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阿枫也觉得这事儿挺二逼,大热天顶着太阳看两只蚂蚁打架什么的......

    尤其是还给蚂蚁取了名字。

    但阿枫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小姑娘,她不可能让场面陷入尴尬的。于是她格外给面子、格外兴致勃勃地追问道:“和三桥打架的那只叫什么?”

    相良卡壳半晌,反问道:“伊藤和今井,你选哪个?”

    “诶?”莫名开始互动的阿枫想了想,“那就今井好了,总觉得是个厉害的名字。”

    相良说不出话。他盯着墙根旁一对抱头转圈的蚂蚁,陷入了不可自拔的联想之中。沉默一度席卷了双方。

    “那个,天气好像又热起来了。”阿枫轻咳一声,放弃了这段过于沙雕的剧情,“相良君要不要去店里坐坐?”

    这有什么因果关系吗?相良无意识地盯她肩头金灿灿的一段发,轻哼出一节疑问的鼻音。

    阿枫这时候倒是难能可贵地接上了他的思维,“当然要经常来坐,明明说要罩着我的不是吗?”她秀气的鼻梁一皱,将下滑的墨镜赶上去,语气绵绵地说着讨好的话,“坏人知道相良君厉害,就不敢来欺负我了。”

    接受吹捧的相良听闻脸色一沉,“有人欺负你?”

    “没有——你就不能来了吗?”阿枫无视他瞬间的戾气,拉他站起身来,因为蹲得太久也有点头晕,一时难受地闭上了眼睛。

    对面及时伸过手来,扶稳她摇摇晃晃的身体。那只手微有薄汗,落在她的肩膀上潮热而有力,一触即分。

    阿枫有点不好意思地摆手道谢,和着耳鸣安抚对方,“没事啦。”

    “小心一点。”她听见相良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忽而又响亮地斥了一句,“你要在这里摔得一头是血,老子可是不管的!”

    阿枫乖巧地点头称是,抓好对方塞进手里的盲杖,又从裙子口袋里掏出东西,“话虽如此,相良君如果摔得一头是血,我是一定会管的呀。”

    相良接过递到面前的一方手帕,犹疑了片刻按在额前,又抬眼紧盯这位见崎·哆啦A梦·枫小姐。

    他开始深刻怀疑,这个女孩根本就什么都看得见吧。

    但阿枫才不给他怀疑的机会。

    “虽然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阿枫抬起拇指蹭蹭挺翘的鼻尖,笑得十二分狡黠,“闻到血味了哦,相良君。”

    “......”

    .

    大多数凶手在作案以后,都喜欢回到案发现场。就如同大多数作者发完文以后,都喜欢一遍又一遍地刷新等评论(划掉)

    三桥贵志不能例外。

    但是他正趴着墙头欣赏相良猛当场去世的惨状,还没有开心多久,就看见一个戴墨镜拄拐杖(?)的女孩走了过来,不仅唤醒了相良,还温柔地笑着和他说话,你拉我一下我扶你一把,又给他手帕擦脸,然后两个人就这样走了!

    没事人似的!走了!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三桥宝宝心碎太平洋!

    他甩着泪珠飞奔去找到蹲墙根的基友,拉着人哭唧唧地不依不饶:“你们还在磨蹭什么啊!人家的心都被伤透了啊喂!”

    “你又发什么神经?”伊藤真司又累又嫌弃地怼开他,“不是去欣赏战果了吗?”

    提起那伤心一幕,三桥更哭得满脸是牙,“我都不知道啊这个混蛋......相良竟然有‘京子’?他那样的人为什么会有‘京子’啊......”

    “什么?”伊藤后背一毛,提起搭档的领子大喊大叫,“相良那狗东西把小京抓走了吗?!”

    “不是啊笨蛋!我是说,就像你有京子一样的女孩,这是比喻啊比喻!重点是,他为什么也会有啊?气死人了!”

    三桥拦腰抱住伊藤,颠三倒四地尖叫着,好像刚才出去一趟看见了活的地狱。

    “就是摸尖尖就能加血的那种女孩!你知道吗!她比京子还要厉害,只要笑一笑,相良就满血复活了哇——”

    “哈?你这家伙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

    天知道相良猛为什么又跟着这个姑娘走了。

    盲杖哒哒点地的声音悠闲而规律,让身旁少年阴沉的脸色也缓和了一些,虽然......顶着那一脑门子血,再怎么缓和也不像是个善茬儿吧。

    擦不掉啊!相良在额头上猛蹭了两下,手帕上只留下一点细碎干涸的血片,于是瞬间失去耐心。他捏着那张被血汗土尘弄脏的手帕,瞥了一眼阿枫,后者闲庭信步,走得不疾不徐。

    说老实话,他现在心里想得......有点多。

    虽然说是要罩着阿枫,但当下这个情况,和他这样凶相毕露一身血迹的人走在一起,看到的那些人都不敢来她店里了吧——反正走都走了,这事可以先放放;

    手帕用完了是不是应该还给她?可是已经弄脏了啊。那就洗了再还给她?喂,搞什么啊,他堂堂相良大人要给一个小姑娘洗手帕?但是就这样还回去,又显得他是个很粗鲁的人——等她想要的时候再说吧,这事也先放放;

    他最在意的事情还是......阿枫这双皮卡皮卡的大眼睛真的是摆设吗?

    不管怎么说,她的感受实在过于敏锐了,行走自如来去通畅,还及时地让他擦擦血,要说是用鼻子闻出来的,他可不信。

    可她如果是装的,那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需要一个女孩子窝在这种小地方装瞎度日?而且要这么说来,她的演技也太强了吧。

    等等。相良心里咯噔一下。他现在干嘛要想她,他难道不该想怎么在三桥那小子身上报复回来吗?他想的应该是开久灭掉软高称霸千叶的未来啊,身为开久的二把手军师,他正经事不做,操心一个刚认识几天的小姑娘瞎不瞎干什么?

    意识到自己思想的不端正,相良越发烦躁起来,就连身边杂乱的盲杖声都变得格外扰人......

    他向身侧看去,阿枫正拧着她秀丽的眉毛,鼻尖上冒了一点汗,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念叨什么,脚步越来越犹疑拖沓,盲杖一端在地上划来划去。

    后来干脆停了。

    相良看着她这副样子,好像猜到了一点什么,便好整以暇地等她开口。

    “那个,相良君。”她挠挠后脑勺,又心虚又虚心地求教,“你、你还记得,怎么走吗?”

    呵,他就知道。

    “我说你啊,胆子有点太大了吧。”相良抱着手臂瞪她,口吻严肃非常,“认不清楚路就出来乱走,迷路都算便宜你了。走到马路上被车撞了怎么办?”

    “诶嘿嘿......”

    “笑屁啊!我并没有在夸你啊!”

    相良头痛不已,斜睨着这个不争气的、胆大妄为的盲女孩儿。

    “碰到相良大人算你运气好,要不然找不到家,你就等着露宿街头哭鼻子吧。”他没有半点好语气,真像蛮不耐烦似的,“手伸出来。”

    阿枫就乖乖地伸手向他。

    她个子不算矮,手指也纤长,白生生的掌心朝上,一点细汗在阳光下一闪一闪,如同捧有宝珠星屑。

    这个女孩确实是美好的,好到连一只手都长得比常人优越几分,好到偶尔笨拙都让人心生爱怜,好到他只是站在她身边,就无法再分神去想别人的事。

    这念头真蠢,可是——看啊,他现在眼里心里,都只是见崎枫而已。

    相良盯了那只手两秒,终于伸出手去,自暴自弃般地一握,心尖上不管不顾,暗自生花。

    “走了。”

    阿枫的手不是特别细腻,虎口与掌根都微有薄茧,温度较他的稍低一些,牵起来还......挺舒服的。

    相良不动声色地抓紧几分,偏还挑衅般说道:“我走路可是很快的,你要是跟不上,我就把你丢在这里。”

    阿枫对这番虚张声势笑得不行,看起来安安心心,完全不怕,“我才不信呢——”

    好吧。

    相良牵着晴朗如矢车菊般的、他承诺要保护的小女孩,心说真烦啊,他现在在笑,而且一定笑得特别傻气,再加上满脸血污,指不定有多么诡异又吓人。但是他压抑不了自己嘴角上翘的愿望。

    他可以确认见崎枫确实是有些什么神奇魔力的。

    他真的满血复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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