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基地内，L冷眼看着果戈里在他原本的小丑装扮外套上正儿八经的职场西装，后者哼着小曲给自己套上了假发，回头和她打了个招呼：
“那我就去上班啦，斗南先生今天可少不了我呢！圣母玛利亚小姐要一起来吗？”
“我不是‘秘书’，没有参加会议的理由。”
果戈里有些失望：“真冷淡啊，我还以为你会对正式的公演感兴趣呢。我知道了，是因为那个吧：被逼迫做了违背自己意愿的事。”
L的眼神让他不由打了个哆嗦：“别这么看着我嘛！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是大家商议出来的‘忠诚考核’，对你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
果戈里忽然眯起眼，竖起手指故作神秘地说：“圣母玛利亚小姐，告诉你一个原本的机密情报吧：如果不是你意外加入了‘鼠’，我们打算在‘天人五衰’杀人案中给你留出一席之位。”
“所以才称我为‘天人’么？”L皱了皱眉，回忆起初见之时陀思妥耶夫斯基对自己的评价，然而她并不相信这个说法：“‘天人五衰’针对的是政府人员，我恐怕还没有重要到让你们破坏连环杀人案完美性的地步。”
“你太过自谦了啊，”果戈里靠近一步，露出半是疯狂半是揣度的笑容，“无论对哪一方来说，你都是个重要人物，在阵营内是张王牌，而如果隶属敌营，就只能毁掉。”
因为换上了秘书的装扮，果戈里的威胁更增添了一股怪异感。但L只是一如既往地神情平静，毫不动摇。
果戈里的恶意只显露了一瞬间便收了回去，又恢复了平时嘻嘻哈哈的模样。在确认对方离开后，L做了一个动作细微的手势，阴影中的霍桑走了出来，眨眼之后一改斗篷下神情呆滞的伪装。L看着他因为装模作样而略带疲惫的脸色，几乎想要摇头：
“演技只有这样可不行啊，好在事情还在计划内。”
她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件递给霍桑，霍桑展开纸页，匆匆扫了一眼便惊讶地看向她。
“所以按原计划进行。”
事情发展正如L所料，霍桑吃惊之余又有些疑虑：“‘天人五衰’接下来的动作是？”
“我没有知道他们具体行动的权限，”L揉着眉心，罕见地显露出一丝疲乏，“但也差不多猜到了，接下来的事情会很麻烦……”
她忽然别过脸，不等对方发问就转身离去：“机会只有这一次，不要有无关紧要的犹豫。”
失去了发言机会的霍桑只好把涌到了喉咙的话咽了回去。他望着L离去的身影，感到自己完全看不透对方，最终只叹了一口气。
[还真是乱来啊。]
果戈里所前往的地点是政府官员的秘密集会，住持会议的斗南司法副官神情欣悦地放下电话：
“各位，刚才来消息了，【猎犬】已经逮捕了一名侦探社社员。”
会议现场的气氛立即欢腾起来。这次秘密集会的主旨是减灭侦探社，而侦探社中的成员，例如泉镜花和与谢野晶子都有着未能完全遮盖的黑色档案，而更有分量的则是社长福泽谕吉在大战末期接受暗杀主战派政治家的证据——这份材料一旦公开，侦探社就无法继续存在。
斗南看着暗杀目标档案中父亲的照片，绷紧了嘴角：父亲，终于可以为您报仇了。
但在减毁侦探社这件事情上，斗南也不过是捕蝉的螳螂罢了。在击中斗南的右腿后，不得不作为秘书好好工作了半年的果戈里终于摘掉了那副呆板十足的眼镜，开始了他最喜爱的提问环节：
“现在开始提问！为什么我刚才没有杀掉您呢？答案是——在死之前，您必须‘厌倦了待的地方和安乐的生活’才行啊！”
完全被摆布于对方股掌中的斗南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秘书就是侦探社黑档案的情报提供者，而此刻他的命运正被果戈里握在手中。他看着对方摘掉了那顶三七分头的假发，穿着小丑服一边招呼同伙一边陷入絮絮叨叨的自我狂欢：
“首先是要录像——比起你们毫无特点的穿着，还是我这副打扮更适合做主角呢！难得有这么有表演性的出镜机会，可惜圣母玛利亚小姐不感兴趣呢。”
斗南正忍着伤痛思索着“圣母玛利亚”这个怪异绰号的可能人物，便看见果戈里热情地招呼着那群戴着白头套的恐怖分子：
“人都绑好了吗？把他们排成一排，你们端着枪站在后面，还有那把椅子是我的，要摆在中间——很好，各就各位，摄像机准备——等一下，毕竟一会儿是直播呢，要不先彩排一下？哎呀呀来不及了，直接录好啦！”
果戈里将现场布置为金字塔的造型，他自己则像红桃王后般高倨于华丽的单人椅上，然而直播的观众非常有限——只有侦探社的各位成员。他绑架了参加会议的高官，他们将在半个小时后被迫用电锯进行毫无破绽的人体切割秀表演，将他们拦腰斩断的寓意即是“天人五衰”的最后一项“不乐本座”，提出的条件则是不允许侦探社以外的人进行营救。
无故多加了一条信息的果戈里在发现直播失误后哇哇叫着关掉了视频：“啊啊啊，果然没排演就是不行啊，亏圣母玛利亚小姐还说我很有表演天赋，临场发挥绝对没问题来着！”
他自己抱怨了一通，目光投向在生死边缘惊恐着的斗南：“斗南先生，接下来你是死是活，就要看侦探社有多努力啦。”
受到恶意威胁的侦探社只有三十分钟的时间。即使明知有诈，侦探社为了救人也不得不行动。而乱步也已经追查到了线索，他在楼道内嗅到了一股新鲜的血腥味，打开门的刹那，他所见到的是倒在血泊里的特务科的种田长官。
根据侦探社的救援计划，由以速度致胜的中岛敦率先潜入内部，首要任务为关掉计时装置。考虑到直接正面突破可能会遭遇的意外状况，中岛敦选择由地下避难隧道潜入，然而此举正中敌人下怀——在隧道中等待着他的是出现在空中的手/枪。
中岛敦慌忙躲过进攻，便看见一道人影从无到有地出现，果戈里拽着魔术师的披风朝他微微行礼：
“佩服，动作真是敏捷，比传闻中厉害啊，猛虎少年！”
中岛敦从装扮上认出了来人：“你是那个恐怖分子……”
“没错，我的名字叫果戈里！”人来疯的果戈里兴奋地自我介绍起来。“我们来个初次见面的猜谜吧：请问我的异能是什么呢？”
中岛敦回忆起刚才诡异的攻击：“伸进斗篷里的手出现在另一个空间——是物体传送系的异能吗？”
“没错没错，”果戈里晃了晃徒然出现在半空中的手/枪：“我的异能是将斗篷与远处连接，范围是三十米左右，很适合偷东西！”
意识到远距离作战不利的中岛敦冲上前去，企图以白刃战占据优势。从半空中伸出的手/枪被虎牙咬碎，果戈里像是吃了一惊：
“哎呀，要来真的了吗？真让人害怕呀，毕竟你可是圣母玛利亚小姐教出来的学生嘛！”
在中岛敦片刻的怔忡间，果戈里从斗篷内丢出一根电线杆，一击将他撞进后面的墙体。中岛敦从网状的凹陷里直起身体，不及喘息便问道：
“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圣母玛利亚小姐吗？就是从你们那里跳槽过来的L小姐哦——说起来她不喜欢这个绰号就是了。”
果戈里摸了摸下巴，中岛敦则听见自己的心跳停滞了一秒。
“你是说，L小姐也参与了这次恐怖活动吗？”
“那是当然的哦，”果戈里浑不在意地摊开手，“她现在可是我们这一边的嘛，虽然玩得很不开心，不过她这次可是亲自动手了啊。”
果戈里在最后几个字上加了重音，中岛敦眼前闪过四名被害者的现场照片，那股不知是愤怒还是绝望的情感让他瞬间产生了作呕的欲望。
[不会的，这家伙在说谎，L小姐怎么可能会是犯人！]
尽管本能地否认着，但自L叛逃开始产生，又被作战会议所加强的噩梦从夜晚的梦境中缓慢爬出，开始蚕食着中岛敦清醒状态下的意识。不知从合适开始，L的身影取代了院长的面容，既是中岛敦的深渊，也是他的力量。这一瞬间，他忽然理解了芥川的执着：有些事情除非与当事人直接对峙，否则永远也得不到答案。
一身狼狈的中岛敦眼中忽然闪现出坚毅的光芒。
“我不会相信你——除非L小姐亲口承认，否则我绝对不相信这种话！”
果戈里被忽然冲上前来的中岛敦吓了一跳，他慌忙丢出一根新的电线杆，却被中岛敦躲过了攻击。但就在敦准备进行反击之时，他忽然难以动弹——果戈里在自己的斗篷内抓住了他的脚。
“哇啊啊，你怎么突然间这么有干劲，好吓人啊！”果戈里从半空中拉扯出中岛敦的腿，“还是先封住你的行动比较好。”
中岛敦看着自己的左腿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断”为两截，他面对果戈里可怕的异能有些不知所措，在此情况下首先想到的事情是拖延时间：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采用那么残忍的手段？”
被提问的果戈里立即高兴得笑了起来：“我最喜欢这个问题了！我杀掉那三个人也都问过呢，在临死之前反反复复地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回答其实有两种：第一种，是因为很快乐啊！”
果戈里从斗篷内拔出匕首，大笑着刺向中岛敦的左腿，丧心病狂的发言完全符合一个变态杀人狂的表现。但在刺入一刀后，果戈里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这个是‘针对被害人’的回答，这个答案能让他们接受自己的不幸释然死去。但你不是我要杀的人，所以告诉你第二个真正的答案吧。”
匕首掉落在地，果戈里摘下扑克牌形状的眼罩，眼罩下的瞳孔显露出看透人世的薄凉而悲悯的神情。
“我的精神完全正常，我能理解杀人的罪恶，在这一点上与正常人并无两样。”
果戈里选择杀人的理由，是因为向往着不受重力束缚的鸟。中岛敦对此完全无法理解，而作为当事人的果戈里也不期待获得他的理解。他把中岛敦的左腿往地面里一塞，便挥舞着斗篷宣告退场：
“我得去迎接别的客人了——表演到此结束，欢迎下次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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