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闪现着火光，随之而来的还有子弹被发射以及击中墙体所发出的刺耳声响。面对着的两人同时开了枪，纪德手中的双枪似乎变成了两把自动步/枪朝着L无间歇地连射，而L凭借着剑术形成的钢铁盾牌保护着自身，在子弹即将触及自己之时，以极快的速度用剑刃将它们弹开。L为了躲避攻击而在水平方向上快速移动着，在防御的间隙里朝着纪德开枪——
理所当然的，在能够预测未来的异能力下，L射出的子弹都被纪德轻松避开。
虽然一直被误认为是异能力者，但L所具有的“异能”也称不上强大。她的攻击方式有着极大的限制性因素，虽然凌厉却必须把对方逼到近身肉搏的距离才能够取胜，虽然能够凭借不可思议的技术躲过子弹的速度，但持续使用这种方法的代价是消耗大量的精力与体力。
L既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但她非人的特质并不包括不会疲乏。这里是对方所选定的主场，在这样空旷的空间里，纪德的枪击使她难以逼近对方，而她的枪击显然毫无成效。在交手之后，纪德很快发现了这一点。
“阁下的确很优秀，但也终究不过是夸夸其谈、口若悬河之辈。”
纪德一边说一边从容开枪，其中一颗子弹射中了L风衣的衣摆，另一颗则擦破了她左侧的脸庞。鲜血从伤口涌出来，顺着脸颊流淌而下，L神情未变，只是抬起左手，用戴着手套的拇指抹去了渗出来的赤色血液。
她冷笑了一声：
“不过占了点便宜就得意忘形，Mimic的首领也不过如此。”
子弹如暴雨般在舞厅里轰鸣着，□□炸裂开来，弹夹四处飞散。纪德看起来完全占据了上风，在他的火力压制下，并不擅长远距离战斗的L所能做的只是防御而已。但纪德也不敢大意，因为即便占据了优势，他到目前为止也还没有给对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L身上只有些无关紧要的轻伤，而从她已经恢复如初的左脸来看，纪德也猜到了她本身拥有强大的治愈天赋。
“真是复杂的异能。”Mimic的首领感慨道，“可惜广博不如专攻。”
“你到底是从哪来的评判他人的自信？”对方如是反驳。
纪德手中轰鸣着的双枪沉寂了一瞬——尽管他注意不要让两把枪同时用尽但要，以免留给对方可乘之机，但这样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就在他换弹夹的时候，L如预期般径直逼杀过来。但早已用异能看见这一幕的纪德，在对方冲过来的那一瞬，用换上弹夹的手/枪瞄准了L的眉心。
L这一回并没有用剑刃隔档，而是整个人后仰避开，子弹几乎贴着她的鼻梁飞过，与此同时她松开了手，让长剑像飞刀一样朝着纪德劈砍过去，纪德以几乎将后背贴到地上的姿势避开了，在L滑动到冷兵器运动的轨迹上握住剑柄之时，纪德朝着她开了枪。
子弹击穿了L右手的上臂，但她却连一声吃痛也不曾发出。那一瞬间，纪德几乎怀疑她其实提前预知到了自己的受伤，因为L只是毫不惊讶地接受了自己中弹的结果，那副从容如胜利者的神色让纪德在某一刹那误以为被击中的乃是自己。
他看见对方将手中两件不属于一个时代的武器调换了一下，变为左手持剑右手持枪。纪德有些吃惊：
“你不是右利手？”
“原本或许是，”L回答，“但训练之后的结果是‘双’。”
“您不会认为光靠这一点就能取胜吧？”
纪德灰色的双枪对准了L，后者却露出游刃有余的神情。
“这是我要说的台词。”
两人继续在满是弹孔的大厅里以这般奇怪的方式交战着，被子弹射程碎片的玻璃窗掉落在地，反射着夕阳最后的昏暗光线，亮莹莹地铺了一地。就在纪德新换上的子弹也将射空之时，外面传来了跑动引起的脚步声，声音从舞厅的前后两方同时传来，大约共有十个人。纪德的攻击不由猛烈了起来，他不确定来的是自己人还是敌军，因此打算在人冲进来的瞬间先打倒眼前的对手，但L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在栎木大门被踢开的瞬间，敌对双方在半空中交换了一下眼神，L在明了纪德的意图的同时，也从他的眼神里猜出了状况。两方势力几乎同时破门而入，冲进来的黑手党武装成员迎上了纪德手中的“灰色幽灵”，而接待Mimic士兵的则是L从携带装备里抽出的两把新枪。这两人不约而同选择了先去解决碍事者，他们此刻背对背站立着朝着各自的敌人射击枪弹，被枪杀而死的士兵和黑手党的鲜血溅上了背后的高墙。而此刻暴露出最薄弱的后背的两人像是有着某种默契一般，并没有趁机偷袭对方，他们攻击的身姿竟给人一种两人是在并肩作战的错觉。
恍惚意识到这一点的纪德，忽然想起刚才对方所说的话：“我与你在本质上并非敌人。”
[究竟为什么会这样对自己必将杀死、或者必将杀死自己的人说出这样的话？]
他多少觉察到了，对方虽然拼命想要杀死自己，但行动中哪怕是置人于死地的凌厉攻击，也并没有认真十足的杀意。这个人没有杀戮和取胜的欲望，战斗仿佛只是她的工作，即便是与他的交手也像不得已而为之。
两侧的枪声同时停顿，背对着的两人同时完成了屠杀，在同一瞬间朝对方转过身来。
“我稍微有点好奇，你在曾经短暂的人生里经历过什么。”
L如是说。她注视着纪德有着钢铁般寒冷色泽的双眼，她见过很多这样的人，苍凉而绝望，为了某一种已经失去意义的信念而无谓地奋战着，她还来不及知道他们的姓名，他们便已被永远燃烧着烈火的战场烧灼殆尽。
“我对阁下也是如此。”
纪德说，他想知道对方为什么应战，她用那种古老的兵器所顽抗着的，究竟是一场什么样的战斗。
“可惜没有时间了。”
这两个人并不是为了喝茶聊天才在这里相聚的，他们所赴的是一场血腥的盛宴。如果不是以这样的身份，不是以这样的境地，这两个人或许能够坐在同一张咖啡桌旁共饮下午茶而毫无违和感——在现实中真正参加了这场决战的纪德和织田作，或许也曾有过这样不切实际的妄想。
在那一阵仿佛不按剧本出现的歌队打乱表演之后，大厅又重新成为两人厮杀的舞台。枪鸣和剑响所发出的噪音如同一百台音箱同时播放《野蜂狂舞》，纪德的状态并不好，他的力气已经耗得差不多了，身上虽然没有致命的创伤，每一道狭长的伤口都在吞噬着他的精力。而相比之下，L的情况可谓惨不忍睹，她的上半身已经连续中了三弹，四肢上也有了无数的擦伤，在纪德看来，受伤到这种程度还不倒下已经是奇迹，而对方却连气都不喘，一面抵挡枪弹一面寻求反击的机会。
“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战斗过了，”纪德说，“我对阁下心怀感激。”
“不了解剧目的人没有资格说谢幕辞。”L扯了扯带血的嘴角，“因为你并不知道谁才是最后的输家。”
纪德听见翅膀闪动的轻微的声响，随后有什么东西被丢在了地上。他看见一群蝙蝠扑扇着夜色般漆黑的双翼从被打破了玻璃的窗户外面飞进来，每一只蝙蝠都在大厅里丢下一枚圆形的物品。纪德在异能制造出的未来中看见了大厅里烟雾弥漫的样子。
“是毒/气弹。”L捂着腹部的伤口，“在黄昏堕落至入夜的时刻，飞入旧宅邸的蝙蝠不足以让苦战中的人引起注意。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在枪战中胜过你。”
这是L针对纪德想出的花招，也是唯有她能实践的战术。L一向不喜欢这种投机取巧的阴谋诡计，滑头得仿佛太宰治擅长的计谋，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纪德对此只是露出了惊讶的笑意：
“虽然想说阁下做了弊，但我的异能对其他人来说也是作弊吧？这个数量的毒/气弹足以让毒/气笼罩整个大厅，在这个位置已经来不及逃出去了，没想到您为了杀死我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搭上自己的性命？”L偏过了头，“虽说胜之不武，但要死的只有你。”
瘴气般的毒雾弥漫四周，纪德没有捂住口鼻，坦然接受了不仅会渗入呼吸道甚至能渗入皮肤的毒/气。纪德倒在了地上，脸色发青，神情却很安详。L拖着满身伤痕走到他面前，对着纪德的遗容露出悲悯的神情。她垂下了眼，俯身摘下手套，将手掌轻轻贴上他的额头：
“安德烈·纪德，请安息。”
L在等待着对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如果说“书”会有什么举动，那便最可能在此刻。但她仅仅看到纪德安然地躺在那里，宁静得像一具真正的尸体。L直起身来，叹了口气。她捂着伤口站立不住，越过纪德朝着有窗户的那一面一步步退后，直到将脊背考上结实的石墙。
因为不需要呼吸，也没有普通人那样细密脆弱的毛孔，这样的毒/气对L来说毫无效用，但眼前的这片雾霾看得她烦躁，她把腰上的高效能手榴/弹解下来，抬手扔了出去，被丢到大厅中央的炸/弹发出地震般的巨响，引发的狂风将毒/气吹拂而去。将手榴/弹扔出去的那一刻，支撑不住的L顺着墙壁坐在了地上，而在手榴/弹爆炸的瞬间，她似乎听见了谁的喊声。
在爆炸的余音里，她听见了冲进来的脚步声。L的目光透过流到了眼前的猩红的鲜血，模模糊糊认出了那是太宰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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