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令抱胸坐在第一排,直勾勾盯着罗一慕看,眼神里带着玩味,嘴边一抹没正行的笑,仿佛在说,我们又见面了。
罗一慕目光淡淡地在简令身上停留几秒,又不动声色移开,好像和简令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实际上也和陌生人差不多,她们一共才见了两面,罗一慕连她的名字也懒得知道。
对于在课堂上再遇简令这件事,罗一慕有些始料未及,这一班学生今年大二,罗一慕上一学年也给他们上过另外一门公共课,对这些孩子非常熟悉,以前从没见过简令这么一号人,再说法学院的学生课业繁重,哪有功夫跑去网吧坐夜班兼职,八成简令这回是冲她来的。
罗一慕不甚在意,甚至对简令的戏谑笑容也无半点反应,除了刚见她第一眼有几分诧异,之后完全把她当做一个来蹭课的普通学生看待,只要这个学生不打扰自己上课就行。
罗一慕低头,拿起签到表,“现在开始点名。”
大教室的讲台都装有扩音器,以防后排学生听不清老师说话,罗一慕的声音通过扩音器的放大,听起来有些混沌失真,比起简令之前听到的耳边低语,丢失了很多细节,比如底音中微带的一点哑,以及尾调上一点略略的上扬,可丝毫不影响她声音中的动听。
三尺讲台,罗一慕站在上头,垂眼点名,显尽从容,简令双手虚虚交握,手背朝上,垫着自己下巴,她撑着头,痴痴看罗一慕。
第一排第一座的好处就在这里,和罗一慕距离那么近,只要稍仰起头,就把她的模样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全收入眼中,包括她低头垂眼时,弯出来那段雪白细长的脖颈,还有浅色的一张一合的唇。
简令心里痒痒的,很想现在立刻起身走上讲台,当着她学生的面,把她按在那方桌子上,吻她那对漂亮的唇,直到她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来,直到唇上浅润的粉色充血成玫瑰绽放似的深红。这么大的教室,扩音器能把她唇缝中支离破碎的低吟传遍每一个角落。
当然也就想想而已,罗一慕的武力值简令早有领教,就凭自己早年混出来的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说什么强吻,只怕还没碰到她肩膀,就被她一个反手当歹徒给擒拿了,这点自知之明简令还是有的。
她想得口干舌燥,下意识舔唇,眼神过于炙热直白,罗一慕想忽略都没办法。
罗一慕向来是个心理素质强大的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别说被人盯着,就是被人拿刀架脖子上,她该上课还是能专心致志地上课,可今天却不知怎么了,被这个非主流小孩儿一盯,她的心跳竟然比平常快了几拍,注意力也不能集中了,大概是简令发色太扎眼,又在第一排,她点名时环视教室,眼神总不自觉带到简令身上,看岔了点名表,竟然点错了一个学生的名字。
这在别的老师身上不算什么新鲜事,发生在罗一慕教授身上,那可就太新鲜了。
要知道罗教授除了“阎罗王”的传说,在法学院还有另一项记录,至今无人打破:她在津岭大学任教七年,从未叫错任何一位学生的姓名。法学院上至老师下至学生都在猜,这个记录的最长时间会是多久,有人猜会一直保持到罗一慕离职或者退休的那天,没想到长达七年的记录就在今天这个不起眼的日子里被打破,好几个学生激动于自己见证历史,悄悄立起课本,把手机藏在课本后面,慢慢打开摄像头,拍下这历史性的瞬间,迫不及待地发朋友圈,不到一刻钟就破了百赞,还被大量转载至Q|Q|空间、微|博、论坛等社交媒体,一时间整个法学院都有种提前过年的热闹气氛,让别的学院及外校师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当然,这些事正在上课的罗一慕并不知道,她除了自己的专业,平常对外界事务甚少关心,得知自己的外号也是因为有学生偶然说漏嘴,至于什么打破纪录的无聊事,在她看来纯属浪费时间。
“点名完毕,开始上课。”罗一慕把点名表夹进课本尾页,打开PPT,又把课本和讲义翻至上堂课结尾标记处,“今天我们讲劳动合同与社会保险法律制度……”
“老师。”简令高高举起手来,懒笑着打断罗一慕,“你还没点到我的名字呢。”
她只是起了玩心,想故意为难罗一慕一番,却不想触了罗一慕的逆鳞。
罗一慕话音骤停,手上拿着书,居高临下斜睨着简令,黑了半张脸。
偌大教室里有三秒钟的静止,地上落一根头发丝都能听见。
罗一慕不轻不重地把课本拍在讲台上,和简令对视,沉声道:“你出去。”
后排学生们的小心脏也跟着猛地一震,连喘气声都憋住了,在心里暗骂这个来蹭课的新同学怎么这么不开眼,惹谁不好,偏偏要惹阎罗王,说不定待会儿还要殃及池鱼,让他们跟着一块儿倒霉。
简令表情微愕,她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玩笑话,竟然惹来罗一慕这么大的反应,甚至比昨晚偷亲她还要激动。简令自知失言,不敢再多嘴向罗一慕挑衅,摸摸鼻子,笑嘻嘻地道歉:“老师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您就原谅我这回吧。”
谁知罗一慕不依不饶,冷着脸道:“我给你两个选择,出去,或者保安把你带出去。”
简令和她对视几秒,她眼中的严厉让简令心虚,于是简令知道这回她是认真了,灰溜溜站起来,双手插兜缩着脖子走到教室外面去。罗一慕一路看着她出了教室,室外光线暗,看不清了,这才把目光转回课本,重新开始上课。
上课之前,她还对着全班补充:“以后凡有故意扰乱课堂秩序的,一律到教室外面听讲。”
可故意扰乱课堂秩序的评判标准是什么呢?同学们不知道,也不敢问。
简令被赶出教室后没走,靠在门后面等罗一慕下课,把这句话一字不落地全听在耳朵里,这句话八成就是说给她听的,她扬起嘴角,心想教授姐姐表面凶得很,其实心肠还挺软的么,否则直接说以后不准来听课就行,何必说成到教室外面听讲?看来自己的希望还是很大的。她向来乐观,碰了一次壁并不气馁,只当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就知道了,教授姐姐对待上课这件事很认真,眼里揉不得沙子,所以简令也要向认真听课的乖学生的方向发展。
简令苦笑,自己从前做学生时都没这么爱学习,为了罗一慕,她真是下了血本了。
一节大课一共100分钟,七点四十的时候有二十分钟的课间休息,下课铃一响,罗一慕说:“休息一下。”学生们顿时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有的结伴去上厕所、接开水,也有的和前后左右桌的胡侃,罗一慕把书合上,放回讲台,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准备去趟洗手间。
她出来时特意在走廊左右扫了几眼,可惜太暗,看不清什么,她耳朵动了动,也没分辨出简令的声音,她想,大概简令被她赶出教室之后就生气走了。
罗一慕心里闪过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情绪,不知什么原因,她眼睛闭了一下,抛开脑中思绪,专心走路。
她有先天性夜盲症,到了晚上基本就是个睁眼瞎,没有手电时只能凭听力和感觉认路,走得缓慢小心,可还是被一个在走廊中打闹吵嚷的学生给绊了一下,罗一慕一个踉跄,身体毫无防备地前倾,差点摔倒,这时不知从哪儿伸出来一只手臂,揽着她的肩膀把她往怀中一带,罗一慕顺势后仰,后背似乎撞到了两团绵软的部位,只听身后有一人闷哼一声,倒吸一口凉气,而后轻轻地笑,带着一点故意的委屈:“慕慕,你撞得我胸口好疼。”
说话人比罗一慕矮一些,手臂横在她肩上,差不多是从后拥抱的姿势,下巴垫在她肩头,声音正对着她的后颈,紧贴着她的耳根钻进耳中,喷薄热气熏红了她后颈连带耳根的大片皮肤,那人的嘴唇也若有若无地触到了一小块泛红肌肤,轻软滚烫,罗一慕甚至能感受到她嘴边扯开的弧度,以及唇边开合说话的动作,轻佻又深情,“好疼啊,你得替我好好揉一揉。”
她说着,鼻尖靠在罗一慕颈间轻嗅,手臂收紧,让罗一慕的背在她前胸贴得严丝合缝。熟悉的好听声音,带着三分痞,罗一慕一听就知道是谁。
除了简令再找不出第二个人。
唇纹扫过后颈,罗一慕后颈有点痒,细小的绒毛在简令的故意刺激下颤颤巍巍立起来,大庭广众之下,走廊上有不少学生,这样的姿势太惹人遐想,还好经过的班级并非法学院,否则又要惹来吃瓜群众的一场狂欢。
罗一慕不着痕迹地推开她,上身微鞠,谢她扶的那一下,又为自己无意伤人而道歉。
简令怀中骤空,含笑摆手,“跟我说什么谢。”眼中却颇为遗憾。
简令跟了罗一慕一路,已经发现她行走状态与正常人的细微差别,判断她的眼睛可能有点问题,也不点破,笑着又抓住她的手腕,带着她走,“你要去洗手间?正好我也去,顺路。”
眼睛不好使,感官就异常灵敏,抓在腕上的那只手触感清晰,掌心温度稍高,拇指指腹还不老实地在罗一慕动脉附近抚摸,让罗一慕整条胳膊都泛起痒。
才见了三面的女人,就能这样亲昵,罗一慕想,这个年轻人简直轻浮得过分了。
却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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