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吉阿吉——”
吉喆正在小楼上假寐,胡二郎颠颠地跑了进来,在楼下大喊:“阿吉打架吗?”
吉喆懒洋洋地回道:“今天不想打。”
他也不是个战斗狂,豁出去冒大险跑来这里不过是要验证一下自己的推测,顺便练练手。
目的达到了,也就没那么多打架的动力了。
这倒不是被如今奢侈腐化的生活给麻痹得懈怠了,实在是胡二郎太好套话。
大概是憋久了的缘故,胡二郎的话多得不行,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试探才能不漏自己的底呢,那边就叭叭的把他想听的不想听的都说了。
怪不得他觉得胡四郎对他的态度恭敬的过了头,原来那敬畏是冲着他那莫须有的后台的。
吉喆自然不会去解释。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爹妈到底是谁。胡四郎分析得有理有据的,听得他都要信了。
自认为是个人类的活了短暂的一辈子,换了个世界才发现自己以为的可能根本就不对。
这他M上哪说理去。
胡二郎本来是来找吉喆打架的,听见吉喆说不想打,也不觉得扫兴。上了楼,也学着吉喆的样子歪倒在榻上,还顺手从塌下捞了只毛团子抱在怀里撸。
他极喜欢吉喆的,觉得待在恩人身边就高兴。
只是往常胡二郎总是说个没完,这次半天不吭声,倒让吉喆支开眼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果然看到胡二郎跟个孩子似的正不开心地撅着个嘴。
“谁招惹你了?”胆子那么大?
别看胡二郎对着吉喆百依百顺的,妖狐的凶性可是在骨子里的,胡四郎又护得紧,谁那么不长眼敢惹这位爷?
胡二郎闷闷不乐,“遵化有家狐狸被灭了族,全家都被当官的用炮火轰死了,就跑出一只,来找我弟弟诉冤,哭声太惨了。”
胡二郎做狐耿直,听了前因后果,也觉得那家子狐狸仗着点本事就把人家官衙当窝赖着不走,时常还要作祟勒索那些当官的供奉他们,作威作福得很是过分。“可那窝狐狸毕竟没有害过人命,而且也答应了马上要搬走了,谁知道那个新上任的官当时答应了给他们搬家的时间,转头就叫兵把官署给围了,炮火齐发,连整座官衙都一起给轰平了,那条幸存的狐狸说,他们全家几十口连个全尸都没留下,几条小狐狸都被乱石砸成了肉泥。”
心疼那几条无辜的小狐狸,胡二郎的眼圈都红了。
吉喆冷嘲道:“那当官的要拿他们的命立威呗。”
能有个大好机会一展手段,让人看到他的本事,迅速把位置坐稳,不过是牺牲区区几条狐狸的命,简直是再划算不过的卖卖。
胡二郎恨恨道:“可恨那逃出来的狐狸也没本事,换了我就也去灭了那官全家,哪用来找我弟弟哭个不停!”
“因为你弟弟能耐呗。”重点是胡四郎还跟很多人类官员都交情不错。
吉喆也觉得胡四郎真心累,管着这么一大家子,还得又当爹又当娘的照顾着哥哥胡二郎。
好在胡二郎虽然不怎么通人情世故,至少能管着窝里的崽子,虽然管理的方法是哪只不听话就揍,再不听话,连崽子的爹娘一起都揍。
别说,还挺见效。
最近逃学溜来这里偷窥他的毛团都不剩几只了。
胡二郎忽然泄了气,闷闷道:“我的确是只会打杀,没别的主意,我弟弟就让我来找你玩了。”
吉喆见识过的人心险恶多了去了,随口安抚道:“那狐狸也不是来找人帮忙打架的,多半是找你弟弟拉关系的。”
胡二郎不明白,问道:“什么意思?”
吉喆道:“官越大对头越多,越容易犯错,你弟弟不是认识不少官吗,那狐狸应该是来打听借力的。”
胡二郎想了一想,这才恍然道:“我本来以为修成人身就知道人是什么了,没想到我连其他的狐狸都不明白,唉——”
吉喆不以为意,“以后见多了就知道了。”
胡二郎低头想了半天,下定决心,一把抓住吉喆一只手,双眼灼灼:“恩公,你跟我一起出去看看吧,我想增长些见识,可弟弟不让我独自出门的。”
吉喆马上把手抽回来,倒没立刻拒绝。
他最近在打算以后的去处。
这狐狸窝再舒服也不能一直住下去,肯定要找个自己的地方。
借胡二郎的实力估计一下,他觉得以自己目前的实力,弄一块自己的地盘守住还是不成问题。
就是不知道哪里才是合适的地方。
原来那个山头他是熟悉,偏偏有个奇怪的老和尚在,他也不是很放心。
胡二郎既然要出去,他跟着一起四处看看,找个顺眼合适的地方安顿下来也不错。
吉喆就同意了。
胡二郎大喜过望,立刻跑去找他弟弟了。
胡四郎刚把那凄凄惨惨的遵化狐狸送走,就听见哥哥兴冲冲来跟他说要出门去增长见识,而且是和吉喆一起。
胡四郎有些诧异吉喆那生人勿进的冷淡性子竟然愿意和他这天真烂漫的哥哥同路,转念一想,还真有些动心。
哥哥的性子不通世故,对修行无益,出门长些见识也是好事。
若是放他独自出门,胡四郎定然不肯,有吉喆同行就不一样了。
别看吉喆的年纪连胡二郎的零头都没有,在胡四郎心中,他比自家哥哥靠谱万倍。
权衡了一下,胡四郎同意了。
请了吉喆来不太好意思地将哥哥托付给他,给了大笔盘缠,还派了两个得用的小狐狸跟着服侍。
依旧不放心地嘱咐胡二郎道:“哥哥是第一次出门,漫无目的的瞎跑也不是办法,正好南边宁波府有虞家的同族要办喜事,哥哥就代表我们胡家去赴个喜宴吧。一路从北到南,由陆路转水路,经过的地方大都很繁华,时间也宽裕,正好方便到处逛逛看看。”
胡二郎连连点头,兴奋不已。
胡四郎无奈,吩咐小狐狸去牵两匹好马出来。
胡二郎瞥见墙角下有两个小狐狸在用秸秆编东西玩,正好编了两匹十分精巧的马,便去拿了过来,道:“出门还要看顾那些畜生太麻烦了,我们用这个就好。”
一指点上一匹秸秆马,使出妖力在上面绕了一圈。
唏律律一声嘶鸣,一匹红鬃马乍然出现立在了堂下。
胡二郎又要再变一匹出来给吉喆,被吉喆拦住了。
他第一次见识这种使用妖力的方法,却心中一动,直觉自己也能做到才对。
端起手边没喝完的茶水往外一泼,心里想着马马马,就有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力量随着意念从体内涌出飞快地溶进泼出的茶水中。
只见又是唏律律一声嘶鸣,一匹黄骠马和前头那匹红鬃马齐头站在堂下。
居然真的成了?!
从前他只要一受伤那股力量就游走着让他迅速痊愈,难道那真是妖力?
这么说他也不是人?
除了吉喆自己,一窝狐狸都没对他能用茶水变出马来感到惊讶——他们都以为他是什么水生大妖尊者的后代来着。
如今看来,这说不定还是个正确答案。
山中无岁月,一出门才知道人间已是暮秋时分。
胡二郎和吉喆骑着马,两个随侍的狐狸骑着驴,哒哒哒地离了开封沿着大路小跑。
胡二郎骑在马上顾盼神飞,无论是田里劳作的农人,还是往来叫卖的货郎,看什么人都觉得有趣。
“阿吉你看那个——”,“阿吉你看这个——”叽叽喳喳比比划划,吵得吉喆头疼。
胡二郎化出的人形眉目如画,神态天真,惹得路人频频注目。
吉喆最不爱被人盯着看,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
好在走出一段之后路上的人就渐渐少了,吉喆才自在些。
他们的坐骑都是幻化出来的,不需要饮食,跑得也快,就是跑得久了,路边的景色都差不多,时间一长胡二郎也感到无聊起来。
随侍的狐狸都是曾孙辈的,也有五六百年的岁数了,一个叫胡阿田,一个叫胡阿力。
胡阿田机灵地发现老祖宗神色恹恹地有些厌倦了,就拍着毛驴凑上来,说道:“老祖宗,前面有可以投宿的地方,今天是第一天上路,咱们不如早点儿歇下,说不定有哪家客栈的厨子擅长做鸡肉呢?”
听到有鸡肉可以吃,胡二郎的眼睛一亮,忙道:“那阿吉咱快走吧。”
吉喆没有意见。
胡阿田便道他先去前头探听一下。
果然走不多远就能看到前方有袅袅的炊烟升起。
胡阿田骑着毛驴哒哒哒地迎面过来,笑道:“孙儿去打探好了。前面有三间旅店可以投宿,两家都没有专门请厨子,只从边儿上茶棚买些包子面条之类的给客人吃。只有一家旅店有厨子,那厨子做烧鸡的手艺据说还是一绝,可惜最近那家旅店传闻是闹鬼,生意非常不好。”
胡二郎只听到有好吃的烧鸡吃就高兴了,至于闹鬼不闹鬼的,他们这一行哪个会在乎。
又走了几里地,果然看到路边有几家旅店,还有几间茶棚,周围种了不少果树,枝叶间结了不少青涩的果子。
屋后都围着篱笆,里面种了不少菜,还散养着鸡,咕咕地叫。
胡二郎看到有活鸡就高兴了,连忙问胡阿田说的那家会做好烧鸡的旅店是哪家。
胡阿田伸手一指,道:“就是最大的那一间了。”
这会儿天色还早,来投宿的客人并不多,倒是几家茶棚里都坐了些客人。
按说那间最大的旅店房舍很新,看着也干净,还提供饭食,可来往的客人真的都宁肯去其他两家条件更差的旅店投宿。
吉喆仔细地打量这家门前寥落的旅店,还真觉得里面有股子不舒服的味道,但是很淡。
胡二郎转过来撒娇似的拉着吉喆的斗篷道:“我们住这家吧,有好吃的烧鸡呢。”
吉喆无所谓地点头,“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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