夏洛克·见崎小姐。”

    阿枫顶着一脑袋乱毛,从善如流地扑到他怀里,“唉,果然还是你最好了,艾琳·相良先生。”

    相良:“......”为什么他又是约定俗成的女役?

    相良先生觉得自己老攻(?)的地位受到了挑战,板着脸决定振一振夫纲。刚把她睡裙下摆撩到腰迹,猝不及防又看了满眼淤青。

    “你那陪练是谁?”

    相良面无表情,但阿枫仿佛看到他具象化的杀气和炸了毛的尾巴尖(...)

    她在心里默默给宫野师兄抱拳,反过来安慰地撸小野猫后脖颈,“这不以后都不练了嘛。”

    “哈?你还很有理了?”相良脸色不善,不依不饶地更拔高了腔调,“别忘了你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伤了腰怎么办?”

    哟,瞧瞧,还搬出她从前那套理论来压人。

    相良君你越来越流氓了!

    阿枫完全不惧,颇有道理地指指点点:“伤就伤了呗,反正也不用我出力。”

    相良:“......操.你哦。”

    是的,他认了,他永远也说不过阿枫。

    然而他又不是什么君子,能动手都尽量不动口。

    相良冷笑一声,手圈住阿枫的腰一用劲,干脆地把她制服就范,磨牙道:“可以。你尽情地歇着,我一个人出力。”

    “......”

    阿枫很快认识到自己还是有些太天真。

    她天真地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正值青春活力的前役运动员,至少在体力方面是绝对够用的。然而她男朋友天天惹是生非,隔三差五就抡着棍子满千叶追人茬架,又能是什么吃素的不成?

    最可怕的是他们都还没什么经验。尤其相良,力气足得吓人,技巧完全没有,这趟车被他横冲直撞,一路开到沟里,阿枫让他逼得简直要喵喵叫。

    #男朋友无照飙车怎么办?急,床上等。#

    尽管现充生活非常美好,但相良猛同志毕竟是个心怀天(阿)下(枫)的好同志,并没有忘记自己还有要事在身。他收拾好床单,不经意瞥到戳在窗台旁边的木吉他,忽然福至心灵。

    他的手顺着她的后背环在腰上,稍微用点力气勒了勒,“是这样阿枫——你除了吉他和钢琴,还有什么擅长的乐器吗?”

    “诶?”阿枫被他折腾得命悬一线,强打起最后一点点精神来回答:“也有一点别的啦......小中大低音提琴,小号圆号,短笛长笛......”

    相良就这样从一脸谨慎到一脸懵逼地听她一口气报完了大半个交响乐团。

    直到阿枫开始说起七弦琴和箜篌的时候,他总算制止了这段贯口,“你确定这些都是擅长吗——”

    阿枫迷迷瞪瞪:“十二岁之前,爸爸本来想把我培养成音乐家。但我还是对剑道更感兴趣啦,不过有时候练功练烦了会稍微弹弹琴......”

    “......你稍微会的东西也太多了吧。”相良震惊道,“现在我相信你真的是天才了。”

    “是吗?我学东西是挺快来着。”阿枫茫然地说,“可我一直以为我是仙女啊。”

    相良死鱼眼看着她:“......”

    今天我觉也不睡了,就在这听你吹牛逼。

    阿枫不想吹牛逼,他这边一没了动静,她几乎是秒睡。相良关掉灯,耳边是阿枫平稳的呼吸,他静静地听着,有些舍不得闭上眼睛。

    手心里攥着一枚戒指,是从阿枫的睡裙口袋里掉出来的。廉价的合金制品,戒面是克罗心十字花,曾经在他左手尾指上待了好长时间,连个装饰品都算不上,至多是揍人时增添力度的凶器。而戴在阿枫手上,就叫做“结契”。

    她回家时摘掉的这枚戒指又回到相良手里。他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模糊月光,小心地将戒指重又套上她的指尖。

    阿枫好像更瘦了一些,原本戴在中指正好的尺寸显得有些松了。相良凝视着她陷入熟睡的眉眼,觉得她像个雪塑的小人一样脆弱。

    她当然不脆弱。事实上相良很清楚,很多时候,包括在她真实身份被道破之前,都是他在全心依赖着阿枫。

    他对阿枫的爸爸说,是他在阿枫那里学到了许多。这不是为了讨好家长的信口胡言。是她打破相良猛画在脚边故步自封的牢笼,以一腔无畏将他拖进有阳光照到的世界。

    “谢谢你。”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对阿枫说,然后虔诚而珍惜地轻吻在她指间。

    阿枫给他新的人生,他虽无法自负地回以相同的报答,但至少能够为她的明朗锦上添花。

    “魔法少女的一切愿望,相良大人都为你达成。”

    .

    与男朋友搏斗后耗尽体力的结果,就是长久以来一直保持的早起习惯被破坏掉了。阿枫一觉睡掉了大半个上午,醒来以后觉得,自己只长了两个肾,可能还是不太够用。

    她后腰上垫了两个软枕头,裹紧自己的小被子斜瞄着相良,用眼神控诉他昨晚犯下的滔天罪行,并称等待着他的,将是家法的严惩。

    嫌疑人相良某则好脾气地表示不用客气,卧床期间您是要吃饭洗澡还是摇人茬架都一句话的事,你说向东他不会往西,你说撵狗他绝不逮鸡。

    然后还非常恭敬地在她手里夹了根巧克力棒,请见崎大佬抽事后烟。

    小学女生低头瞅了瞅突然回到手指上的戒指,又瞅了瞅那根巧克力,咔嚓咔嚓吃完,然后心安理得地过上了被人养废的日子。

    在家舒舒服服躺了两天以后,阿枫得知,自己又拥有了一家店。

    当时他们正在吃晚饭,相良突然随口提起这件事,接着夹了一块玉子烧搁在阿枫碗里,随意得像在谈论天气。

    阿枫很平静地哦了一声,把他夹来的菜吃干净,才如梦初醒般眨眨眼睛,又问了一遍:“你刚才说,给我开了个什么店?”

    “琴行。”

    那种做乐器销售和培训的店子啊。阿枫咬着筷头,刚要说些什么,目光触及到满满的碗时忘了正事:“你夹这么多菜给我做什么?”

    相良一脸嫌弃,“多吃点行吗大小姐?你看你瘦的那个样子。”

    哇靠你讲不讲理啊?她瘦成什么样子了,该胖的地方不是都没缩水吗!(挺胸)

    阿枫嘴角一抽,“可这些是胡萝卜......”话说得情深义重的,能不能给她夹点肉啊?

    她问:“你还挑食啊?”

    相良啧嘴,露出一个“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大实话”的表情,继续道貌岸然道:“胡萝卜保护眼睛。”

    阿枫:“......真好。”就让他们继续在自欺欺人的氛围里交往下去吧。

    两天的休息时间足够让元气少女把电充满。而直到她穿戴整齐、满脸期待地站在鞋柜旁,相良才意识到她可能有点精力旺盛过了头。

    “走呀。”阿枫兴高采烈地将外套拿给他,催促道,“去看看嘛。”

    不能不承认的是,相良选地址要比她强多了,阿枫的新店开在商业街上还挺热闹的地段,而且是她已经走得很熟的那条路,旁边有书店和咖啡馆。店铺还在装修阶段,没安卷帘门,透过内侧落灰的玻璃,能隐约看到空荡的墙和凌乱的地面。

    阿枫在心里长长地感叹了一声“哇——”

    傍晚时分,街上的行人还挺多呢,两个人毫不在意,将手掌和脸贴在玻璃橱窗上,傻里傻气像窥探糖果店的熊孩子。

    街灯的一点亮光照不太清楚,阿枫看得有些吃力,拱出一个小小的猪鼻子尖儿,还在兴奋地指点:“我明天就打电话给妈妈说钢琴运过来,可以摆在这里!”

    她盯着黑漆漆的店铺里面,看不见相良的脸,但是感觉到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

    他好笑地说:“那是你的私有物品,要是被人看中怎么办?”

    “那就贴个公告,钢琴和你都要贴,上面写:镇店之宝与老板娘均不出售!”

    说完就“哎呀”一声,那只手在她软绵绵的腮帮上掐了一记。

    他们一起在傍晚的街上走着,阿枫提出要一个香草味甜筒做饭后甜点,被相良爸爸以“天太冷”为由无情拒绝,只能用一杯棉花糖热可可奶替代。

    她也很满意。

    街边霓虹闪烁,落在阿枫的眼里是一幅模糊的水彩画,颜色湿漉漉地氤氲开来。她眯眼睛:“这个地段的商铺可不便宜——原来你这么有钱呀?”

    当然啦,盘下这个新店几乎花光了他全部的积蓄。相良也不避讳,把她夹在胳膊底下一揽,“现在没钱了,只能靠你养活着我。”

    这话说得无赖还有些委委屈屈,阿枫大笑出声。

    她乐感挺好,而且盲人做调音师的也不少呢,挣的多,又不是很累,这么看起来这份工作倒是挺适合她的。相良并不担心她是否喜欢这个新店,他心里有数,看阿枫的反应就知道。她从来不接受自己不喜欢的事。

    “我也绝不会让你做不喜欢的事。”他扬扬下巴,傲气又懒散地宣称,“跟相良大人在一起,你只需要等着愿望实现,然后开心就好。”

    阿枫正在笑嘻嘻,听到这话忽然想起什么地“噢”了一声,“第二个愿望完成了,那么接下来是第三个!”

    相良感觉到她有点着急,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怎么这样赶时间?你是不是觉得眼睛不舒服?”

    他突然如临大敌,阿枫怔了一下,然后莫名其妙地脸红起来。

    “什么呀,别把我想得那么没用。”阿枫把纸杯塞给他,用热乎乎的手心贴住热乎乎的脸,“但是这个愿望一定要尽早、尽早提上日程,越快越好啦。”

    相良就着她的杯子喝了一口,瞥见她耳朵整个都红了起来——又激动得够呛——满眼亮晶晶的憧憬,不禁问道:“是什么?”

    让她这么兴奋......该不会、该不会是想要跟他结婚吧?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在脑海里,相良只觉得像一口气吹了几百瓶红星二锅头(?),仿佛所有的血液轰然冲上头顶,喉管滚烫干渴,要说什么话又说不出来。

    阿枫不会真要说这个吧?“要做相良君的新娘”什么的!虽然说恋情也公开了,家长也见过了,对吧!而且他什么时候都可以、完全可以哦!但是这太突然了,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啊!他妈的,戒指都还没有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枫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男朋友安排得明明白白。

    她美滋滋地说:“人家想去上高中啦。”

    相良满心正在想孩子取什么名字好,突然被打断想法,根本没过脑子就吼了回去:“你年龄还太小了不可以啊!!!”

    他驳回得太果断、太响亮了,阿枫惊呆,连带着脑子也转不过弯来。她愣乎乎瞅着男朋友嘴角边沾了一小块奶沫,就出于本能凑上去舔干净,咂咂嘴,这才憋出一句:“......诶?我、我已经十七了啊?”

    读个高中,还是够的吧?

    她一脑门子问号,而此时相良回过神来,正专心致志地将脸埋在自己手掌里,深沉又忧伤,羞耻又郁闷。

    他暂时不想说话,不想见人。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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