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轩走了没多久, 汪启明就回来了。
他拿着一份文件递给黎峥, 神色凝重。
“老板,是真的。这是证监会的官方文件, 有您大伯股权变动的披露信息。”
黎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额头上青筋暴出, 将文件狠狠地摔在沙发上。
“老板,现在怎么办?”汪启明问。
“没事。”黎峥揉了揉太阳穴,“老贼想一口吞了集团,也得看他有没有这个命。”
“老板, 您还有什么法子吗?”汪启明即便竭力镇定,依然掩饰不住眼底的焦急, “您只有30%的股权,连安全控制都达不到。他这份文件一旦公开, 董事会会掀起轩然大波, 到时候谁都没办法了。”
“我有办法。”黎峥握紧的拳头抵在沙发背上, 钻进去一个深深的窝, “你去走动一下,这份文件能拖延就拖延, 我只需要一天时间。”
“好。”汪启明神色蓦地轻松下来。
他相信这个男人, 从来不会让任何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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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小禾正在琴房里练琴,黎峥突然来了一通电话, 让她赶紧回家一趟。也没说什么事, 听语气挺着急的。
路小禾只好匆匆跟郁教授说家里有事,提前下课。
回到家, 男人背对着她坐在沙发上,背影凝重。
路小禾本能地担心起来,连走路都小心了几分,“老公,发生什么事了?”
黎峥捏了捏她的手,表情还算平和,“去,把奶奶给你的匣子拿出来。”
“那对玉镯?”
“嗯。”
路小禾一头雾水,但还是听他的话,回房把那个小木匣拿了出来。
黎峥目光沉重,一只手托着它,连掌心抚摸匣顶的力道都显得几分唏嘘,“奶奶说,什么时候我把它再拿出来,就是咱们这个家,真的要散了。”
路小禾心底“咯噔”一下,握住他胳膊,“到底怎么了?”
“大伯把二房所有的股权都占到他自己名下,想要彻底掌控黎氏。”
“那那那……”路小禾一下子慌了,舌头都在打颤,“怎么办啊?你有办法阻止吗?”
“证监会的披露文件都出了,已成定局,我没办法阻止他。”黎峥轻轻打开木匣,把那两个翠绿的玉镯小心翼翼地放在她手上,“不过,我不会让他如愿的。”
路小禾微微颤抖的双手把玉镯捧住。
黎峥把下面那层绒布掀开,她才发现匣子里还有个暗格。
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直到看见他从暗格里抽出一个锦袋,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小心翼翼地展开。
“这里有11%的股权,你签了它,就是你的。”黎峥道,“这是奶奶给你的礼物,也是她当初留下来,给我们最后一道保命符。”
“那……”路小禾顿了顿,“可是就算我有这11%,我们加起来也只比你大伯多一点,他还可以继续认购股权,一旦他占有51%那就……”
“所以我不能再等了。”黎峥叹了一声,“如果他真的大规模认购股权,我们就真的无计可施了。”
“他真的会那么做吗?”路小禾紧紧蹙眉。
“不知道,但我们赌不起。”黎峥拿出手机订票,“明天一早我就去美国,接下来几天,你自己千万要当心。”
路小禾握紧他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黎峥顿了顿,反握住她,“好。”
第二天,两人乘的是最早的一班机,去美国华盛顿。
黎峥在路上告诉她,是去见大伯母和大哥。
黎峥的大伯母住在大学附近,挺热闹的一个住宅区,但她的院子比邻居的院子都大,白色的院墙里,有两片绿草坪和一片一百来平的树林子。
“大伯每个月会给她钱,但从没来看过她。”黎峥叹了一声,走上前摁下门铃。
大约过了半分多钟,才有人从通体白色的美式小屋里出来,缓缓地走过来,给他们打开院门。
女人已经鬓发斑白,身材十分消瘦,脸颊和眼窝深深地陷下去。
“小峥,你怎么来了?”大伯母看了一眼他旁边的路小禾,“这位是?”
“我的未婚妻。”黎峥牵着她的手往里走,“这次来得匆忙,没给您带什么东西,您身体还好吧?”
“还算可以,这几个月没往医院跑。”大伯母笑了笑,“不过我这身子我知道,没必要自己骗自己了。”
“您安心养病,总好过自暴自弃。”黎峥进门坐在了沙发上,很自然而然的,仿佛没把自己当客人。他看着女人在茶水间忙碌,淡淡道:“两杯温开水就好。”
“我现磨的咖啡不尝尝吗?国内可没有这么好的豆子。”
“那您给她来一杯吧。”黎峥道,“加点儿奶,她怕苦。”
“行。”
大伯母煮的咖啡很快端过来,路小禾说了声谢谢,低头尝了一口。
味道更醇,更苦,加牛奶没有加糖那么甜腻,但也别有一番滋味。
“说吧,这次匆匆过来,是有什么事?”大伯母望着黎峥,眼神里有着一股看穿一切的淡泊。
路小禾只喝了三分之一,轻轻地把杯子放在了茶几上。
那两人正襟危坐,显得自己很像个傻愣愣的吃货。
黎峥握住她的一只手,望向大伯母笑了笑,“是黎家有事。”
“黎家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大伯母微微垂眼,“除了那张结婚证,我跟你们大伯已经差不多形同陌路了,我根本也算不上你们黎家的人,管不了你们黎家的事。”
黎峥始终看着她,语气低沉缓慢:“那为什么不离婚?”
大伯母身形一颤,不可置信地抬眸望向他。
“您的确管不了黎家的事,不过您和大伯之间的事,您总能做个主吧?”黎峥目光灼灼,言辞恳切,“这么多年,您不就指望着大伯给您和大哥安身立命的钱吗?您为自己想的是少,说到底,还是担心大哥以后没人照顾。可是您就这么确定,万一您哪天出了岔子,大伯还会继续照顾他吗?到时候异国他乡,可就只剩下大哥孤零零一个人了。”
大伯母慌了慌,“可阿成到底是他儿子。”
“大哥是大伯的儿子没错,但不是唯一的。”黎峥目光幽深,“其实几年前,大伯在国内已经让一个女人给他生了个儿子,那孩子我见过,不仅长得漂亮,还很聪慧。”
大伯母脸色灰败地沉默了许久,才迟钝地望向他,“你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个?”
“我知道您舍不下,所以之前一直没忍心说。大伯不跟您提离婚,也是知道您日子不久了,没有任何威胁。”黎峥目光沉沉地盯着手里的水杯,“可是您甘心看着原本应该属于您和大哥的一切,将来落到别的女人手上吗?”
大伯母抿唇沉默。
黎峥道:“大伯现在占有集团40%的股份,不瞒您说,我是走投无路才来找的您。只要您同意离婚,凭他出轨多年还育有私生子这一点,我可以让他净身出户,所有的一切都归您。”
“40%?”大伯母唇角一扯,“你放心把那40%的股权交到我手上?”
“您的,将来不就是大哥的吗?”黎峥若有所指地轻笑了一声,“我跟您保证,只要我活着一天,一定会替您好好照顾大哥。”
女人半老的脸肌肉绷紧,身子轻轻仰靠在沙发背上,松弛的眼皮覆盖住眼珠。
良久,才轻叹了一声,“小峥,我一直都这么相信你……”
“股权我不要,你大哥留着也无用,我会全部都给你。”大伯母双手合十放在唇边,“只要你答应好好照顾你大哥,让我在九泉之下,也好放心。”
……
路小禾跟着黎峥到后院里,见到了他口中的大哥。
轮椅上,一个骨瘦如柴,面部表情痴痴傻傻的中年男人。
路小禾吓了一跳,“这……这是你大哥?”
“是啊。”
黎峥没多解释,松开路小禾的手,径直走到男人面前,蹲下身,把落在轮椅边的黄色皮球捡了起来,放在他膝盖上。
“小峥……”
路小禾是第一次听见一个成年人发出这样的声音。嗓音是成熟的,或许因为说话太少而微微沙哑,语气却稚嫩如三岁孩童。
她看着一向温雅镇定的男人,眼眶有点泛红。
“大哥。”黎峥弯起唇,拉起男人的手放在皮球上,“是我,我来看你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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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大哥以前不是这样的。”
晚上两人在餐厅里吃完饭,黎峥慢慢地跟她解释。
“他是一个善良敦厚的人,我不擅与人交际,但他会很耐心地跟我说话,教我功课,教我打球。即便是顽劣不堪的二哥,他也从来都很爱护。”他叹了一声,“大哥曾经是个非常出色的男人。我还在念高中的时候,他就去集团实习了,因为表现突出,爷爷看好他,让他掌管一个新公司,他短短一个季度,就让新公司的业绩赶超企业里好几个如日中天的旧部。”
“集团里一时间传言纷纷,都说大哥以后会成为集团的继承人。”
“可就在他最得意的时候,一次意外车祸,让他差点送了命。”黎峥双手交握放在额前,“后来,命保住了,两条腿都被截肢,大脑因为受到重创,也变成现在这样子。”
路小禾抱住他的肩,拍了拍,“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总觉得你大哥出事没那么简单……”
“当时该查的都查了,没有任何蛛丝马迹。”黎峥轻呵了一声,“就算真是二伯他们的阴谋,事到如今又能怎么样?大哥的腿回不来了,今后一辈子也只会是一个……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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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两个字,残酷又沉痛。
“你别难过。”路小禾把头靠在他肩上,紧紧抱着他。
“大哥自从出事以后,记忆就停留在我五岁以前。那时候他十四岁,每天就用那样一个黄色的皮球,教我打球。”
“世界上那么多人,他只记得大伯母,还有我。”
“你说,他该有多么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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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的。”路小禾忍不住哽咽,“过去的事情谁都没有办法改变。以后,我们一起好好照顾大哥。我相信只要有你在,他一定不会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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