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白炽灯一摇一晃。灯下二人交叠在一起。
细密的汗珠一层又一层地渗出了红毛光洁的额头。原本像刺猬般桀骜不羁的红发此时被汗水浸润着，软趴趴的，毫无生机。
“热吗？”身后的男人声音沉稳而沧桑，一听便是经历过岁月的锻打和历练，与红毛这样初出茅庐、乳臭未干的小子存在天壤之别。说话间，男人并未停下手中的活计。
“……不热。”红毛咬紧牙关逞能道，而他早已面色绯红，双腿脱力地微微颤抖着。他抬起一只手臂，遮在眼睛上方，只想暂时遮挡刺目的灯火。
“休息一下？”男人关切的话语又一次在耳边响起。
“不……”少年的脾气却像驴一般倔强，他断然拒绝了男人的好意，“赶紧做完吧！”
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
“喂——！你不能进去！……”屋外的工作人员大声呵斥，奋力阻拦，传来了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砰——！”大门被粗暴地打开。
一个黑色的身影，如雕塑般屹立在门口。
红毛的瞳孔骤然缩小了，心尖突然传来一阵抽痛，紧接着鼻子一酸，“啪嗒啪嗒”豆子大的泪珠便一颗接一颗地从睁大的眼角滑落了下来。
奇怪，明明从离开之时，就未曾落一滴眼泪，为何，等见到这个人以后，眼泪就止不住了呢？
看着贺天一步又一步地向他走来，红毛怔怔地待在原地，视线被泪水蒙罩，狼狈不堪。
“你是谁？这里不允许外人进来！”红毛身后的男人走上前来，严厉地责问。
“是你老板让我来的。”贺天双手抱胸，目光如炬。
男人露出了狐疑的神色，“蛇少爷？”
贺天并未理会男人的提问，目光越过那人魁梧的身躯，直勾勾地盯着脸上满是泪痕的红毛，“跟我走。”
红毛看了贺天一眼，又看了面前的男人一眼，迟疑着，似乎在询问男人的意思，可身体却已然面向了贺天的方向。
男人突然叹了口气。“你走吧。”他对红毛说道，一只沧桑的大手抚上了红毛的头发，好似父亲的爱抚，“你该回到你朋友那里去。”
红毛低下头，用脏脏的袖口胡乱擦了一把眼睛。他正在和厨师长手把手学做北京烤鸭，被烤窑的火焰炙烤着，在闷热的厨房站了大半天没有一刻停歇。他默默地放下手中清理了一半的鸭子，擦手，摘掉袖套，脱掉围裙，汗湿的T恤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少年初具雏形的体魄若隐若现。
当收拾完这一切后，红毛最后一次看了一眼厨师长，转身便大步迈向了贺天。当二人走至厨房门口时，厨师长突然在背后喊了一声，红毛停下了脚步。
“喂！……你是个天赋很好的孩子！记住这一点。”
红毛背对着他，并没有转过头去，心中却对这个素昧平生的长辈心怀满满的感恩。
“走吧。”贺天抬手搭上红毛的肩膀，声音是那样的温柔，“回家。”
红毛情不自禁地向贺天的身体靠了一靠，一股久违的安心的感觉瞬间满溢全身。虽然只是短暂的几日离别却仿佛已熬过了半辈子。他从未像此刻一样，感谢上天。
“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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