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围城之战(上)

    横滨的街道上,谷崎润一郎有些犹豫地迈着步子,看着身旁的中条梨花心里发虚:“中条小姐真的要亲自去找黑手党的人交涉吗?”

    中条梨花面不改色:“定位我已经确定了,而且我也有话想和他当面说。”

    谷崎还在担心对方会根据坐标走到什么荒僻阴暗的角落,却发现中条梨花在某家便利店门前停了下来。偶然去了一趟便利店的中原中也,一出门就撞见了这副景象。他率先看向谷崎,对方杵在原地,因为太惊讶而显得表情有些傻。

    “侦探社?还有……你是中条家的……”

    与之只有一面之缘的中条梨花自报家门:“日安,中原先生,对于您救助过舍妹的恩情,我作为姐姐感激不尽。我就直入主题了:我是来和中原先生谈交易的。”

    “你是说已经知道了‘鼠’的据点?”

    寂静的巷子里,中原中也思忖这中条梨花提供的情报。曾被黑手党作为人质羁押的谷崎一时无法平复内心的波动,他打量着从容交涉的中条梨花,对这位实际上并没有多少社会经验的世家小姐心生敬佩。

    “那个地点恰好在你们黑手党的地盘内,所以需要你们出面。”

    “‘鼠’得罪过黑手党,而由你来定位‘鼠’的据点,中条家也就无法与‘鼠’继续合作觊觎黑手党在横滨的领域,的确是桩好交易。”中原中也分析着,却有些疑虑地看着中条梨花:“那么报上地址,黑手党会剿灭这帮不知好歹的家伙。”

    但中条梨花拒绝了:“抓捕‘鼠’的委托我已经交给了侦探社,我也只会把坐标交给侦探社——所以还请你们双方相互协作。”

    中原中也有些动气,目光因为皱起眉头而冷了两度:“中条小姐,你知道自己在和谁谈交易吗?”

    骤然紧张起来的气氛让谷崎捏了把汗,他不由将手探向腰后藏着手枪的地方——不,子弹对异能为重力操控的中原中也来说根本造成不了伤害。而如此近的距离,就算立即使用【细雪】也未必能躲过对方的攻击。

    然而中条梨花面对威胁却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眼中反而露出一丝笑意:“我当然清楚。但是,横滨虽说是黑手党的地盘,随便触犯中条家的人,后果也不是你一个干部承担得了的吧?”

    在语言交涉上被压了一头的中原中也“啧”了一声,却收敛了煞气:“你倒是对势力斗争很清楚嘛。”

    “过奖了。说句冒犯的话,我并不认为仅靠某一方就能成功扫荡‘鼠’的据点,对方毕竟是在横滨掀起大乱之人,有厉害的后招也说不定。据我所知,黑手党与侦探社在‘鼠’造成的事件中已有过合作,既然陀思妥耶夫斯基是我们共同的敌人,这一次也还请联手作战。”

    中原中也打量着这位名不见经传的中条家大小姐。中条梨花的发言柔中带刚、软中带刺,仅凭这幅交涉手段,就不会是真的籍籍无名之徒。按照她话里的意思,似乎并不信任黑手党的实力,但同时也不够放心侦探社,毕竟这次作战必须万无一失,中条梨花的考量也没什么错。

    中原中也按了按帽子:“我知道了,为了斩除那个‘魔人’,黑手党就勉强屈尊和侦探社合作一次好了。但是,你是如何确定‘鼠’的据点的?”

    中条梨花放松了神情,微微眯起眼:“这种机密可不能说呢。”

    中条梨花和谷崎润一郎转身离开谈判地点,谷崎忍不住几乎以劝诫的语气说道:“刚才真是太危险了,中条小姐!万一那个黑手党真的动手,以我的异能力是无法保证您的安全的。”

    中条梨花回答得分外笃定:“放心好了,他也不过是在口头威胁两句,不会来真的。我并没有别的才能,但看人一向很准。中原先生并非恃强凌弱之辈,否则百合子那时候也不会得救了。”

    感觉捡回一条命的谷崎对中条梨花的回答困惑不解,他一边思索着所谓“看人很准”能到什么程度,一边整理着至今以来对黑手党的认识。[黑手党也存在着‘好人’吗?]

    交涉结束之后,更苦恼的一方显然是中原中也。比起谷崎润一郎的小小困扰,他这边简直是天大的麻烦。中原中也烦躁地扯了扯大衣,呵斥了一声:

    “你还打算藏到什么时候?”

    巷子尽头的阴影中晃出了一个黑漆漆的人影,影子的主人名为芥川龙之介,因为光线不足,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显得更加惨白。自从“自相残杀”作战结束后,芥川就成了中原中也的烦恼根源。他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森鸥外安排给中原中也的特殊任务,此后一直纠缠着这位黑手党干部。

    “中也先生,请把杀掉那个人的任务交给在下”这样的话,中原中也已经听到了快要产生膝跳反射的地步。在严厉拒绝芥川的请求后,这位游击队队长就偷偷关注着他的动静,只要一有关于L的消息就冒了出来。

    芥川并没有因为跟踪被发现而又什么羞愧之意,口气义正言辞到令人发指:“中也先生,请允许在下参加此次作战!知道了‘鼠’的据点,也就等于知道了那个人所在的位置——”

    中原中也脸上掠过一丝“又来了”的神情:“都说了那是首领派给我的任务,游击队原来每天这么闲的吗?”

    “在下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亲手杀掉那个人。”

    芥川的反常态度忽然让中原中也想起四年前太宰治刚从黑手党叛逃后,芥川在战斗中表现的过激行为,他心头一动,莫名将这两件不相干的事情联系在了一起。中原中也抱着双臂看着芥川:

    “你为什么对那家伙怀有这样的执念?”

    因为担心发觉了危险的“鼠”随时可能更换据点,侦探社决定以最快的速度集合行动。于是在约定碰头的地点,中原中也一脸头疼地看向了太宰治,而中岛敦则一脸胃疼地望向了芥川。中原中也对死对头太宰治的出现不算太意外,毕竟双方合作也只能让曾经隶属黑手党的太宰治做中间人。但中岛敦显然对芥川的出现接受无能。

    “为、为什么芥川也来了?”

    中岛敦惊恐地求助于太宰治,但后者似乎打算事不关己地看热闹。倒是中原中也回答了他的问题:“原本来的只有我,但芥川这家伙死活要跟来……”

    然后侦探社的大家就看着中原中也无奈捂住了额头:“抱歉了,侦探社。”

    “没、没关系。”

    不如说看到中原中也仿佛管住不熊孩子的幼儿园教师的模样,根本没人忍心责备他。

    “这个时候多一个人也好。”太宰治稀罕地出来打圆场,觑着中原中也:“时间真是可怕,中也终于也被熬成老妈子了啊。”

    “你说谁是老妈子,混蛋太宰!”

    今天的双黑也是一触即发,或者准确来说,是中原中也单方面的爆炸。站在后排的宫泽贤治轻声问到:“太宰先生好像和那位中原先生很熟悉的样子?”

    与谢野点点头:“毕竟这两人以前是搭档。”

    “所以关系才这么好啊!”

    贤治天真浪漫的感慨令谷崎脊背生凉:“你到底从哪里看出来他们关系好了?”

    顾忌着还有同僚在场,两人好歹克制着没有打起来。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打招呼一般斗了两句嘴,便正经交谈起作战计划。

    “作战计划是这样:因为‘鼠’驻扎的地点是黑手党的仓库,所以先由中也直接进攻,那些老鼠只要一听到风吹草动就一定会往外跑,其他人两人一组守在可能的逃跑路线上,此次作战的目的不在抓获所有‘鼠’的成员,但一定要抓住陀思妥耶夫斯基。”

    太宰治摊开地图,上面已经圈出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可能采取的逃跑路线。考虑到战斗的危险性,身为委托人的中条梨花并未参战,但侦探社能调动的人员已全部投入战斗。

    “接下来说明一下人员安排:与谢野小姐和谷崎一组,把守1号点。我和贤治一组,把守2号点。”

    中岛敦听着太宰治的讲解,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

    “敦和芥川一组,把守3号点。”

    中岛敦抬起头,企图神情自然一些,却完全摆不出好脸色:“太宰先生,人员的分配可以再考虑一下吗?”

    太宰治一脸笑眯眯地回答:“因为敌人最可能从3号点逃跑,所以安排最强大的战力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太宰治的话依旧让敦无法反驳。

    接下来就是正式的作战。走在前面的太宰治对自己的前搭档说到:“一会儿的拆迁就拜托中也啦。”

    中原中也瞥了一眼太宰治,有些懒得和他计较:“反正我就是去跑个龙套吧。”

    “真是期待啊,‘鼠’的那些家伙听到拆房子的动静却完全找不着拆房子的人——没办法,中也的身高根本没人看得见嘛。”

    后面的人看见中原中也忽然对太宰治挥出一拳,而罪魁祸首则满脸得意地轻松躲过。

    “打起来了!”

    宫泽贤治说出了大家此刻的心声。不过不同于他不分场合闪闪发亮的眼睛,以及与谢野“哦呀有好戏看了”的嗑瓜子心态,另外三个正常人都震惊得毛骨悚然。可能是因为他们的目光太过灼热,中原中也强忍着按下拳头,只以满头青筋抵挡太宰治玩世不恭的笑意。

    中原中也回头看了一眼,几个人的表情虽然不太自然,但都尽量装得十分自然。他收回目光看向太宰治:“你确定要让芥川和侦探社的那个小鬼一组?他俩的样子可不太对盘。”

    哪里只是不对盘,他们望向对方的眼神在中原中也看来,简直就是一对仇家。

    太宰治对此是这样解释的:“他们互相讨厌是真的,但是相互之间的默契也是真的。他们在对组合的战斗,以及前不久的入侵作战中的合作,几乎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就像我和中也一样”——这句话虽然没有被太宰治说出来,但中原中也隐隐觉察到了。他对太宰治将两个孩子“捆绑销售”的策略不置可否,沉默了一下说到:

    “你知道我今天来的第二个目的吧?”

    太宰治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是嘛,森先生把杀死L小姐的任务交给你了啊。”

    中原中也瞥了他一眼:“你不说些什么吗?”

    但太宰治只是不甚在意地回答:

    “要是那么容易就能杀掉她,L小姐早就丧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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