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鼎听了张舟瑜的话，震惊地看向石头上的小鬼。
他看上去顶多比丫丫大一两岁，怎么都不可能是二十二岁。可是他听张舟瑜的反驳却是立时蹿了起来，眼睛里像是藏了两团火，声音狠狠地从牙缝里吐出来。
“我是妈妈的孩子！我是！”小鬼音量突然提升，亓鼎甚至看到他垂在身侧的两只手紧紧攥着，微微发抖，表示出他内心极大的不满。
张舟瑜却像完全没看出来，薄唇残忍地继续开合：“你不是，你连这张脸都是假的，不是吗？”
亓鼎看到小鬼在听完这句话后，身形剧烈的一颤，双拳突然迸发出强烈的蓝光，跟他之前在十教负一楼架空层看到的十分相像，只是小鬼的能量显然比那个鬼学姐的更加精纯庞大。
他担心小鬼突然发起攻击，不由往张舟瑜的方向移了两步，随后才想起如果真的发生什么，自己其实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亓鼎愣了愣，随即将此归咎于他下意识想要寻找更安全的地方。
张舟瑜显然也是这么以为的，他一个错步挡在了亓鼎身前，右手一震，一张叠成正方形的黄色符纸便不动声色地出现在他修长的食指和中指之间。
谁知那小鬼却并没有发难，只见他双拳上的光芒缓缓弱了下去，最终全部消失。紧接着，他的肩膀抖了抖，突然抱膝蹲了下去，脑袋也埋进胳膊和腿构成的狭窄空间中。
就在亓鼎疑惑之时，听到一个闷闷弱弱的声音传出来。
“可是……我也是妈妈创造的啊！我，我也是她的孩子啊！”
虽然听不懂他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那声音里的惶惶让亓鼎听的有些难受，张舟瑜却置若罔闻，继续道：“陈院长的事跟你有关吧？校园论坛里那个故意骗学生去十教，用他们的‘生气’入阵的那个群主也是你对不对？是谁，指使你的？”
张舟瑜最后几个字说的很重，那小鬼瑟缩了一下，回答：“没、没有人。”
亓鼎皱眉，这小鬼看起来根本不像会害人的样子，方才明明那么生气最后都只蹲下去抱住自己，如今单单只是被张舟瑜厉声质问了几句便瑟缩的厉害。
张舟瑜冷哼了一声，道：“看样子你是不想要这个了。”
亓鼎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只看见前面高大的男人左手一动，不由探出头去看是什么东西。
张舟瑜的左手掌心安安静静躺着一个大约十年前的款式的旧手机，按键蓝屏，手机游戏都只有贪食蛇的那种。
从手机出现开始，小鬼的眼睛便没从张舟瑜手上移开过，他静静看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问：“你要怎样才愿意把它还给我？”
“说出你背后的人是谁。”张舟瑜回答的很快。
小鬼嘴唇动了动，好几次亓鼎都以为他会开口，但最后却仍是紧抿着唇摇头：“没有人，真的没有人指使我，都是我自己要做的。”
“哦？是吗？”张舟瑜嘴角勾了勾，抬手将手机举了起来作势要摔，道：“既然你不愿意说实话，那这东西就毁了吧。”
“不要！！”小鬼急促喊出声，面上神色变幻。
张舟瑜手没放下来，挑眉：“现在愿意说了？”
小鬼喊完又重新闭上了嘴，这时再次听到张舟瑜的提问，仍然是十分纠结的样子。过了一会儿，他终于从石头上跳了下来，往张舟瑜的方向走近了两步，仰起小脸，“我说，是……”
亓鼎先前看小鬼没有动手的意思，便从张舟瑜身后走了出来，往旁边站了一些，本来时正好和这一人一鬼形成一个三角形的位置，此时因为小鬼往前走了一点距离，他便刚好能够看到其反背在身后的手上又冒起了蓝光。
“小心！他……”
亓鼎的声音几乎和小鬼的话同时响起，而下一秒小鬼便突然暴起朝张舟瑜飞扑而去，同时他掌心的能量竟化成了一把蓝光短剑，向张舟瑜的左手挥去。
好在张舟瑜似乎早有准备，他右手往前一推，原本夹在指间的黄符不点自燃，直直飞向小鬼，并在半空中转为一张像红绳编织而成的网，眼见就要将小鬼罩住，却在接触到的那一瞬间，后者胸前蓝光一闪，突然便消失了。
而那红网扑了个空，也在落地之后消散了。
“又跑了。”张舟瑜不满地啧了一声。
亓鼎想起小鬼跟自己发短信，想吓自己还要商量着来，大多时候都更像一个无聊的喜欢恶作剧的小话痨。可是他刚才在面对张舟瑜的质问之时，却并没有反驳伤害学生的部分，只是否认了有人指使他。
此时耳尖听到张舟瑜话中的一个“又”字，忍不住开口问：“张主任，你之前就见过这个小鬼吗？那手机又是什么情况？还有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毕竟他看起来并不像会害人的恶鬼……十教的学生真的是他做的吗？”
张舟瑜左手手指动了动，那小巧的手机便在他的手中转了一个圈，他看亓鼎一眼，道：“你一下子这么多问题，让我怎么回答？”
亓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张舟瑜却又说了下去：“说起来他其实不是鬼，而是魍魉。”
“魍魉？魑魅魍魉的魍魉？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一个统称鬼怪的成语。”亓鼎追问。
“嗯。”张舟瑜点了点头，一边转着手机一边往回走，“魑是一种类龙的怪兽，魅则是迷惑人心境的妖精。而魍魉是连在一起的，意思是虚无缥缈的影子，所有由无形之念或精气形成的精怪，统称为魍魉。他逃走时用的就是原本的形态，上次见的时候他还无法凝形，今天却能使用能量攻击了，肯定有人在帮他。”
“那他为什么说自己是那个女教授的孩子呢？”亓鼎觉得奇怪。
张舟瑜停下来，反手将那款旧手机递给他，“因为他是曲教授十年思子之殇凝聚而成的。十年前，曲教授独子周君言意外在浅草湖溺亡，因为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曲教授保留下来了儿子的手机和号码，数年如一日地每天发送短信。那小鬼估计是自我代入了信息收件人，所以才说自己是去曲教授的儿子吧，他那张脸就是周君言六岁时的样子。”
亓鼎听了，想起小鬼被张舟瑜反驳时的样子心中有些发涩，不由轻轻道：“他因曲教授的爱和思念而生，其实也能算曲教授的孩子吧？只是曲教授不知道有他的存在，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罢了……”
张舟瑜拧眉想了想，似乎有些不太能理解，“算吗？或许吧。”
亓鼎没再说什么，他按了一下手机的菜单键，发现竟然是开机状态，正显示在短信页面，他好奇点进了一条，意外发现里面的句子竟十分熟悉，是那小鬼曾经发过给他的，不由一条条看了下去……
张舟瑜走到车边停了下来，准备同亓鼎说一声告别，谁知刚一转身便被人一头撞进了怀里。
他皱眉扶住亓鼎的肩，想斥他怎么不看路，亓鼎却在此时突然抬起了头。
路灯下，亓鼎的鼻尖微微发红，一双眼睛里泪汪汪的，像只被骂了的小奶狗。
张舟瑜一怔，还以为是自己撞疼了他，嗫嚅了一下不知要不要道歉，却听身前人举着手机，哑着嗓子开了口。
“这也太令人心酸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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