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阿枫觉得今井很无辜。但风评被害这回事,她自己更无辜。

    那就……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她是没什么可操心的了,反正相良君又不会输——会搞偷袭的吧?他一定会这么干的吧?唉,还真是下作的手段呢。

    不过相良别挨揍就好。

    阿枫觉得自己能这么想,已经是卑劣到不行了。她叹口气,叮嘱:“下手轻点吧。”

    毕竟今井同学生前也是个体面人。

    相良已经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根木棍来,想了想觉得还是好气,就换了个酒瓶子,又听阿枫这样说,于是转手把酒瓶和“往死里打”的心态一并扔了,将木棍敲在手心掂量。

    “放心,我有分寸。”

    相良眼里有刀地看着今井的背影,如同在看一只待宰的公猪。转头换上温柔语气对阿枫道:“一会儿就好。你先回去吧,今天穿的白裙子,千万别溅上血。”

    ......原来这还算有分寸?

    也罢,幸亏相良没听到之前今井骂他的话,不然就不是见血这么简单了。目测到结局,阿枫坚强又乖巧地撇过了头,拎着盲杖哒哒哒溜回家去。

    一骑绝尘。

    相良目送着阿枫的裙摆消失在街角,转头便满眼阴沉地抡起了木棍——搞咩呀?他都还没和阿枫约过会呢,这个混蛋凭什么?!

    相良终于能理解他当初抓住早川京子的手时、伊藤是什么感受了......总之,他当了小三儿,成了傍家儿,这事没法翻篇儿(skr!)

    至于今井——这种偷袭的事情第三集就发生过了,你还不长记性走在相良前边,你是不是彪?

    于是微风和煦的午后,今井兴尽晚回家,误入小巷深处,相良暴怒,惊起麻雀无数。

    相良一边很有节奏感地手之怼之足之踩之,一边如同唱rap般大骂:“还叫阿枫?阿枫是你能叫的吗?约会?约你妈【哔——】!老子的人你也敢动,你是不是傻逼中的战斗机?再说我怎么就不能有女朋友了?她哪里就不像是我女朋友了?!你说啊你说啊!”

    今井:“嗷!我...嗷嗷嗷嗷!!!”

    相良:“嚯,你不说是吧?老子他妈一jio踹死你!”

    此时一辆洒水车经过大街,伴随着麻雀的尖叫,今井的痛哭,还有相良声声爱的教育,车载广播应景地飘散在风里:“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相亲不规范,事后两行泪......”

    .

    阿枫是在回家路上突然想清楚的,这件约会乌龙事件,怕是和三桥脱不了干系,其目的大概在于报复今井之前对他的捉弄吧。

    她本来想跟相良说说这事,但转念一想,理子所言不虚,三桥同学确实报复心极强,犯罪计划也十分完美,在软高的地位堪称一呼百应,绝对是不好招惹的对手。如果让相良知道他是被三桥利用来打了今井一顿,双方绝对会结下新的梁子,那个后果就太美了,她都不敢想。

    所以,今井同学,为了软高与开久的未来,为了整个千叶的和平,这个锅你还是好好背着吧。

    这么想着,抱有私心的见崎枫小姐捂住了脸,为自己的日渐卑鄙(且乐在其中)而惭愧不已。

    而对这一切都不知情的相良暴打今井之后,临了放了句狠话:“短时间内别让我再看见你,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然后......然后在当天下午,一个易拉罐万人丛中直取片桐智司首级,相良面色不豫地回头,就和一脸青肿未褪、尚且懵逼的今井来了场命定的重逢。

    我去,一天之内,先泡他的妹子再打他的基友,换谁谁能忍得了?

    在智司的带领下,开久众人一拥而上圈踢了无辜的红高老大,其中相良猛同学获得了Trible Kill成就。

    啧,公报私仇就是爽。

    这样现世安稳的小日子并没持续太久。还是那句话:开久的清净日常真的很少。毕竟是全员不良的危险高校,在这里,打打杀杀都是正当行为,是以跟其他学校相比,糟心事儿都跟不要钱似的接踵而至。

    其中二把手相良猛的生活尤甚。

    石桥和吉村的真实身份到底还是暴露了。得知一直追查的两人其实就风生水起做着软高的头目,月川深深感到智商和尊严受到了侮辱。

    他面色铁青,对着看似低眉臣服实则桀骜不驯的少年,“千叶有几个金色卷发和海胆头?几个月的时间,这么明显的特征你会找不出来?”

    月川冷笑一声:“那两人可是整个开久的死对头,你不会是动了恻隐之心吧?”

    “......怎么可能。”相良冷静地垂眸,“我也是没有想到,那两个废物能做出这样胆大包天的事情。”

    银龙会少东家狐疑地睃他一眼,到底是恢复那种坐山观虎斗的笑意,“嘛,无所谓了。反正我们已经找到了共同的敌人不是吗?比起智司来,我更相信你能妥善地处理好这件事。”

    听到智司的名字,相良下敛的睫毛颤一颤,掀起时眼中锋芒毕露。

    “你要我做什么?”

    “要做什么,你心里有数。”月川目光莫测,“智司还是太优柔寡断了,所以必要的时候,你要替他做决定,别让他太为难。”

    “......”

    好事没成双,祸却不单行。相良最近遇到的另外一件事,虽说没带来许多麻烦,也是够闹心的了。

    他父母离婚后各组家庭,前夫妻相看两相厌,对这个共同的儿子也觉多余。谁知道他那个爹是怎么心血来潮,忽然从记忆深处把他扒拉出来了,了解到相良最近和开按摩店的盲女交往密切,更气不打一处来。

    “你上一个没前途的学校,成天和那些流氓败类混在一起,我都懒得管你。但你要娶一个身有残疾的妻子,绝对不行。再说,孤身开小按摩店的,能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儿?你真当这是什么正经职业?别管以后能不能维持生活,我有这么个儿媳妇都嫌丢人。”

    两人的会面在咖啡馆进行。他那做社长的生父将一封厚重的信封丢在他面前,这样说道。

    相良将信封拆开,粗略看一眼里面钱的数目,“那你滚吧。正好,我有你这个爸爸,也嫌丢人。”

    “你说什么?”

    “你不是愿意给别人当便宜爹么,我就让你没有后顾之忧。”相良捏着信封,头也没抬,“以后你就当没我这个儿子了,省得你还得装模作样地施舍关心。落个清闲自在,多好。”

    “混账!你以为是谁在养活着你?”相良的父亲不敢相信,“为了一个女人,你敢这么和我说话!”

    “这就觉得过分了?我对你还算客气呢。”

    相良将嘴唇抿出一线青白,然后笑了。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条咄咄逼人的蛇,齿间正要吐出更刻薄的毒液来。

    “你自己心里脏还不够?别人的职业正不正经说的这么头头是道,想必没少出去找乐子吧?你现在的老婆知道你在外头瞎搞吗——你瞪我干嘛?这可是你先出口不逊。我告诉你,她就算眼盲,也比你这种人干净有用得多!”

    他将装钱的信封狠狠摔在面前桌上,眼神彻底冰寒,“在我成年前付赡养费是你应尽的义务,别当自己是在做慈善一样。我告诉你,除了一颗精子和‘相良’这个姓氏以外,我什么都没从你那白拿过。”

    相良从前再怎么行事乖戾,对生父也不过是冷漠对待而已,现如今公然撕破了伪善的界限,这个一直都算有头有脸的中年人恼羞成怒。他们当场断绝父子关系,然后......大打了一架。

    确切地说,是相良单方面揍了他爹一顿。这回,他是真的把人家店砸了。咖啡馆老板心惊胆战,瑟瑟发抖地躲在吧台后面报了警。

    相良这段时间好像很忙,很少来她店里,连她和今井约会那件事都醋得漫不经心。这天她正门前闷坐手儿托腮,猝不及防就接到了警局的电话。

    警察叔叔似乎也没料到来保释相良的会是一个盲眼姑娘,带着几分惊愕给她念完了文书,然后引着她的笔尖到末尾,“没什么疑议的话,在这签个字就行了。”

    阿枫应了声,慢慢地写上名字,警察看着她一笔一划写完,完全震惊了。

    “你?”他确认了一下签名,又打量阿枫的脸,倒吸一口冷气,“你是见......”

    “我是。”阿枫扣好笔帽,“打断您的话实在失礼了,但请不要声张。我的眼睛出了一些问题,现在还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相信您执法明理,也不会对媒体泄露我的隐私,对吗?”

    那警察茫然了片刻,连道:“是的,那是自然。”

    “多谢。”她鞠了一躬,“那我现在,可以带相良先生走了吗?”

    .

    他们并没有走多远,在警局附近的河堤边坐下了。相良叼了一根从条子那讨来的烟,没火,就取下来夹在指间。

    阿枫这个时候正去寻他的手,碰到以后两人都是一顿。阿枫默默在裙兜里翻找一通,变戏法一样摸出个打火机,黑色钢琴烤漆打底,上面盘着一条耀耀的金龙,看起来充满了大富大贵的土豪气息。

    相良:“......你带打火机干什么?你是哆啦A梦吗?”

    他吐槽了,他终于还是吐槽了!这种要什么就从兜里掏什么的技能,本身就充满了槽点啊!

    相良苦涩地想,他随处就能捡来棍子的本事一文不值。

    “这是拔火罐的时候,用来点酒精棒的。”阿枫听到“喀哒”一声,他把烟点上了,接着手就被握住。

    相良大惊:“还有人敢找你拔火罐呢?”

    阿枫:“......并没有。”

    这个时候没办法反驳,真是好气哦。

    相良却笑了,好像是为难得堵了她一次而开心似的。淡淡的烟草味飘在风里,大热的暑天里,他的手是凉透的,像握一块冰。

    阿枫知道他一身骄傲又孤僻,没问发生了什么,他却主动开口。

    “我没有家了,阿枫。”相良舔一下受伤的嘴角,刺痛袭来,他又低笑着反驳了自己,“不,不是今天。我早就没有家了。”

    阿枫微一愣,脱口而出:“不会的。”

    她垂着头,嗓音绵绵地道:“别胡说啊,我还在这里呢。”

    一口烟呛着肺管,相良咳嗽得几乎要吐,吓得阿枫猛弹起来,以为他突发什么心脑血管疾病。好在相良咳几声,深吸了一口气停下来,用指背蹭掉眼角泛出的一点潮意,又笑:“是,你说的对。”

    阿枫这才安心,坐正了又开始教育他:“那以后也不可以抽烟了哦,不然我就要离家出走。我可不喜欢抽烟的男生了。”

    “......”

    “但如果是相良君的话,可以原谅一次。”

    “......嗯。”

    “那你现在开心点了吗?”

    “很开心。”

    晴日辉煌,水光明亮,河岸边草木葳蕤,偶有微风吹过来,每一圈波纹都荡着漂亮的光泽。

    他的手心贴着阿枫的,渐渐有了和她一样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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