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织田作想到太宰治将要谈论的事情不足为外人道,便让西餐馆的老板留在楼上和孩子们暂时待在一起,独自一个人走下了楼。人员到齐,话题于是进入正轨,关于Mimic,太宰治查到了不少:Mimic过去似乎是在欧洲名声大噪的异能犯罪组织,因为遭到英国一个古老的异能机关‘钟塔侍从’驱逐而流亡到了横滨。欧洲是异能力者的发源地,具有众多超一流的异能力者,也因此对异能力者的监控体制分外严格,太宰治猜测国内或许有人协助他们非法入境。
至于Mimic跑到日本来的原因,太宰治做了中规中矩的推测,也就是说无非是为了寻求生存、发展势力,这也是他们袭击黑手党的原因。棘手的是,这些流亡的异能犯罪者太过训练有素了。
“狙击手和观察员两人一组行动的战术安排在这一带实在是不怎么能见到——他们是落魄的军人啊。根据情报所说,这个组织的头目是个非常厉害的异能者,同时也是军人,凭借着自己的实力统领着身经百战的部下。”
太宰治对此已经安排了针对Mimic的陷阱,这是在可能会面临的战局到来前所必须要做的。这大概是黑手党与Mimic的战斗,而隶属内务省的异能特务科大概会隐藏在幕后观赏两方非法异能势力的斗争,坐收渔翁之利。如果不是可能造成过大的伤亡,特务科是不打算出面的。
L虽然只是沉默地听着,却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真不愧是政府会有的作为啊。]
还有就是关于坂口安吾的事情。为了避免组织内部出现纠纷,黑手党派给每个人的暗号都是不同的,而Mimic袭击仓库时用的暗号和安吾手中的暗号一致,也就是说坂口安吾间谍身份大概无可辩驳了。
说到这一点的时候,太宰治和织田作都陷入了沉默。太宰治像是想到了什么,正打算说出来,但因为在抬头的时候瞥见了L而最终把话咽了回去。
“目前调查到的事情就是这样。说起来,我给L小姐带了这个,或许能派上用场吧?”
太宰治这么说着,从黑色大衣的内袋里掏出两把手/枪,是小口径的轻便手/枪。L没有推辞,径直接了过来。织田作对太宰治送枪的行为感到诧异,他回忆了一下,大概是因为拦截狙击手那天L借用了自己携带的手/枪,而被太宰治误认为没有武器。其实那个时候L的那把制作精良的手/枪就被放在她的腰后,当织田作询问L为何不用自己的武器的时候,对方回答说“一时顺手”。织田作想起了L那把收藏品一样的漂亮手/枪,就像那把“灰色幽灵”是Mimic的徽标一样,L的武器或许也具有某种不能随便示人的性质。织田作于是不再追问,也在太宰治面前避开这个话题。
织田作现在不解的是另一件事:“派上用场?”
[太宰为什么要给L小姐带枪?]
“你们接下来不是还要调查安吾的事情吗?”太宰治疑惑地眨了眨眼,似乎最困惑的人反倒是他。
织田作忽然恍然大悟:太宰治并不介意L参与属于黑手党内部的话题并不是一时兴起,上次分别的时候他的的是“安吾那边就拜托你们了”——在追查坂口安吾失踪的事情上,他从一开始就把L算了进来。
“但是,这毕竟是黑手党的机密吧?如果把L小姐这样的外人扯进来的话——”
对于黑手党成员来说是违规行为,即便对身为干部的太宰治来说也是如此。而得之了黑手党内部机密的L,很可能会因为保密的需要而被黑手党下达“处理掉”的命令。
“那让L小姐加入黑手党不就行了吗?”
太宰治打断了他的发言,语气自然地说道。
太宰治在说服L加入黑手党的事情上似乎抱有执念,织田作正思索着要怎么才能让他改变想法,便听见话题的主角说道:
“你还没放弃啊?”
在织田作听来,L的语气充满了一种“不要再推销东西给我了”的拒绝热情推销员的无奈。而另一边,太宰治支着头提议:
“是因为L小姐不喜欢杀人吗?如果是这样,主要负责人员指挥调度的话,就不必事必躬亲了嘛。”
织田作正想着“这是在讨价还价吗”,便听见L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我拒绝——只要黑手党的首领是森鸥外,就没有这样的可能。”
吧台附近的空气瞬间陷入安静。比起已经经历过一次获得免疫力的织田作,太宰治还是第一次从L口中听见黑手党首领的尊姓大名,不过对于L与森鸥外有过节这件事,他和织田作都是初次听说。然而他只是说了句“是嘛”,又立即恢复了以往不大恭敬的态度:
“是因为首领玩弄了你的……”
“不是。”连给对方说完的机会都吝啬,L当即堵死了问题。
企图挖出绯闻的太宰治一脸失落,织田作感到胸中燃起一阵火焰,简单归纳起来就是“不吐不快”,然而以他的水平大概只能说出“别闹了太宰”这种不温不火的废话。他忽然之间无比想念坂口安吾,如果有安吾在场,必定能够用铁锤猛敲后脑的势头狠狠吐槽太宰治——然而安吾此时不知身在何方。
解释完了情况,没有什么理由继续耽搁的太宰治起身告辞。织田作一直把他送出门,踏出店门之后问了一句:
“你和L小姐算是和好了吧?”
太宰治愣了片刻,神情有些无奈:“那个……算不上是吵架吧?但是,既然被对方真心实意的讨厌了,我也没有办法吧?”
织田作诧异地看着他:“你认为L小姐讨厌你?”
“那不是她亲口承认的吗?”
然而织田作摇了摇头:“语言表达出来的未必是真心,那或许——是完全相反的感情也说不定。”
织田作眼前浮现出那天离开巷子后的场景,在L说完“刚才是我过分了”之后,他没能从L的侧脸上看出神情的变化,但却听见那个人叹息般轻声说道:
“虽然在我所处的方位看不到,但刚才那个时候,那孩子的表情大概快要哭了吧。”
在此之后,太宰治收到了来自部下的“老鼠罗网”的报告,而织田作则沿着海岸来到了一家小小的会计事务所,那里是坂口安吾尚未作为情报员与机密情报打交道之前所工作的地方。和他一起来的还是L,这说来不合常理,然而L要求与之一同行动,织田作起初想要拒绝,但争辩了没两句就落了下风,随即顺势溃败了,只好答应了对方的要求。应该来说,只要是L想要做的事情,大概没有人能够阻止。
他们走进坂口安吾曾经带过的办公室,那是一个没有窗户的秘密房间,黑暗、安静,除了账本以及其他黑手党洗/钱的记录之外几乎没有别的东西。织田作翻开了坂口安吾的相关记录。坂口安吾起初是个贩卖情报的网络黑客,和强盗联手制定了窃取大公司资金的计划,盗窃的恰好是属于黑手党保护下的企业的财产,于是受到了黑手党的追杀。精神上被逼到绝境的强盗集团怀疑内部告密而开始自相残杀,但安吾却只身一人继续着逃亡之旅,凭借情报上的才能在横滨的大街小巷中东躲西藏了六个月,因为森鸥外赏识他的才能,坂口安吾并未被处死,而是被黑手党收为己用。
那是三年之前的事情。织田作并不清楚坂口安吾的底细,在这方面L掌握的情报显然更为全面。坂口安吾与强盗联手窃取资金,以及六个月的逃亡,都是使他打入黑手党内部的计划。如果目标只是资金,根本没必要去触黑手党的霉头,这可不是一句粗心大意能够解释得通的。可以确定的是,坂口安吾一开始就是异能特务科的人,他在黑手党内部潜伏了三年,而在两年前出差欧洲的时候销声匿迹了两个月,那是他能够顺利接触到Mimic的唯一机会。
“我和太宰第一次见到安吾就是在这里,”织田作回忆起当年龙头战争最激烈的时期,“那时候我和太宰因为被派去处理阵亡的黑手党成员的尸体,浑身上下臭得连失去嗅觉的野猫都退避三舍,安吾一开始对此非常嫌弃,不过因为我和太宰的两面夹击,他也被迫和我们‘臭味相投’了。”
L把自己设置在当时坂口安吾所处的位置上想象了一番,不由打了个寒噤:“那还真是值得同情。”
L自己连血腥味都受不了,几天前处理袭击者时太过匆忙来不及戴手套,事后洗手的时间长得几乎要把手指一同洗掉。因为杀人而残留下来的血迹在某种意义上比杀人更令人难以忍受。在她看来,被迫接受污染的坂口安吾比这悲惨了不止一倍,实在让人同情了。但真正令人同情的还不是这一点——这三个人如今已经不可能回到当年。某些人之间注定要分道扬镳,就如同在新造的瓷器上能窥见未来的裂痕,何况织田作的死不可能改变。
不得不说这值得叹息和同情,但这样的事情在世界上不可胜数,若是这样看来,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没有哪一种痛苦更胜一筹,如同记忆一般,那终究是为个人所有的伤痛。
织田作结束了属于自己的回忆,两人离开了会计事务所,就在这个时候太宰治打来了电话,但电话不是打给织田作,而是打给L的:
“L小姐,织田作和你在一起吧?我们找到了线索,你们现在能去一趟那个地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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