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说什么呢？你知道什么叫约会啊？”亓鼎第一个先笑了出来，在丫丫头顶上揉了一下。
“我知道！你们吃饭的时候，右边第三桌的男生问他对面的女生，‘咱们这也算约会了吧？’女生说，‘你和我什么关系啊，咱们就算约会？你想泡我啊？’男生回答她，‘两个人单独出来吃饭就算约会啊，我追你追的难道还不够明显吗？咱们什么关系，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吗？’”
丫丫一会儿装男一会儿装女，连对话里的语气都模仿的惟妙惟肖。
亓鼎听得直乐，这小鬼头，还偷偷摸摸去听人家小情侣打情骂俏，真是要不得。
模仿完，丫丫笃定的总结：“两个人单独出去吃饭就算约会！”
随后他小手一指张舟瑜，“大坏蛋你！是不是想泡我爸爸？！”
“咳咳咳！”亓鼎听到他后半句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晕过去，一抬手将丫丫的手打下来，只差没去捂他的嘴了，“你也说人那是一男一女，男女之间才能算约会，我和张主任两个大男人只能算结伴儿单纯吃个饭而已！朋友，朋友你能理解吗？”
“你说是吧，张主任？”亓鼎说完看向张舟瑜，谁知后者拧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仿佛没听到他说话似的也没回复。
张主任此时已经被丫丫的逻辑弄晕了。
两个人单独吃饭=约会=我想泡亓鼎？
我喜欢亓鼎？我怎么会喜欢亓鼎？我才见他几面啊？不对，见他多少面我也不应该会喜欢他啊！虽然他人是还挺有趣的，看上去也不惹人厌，相处起来也舒服……
“张主任，张主任？”一直没等到答复的亓鼎忍不住伸手在张舟瑜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什么。”张舟瑜终于从自己脑海里的一团乱麻中脱身而出。
亓鼎见他面色沉沉，还以为他是因为丫丫的话生气了，其实也可以理解，他自己也是直男，要是有人说他跟周礼出去吃饭是因为觊觎周礼美色想追他，讲道理，他可能会锤爆造谣那人狗头！
“丫丫这是什么都不懂瞎胡说呢，张主任你别放在心上，回去我好好教育他，不让他以后再闹这种常识性笑话。”
“嗯。”张舟瑜含糊应了一声，低头用数据线给手机充电，插了好几下才对准充电接口。
亓鼎坐在副驾驶低声跟丫丫解释什么叫“约会”，“泡”又应该放在什么时候用。
“你可以说泡牛奶、泡茶，但你不能说泡你爸爸，这是你一个小孩子能说的吗？不是我说你，少去听那些乱七八糟的墙角，回头我给你找些喜羊羊与灰太狼、海绵宝宝、天线宝宝什么的看看，那才是你这个年纪的小鬼看的东西……”
共处一个狭小的空间内，张舟瑜自然也能听到亓鼎的碎碎念，他心想这人哪儿那么多话说啊？奇怪的是竟也不让人觉得听了烦，窸窸窣窣跟偷吃的小老鼠似的，还有点……呃，可爱？
这个形容词让张舟瑜忍不住皱了眉，他抬手按了按额角，觉得自己肯定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而他的腕间，红练慢悠悠从袖口探了出来，微微抬起一截头部“看”向亓鼎，绳身往前挪了挪，大约又挪出来十公分左右，突然停住了，回过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原本扬起来的那截绳子立刻耷拉了下去，同时开始盘旋式慢慢往袖子里缩。
亓鼎一抬眼正好看见了它的动作，明明只是一段绳子，偏偏他莫名觉得自己看出它似乎十分萎靡的模样，便问：“小红这是怎么了？看着好像很不精神啊。”
红练一听他声音，“咻”的一下飞快钻了回去。
张舟瑜没注意到它纠结的心理，将袖子往上一拉，把红绳暴露了出来，“受了一点损伤，需要拿回去修复。”
亓鼎借着车内的顶灯，果然看到红绳尾部似乎短了一截，末端焦黑。
他还没开口说话，便见红绳倏地飞起来，在张舟瑜鼻子前拧巴拧巴转了一圈，又蹿到他头发里一顿乱滚，不一会儿就将张舟瑜的短发滚的乱七八糟，且无论张舟瑜沉着嗓子怎么威逼都不出来。
“呃，还是一如既往挺灵活的哈……”亓鼎看着张舟瑜的鸡窝头，评价。
张舟瑜气极，也不跟红练讲道理了，五指一抓红绳便飞进他掌中，“闹什么闹？”
红练虽然被控制了身形，但没被抓住的地方还在奋力挣扎着，黑尾巴一甩，在张舟瑜手背上抽出一道红印。
亓鼎见张舟瑜脸都黑了，连忙伸出手去接：“这是怎么了？发脾气？”
“它觉得受了损伤不好看，怪我让你看见。”张舟瑜把红绳往亓鼎手里一丢，靠回座椅里，懒得跟一根绳子斤斤计较。
亓鼎听了这原因乐得不行，他低头看到在自己掌心乖乖躺着的红绳，用另一只手在它的尾部摸了摸，笑着安抚道：“黑怎么了？黑色霸气！咱男孩子不用追求那么好看，啊。”
红绳一听，尾巴慢慢抬了起来，随后便往亓鼎掌心蹭了蹭，俨然一副接受了他劝解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刚才和自己主人较劲的样子？
亓鼎顺势又用指尖和它勾勾碰碰，打闹了一番。
一旁的张舟瑜看着，五指朝上将头发往后简单梳了梳，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晚上九点，亓鼎的手机再次来了信息。
【浅草湖西南方向，我已经到了。】
亓鼎退出短信看到时间都愣了愣，上车时才七点，怎么感觉没坐多久就过了俩小时了？
张舟瑜发动车子沿着马路往前开了一段，右拐停在了路边，习惯性招呼了一声“红练”，结果小红立马钻进亓鼎袖子里，只露出焦黑的尾端冲他挑衅似的摆了摆。
亓鼎哄了两声没用，和稀泥：“你瞧小红这也受了伤，要不就让他在我这儿休息一会儿吧。”
张舟瑜没说什么，只是开门下车前的眼神让亓鼎觉得他似乎有些不满加……一丝丝的嫉妒？
丫丫见张舟瑜被甩脸子，倒是对红练态度好上了不少，只见他开心地探过身子在亓鼎的手腕上拍了拍，说：“真乖！我同意你以后找我爸爸玩儿了！”
亓鼎见了哭笑不得，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道理小鬼倒是无师自通了。
***
下了车要走到浅草湖边，需要穿过一个小树林。
这个时间段经过，不免就会撞上那么几对小情侣。
现在天气又冷了，人情侣自然都是亲亲热热的抱在一起说悄悄话，个别进展快的已经开始吻的如火如荼。就比如左前方那对，抵在树干上亲的啧啧有声，十分激烈。
亓鼎第一反应是想去捂丫丫的眼睛，继而又觉得小红也看不得，正在他纠结到底要先捂哪一个的瞬间，丫丫突然甩开他的手，朝那二人飞了过去！
我操？
亓鼎差点当时就喊出来，随即反应过来，别人根本看不到丫丫，他喊一声反而才会影响到别人，于是“丫丫”两个字在喉咙口转了一圈强咽了下去。
亓鼎一边往前走，一边偷偷摸摸瞧丫丫的动静。
那情侣二人根本不知道有个臭小鬼正飞在他们旁边现场围观，年轻气盛、激动非常、上下其手，外人看到还以为他们恨不得当场就把事儿给办了。
看的亓鼎一个成年人都面红耳赤，偏偏丫丫还贴在人小俩口面前看的起劲，刚才还想捂别人眼睛的亓鼎，现在只想捂住自己的。
这时小红也从他的袖口钻了出来，亓鼎急中生智连忙低声跟他嘱咐了一声。
小红得令，“咻”飞出去，缠着丫丫的手腕将人拽了回来。
亓鼎紧紧攥住丫丫的手，生怕他再这么一声不吭飞出去，正想开口教训他两句，丫丫却先开口了。
不仅开口，嗓门儿还不小。
“爸爸你说的不对！两个男的明明也是约会！我听见有个人说‘老公亲我’了！”丫丫手一抬，指的正是他方才去看的那两人。
亓鼎一怔，正好那对情侣那绵长的一吻亲完了，许是忍不住了想转换阵地，牵了手从里面朝外走来，他定睛一看。
哟呵！还真是俩男人！
亓鼎挠挠头，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性取向这个事情，正在他为难的时候，那对同性情侣已经从树林里走了出来，迎面朝他和张舟瑜走过来。
双方擦肩而过的时候，亓鼎看到对方投过来不带恶意却调侃的眼神，仿佛在笑这么巧遇到了同类。他差点没忍住反身拉住那哥们儿的手解释，“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真不是一类人！”
丫丫在车上才降下去的警惕心这会儿又重新爬升了上来，他蹿进亓鼎怀里，抱着亓鼎的脖子，紧紧盯着前面张舟瑜的背影，小声道：“爸爸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绝对不会让坏蛋咬你！”
“……”亓鼎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在那儿。”张舟瑜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亓鼎揉了一把脸，在丫丫头上狠狠搓了一下，警告：“别瞎说！”
他往前看去，一个比丫丫大不了多少的小男孩抱着双膝坐在湖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安静地看着前方。
“你们来啦，等等，我过会儿就好。”小男孩没动，但话却是对着他们俩说的。
亓鼎走过去站在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隐约看到湖对面有个人在放河灯，他出声问道：“你认识的？”
小男孩没回答他，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直到那河灯慢慢飘到湖中间灭了，对岸的女人也被人拉起身离开，他才悠悠道：“那是我妈妈。”
亓鼎低头看了他一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不，她不是你的母亲。”张舟瑜冷酷的声音乘着冬夜的寒风传过来，“曲清，文学院教授，只有一个儿子，名叫周君言，十年前去世，享年二十二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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