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二爷坐在中堂, 喊了刘小锅家里的来说,自己闭目养神听了个一刻钟。
刘小锅家里的心里面战战兢兢, 生怕有做的不如意的地方, 惹了这一位的嫌弃。
正想着,却听到二爷问了一句,“几时见到了大爷?”
“原以为是火车上,其实不然, 早先码头上,救了那家少爷的就是大爷, 阴差阳错。”
听到这里, 冯二爷捻了一下手指头, 上面带着一些细微的汗,略带着凉意,“哦,大爷一路上想来是多有照顾。”
刘小锅家里的没有冯二爷这个精明劲儿, 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 她就是再聪明的人,也想不到二爷的心思, “大爷是再妥帖不过的人了, 自然是照顾周到,您只管放心才是。”
说完看了一眼二爷的脸色, 外面热的厉害, 蝉鸣一片一片的, 她的手心里面都是汗, 夹衣湿了一层,这才看着二爷的脸上不见欢喜。
“去账房那里领赏钱,好好伺候着。”
她不敢多说什么,只管着出来了,外面太阳热的晃眼,她倒是松了一口气。
晚上去跟刘小锅说,刘小锅原本是脱鞋子要睡,只一个机灵起来了,“二爷还说了什么?”
“不曾说别的了,只要我好好伺候着。”
刘小锅自来是弄不懂兄弟之间的事儿,他们兄弟几个,从小是一个锅里面吃饭的,感情自然不能跟大爷二爷一样,大爷跟二爷虽说是一个母亲,可是行事作风极为不一样。
那祯禧欢欢喜喜的等着过生辰,等着过了生辰,再没有半年,她就可以毕业了,到时候去找工作去。
“要到你生辰了,买衣服穿去。”
老太太轻易不出门的人,亲自带着她出门买衣服去,对着她跟亲闺女是没两样的。
先前那祯禧不走动,只是在学校里面家里头,老太太也不带着她出门的。
现如今,老太太有自己的打算,事情眼看着要定下来了,也不忌讳什么了。
去的是自家的商场,大爷回来以后亲自整顿的,这边最繁华的地,司机指着商场旁边在建设的大楼,“这栋楼,今年年底的时候就能竣工了,到时候,是上海滩上的第一栋高楼,有八层呢,这个是咱们大爷主持的。”
老太太没说什么,看了一眼,只琢磨着第一高楼这四个字儿,咂摸在嘴里面不是个味道,这样的世道,她不爱人出头。
“咱们进去吧。”
大爷今日里恰好也在,少不了出来应酬一下,“要买什么,母亲只管看,记在我账上就是了。”
说完才看见那祯禧,穿着一身石榴红的裙子,这样的天气里,不由得让人看见了热。
老太太听了大爷的话,不由得拉着她到前面来,“听见了吗,这可是你表哥亲自说的,咱们啊,只管着选就是了。”
那祯禧买新衣服,哪里有不高兴的道理,一高兴,来了一个旗礼,腰肢极具有柔韧性的蹲下来,“先多谢过表哥了。”
抬头的瞬间,整个人都笑的五官明媚起来了,这死丫头乍一看不是一眼美人,可是笑起来的时候,你真的能记住她。
世界上有皮囊的美人多了去了,但是有灵魂的美人,大概是少见的。
那祯禧长得不够漂亮,不那么惊艳,可是这一点在别人看来是缺点的,老太太觉得是优点,她漂亮的见得太多了。
可是最后有一点点的心得,女人嫁人过日子,过得最好的,还真的就不是那种特别漂亮的女孩子,往往那些长得不够经验的耐看的,最后发现竟然是过得最好的。
老话儿说得对,长得太漂亮的人,其实骨头贱,压不住,自古美人不让见白头,就是这个理儿,这命贱跟品贱不是一回事儿。
这商场是最大的商场了,本就是极为豪华先进的,可真的不要小瞧有钱人的消费水平,那祯禧是少来,可是看着这里面竟然有许多是国外的东西。
光是说大衣皮袄子这一件儿来看,咱们自己的有萝卜丝滩皮,毛儿细的有九道弯,再有竹筒滩皮,因为卷起来皮子轻软,能放到竹筒里面携带,因此极为名贵,再有收藏家必有的金丝猴儿毛皮。
里面一应俱全,再看国外的,有南美洲的兔鼠,一件儿女士的翻毛大衣,接近于六万美金一件儿。
那祯禧听见那个价,面上不显,其实心里面也是吸了一口凉气,“姨妈,我们去那边转一圈看看吧。”
老太太见她没有想要的意思,便走开了去,先前一辈儿的人,都有皮袄子穿的,北平的冬天干冷,王公贵族的是玄狐黑狐皮子,青狐的都是贝子们穿的,但是金贵的小姐身上要是有意见白狐斗篷,那也是极为可爱的一件事情。
那祯禧小时候,家里头也还算是能讲究的起来的,有意见狐嗦子做的小坎肩儿,那可真的是极为名贵的了。
是狐狸腋窝下的毛皮,都说是集腋成裘,就是这么来的,为着极为难得,因此不到六十岁花甲的老人不能穿,她的那一件儿小坎肩,是老爷子喜爱她至极,又心疼她冬日里读书冷清,才去找了一件小坎肩。
后来家道中落,她自己找出来,进了裆铺了,这些东西每年都要好好打理,打理不好变了色或者是有虫子咬了,那就一文不值了。
因此留在那家,也没那个闲心思搭理了,不如当了。还能换一些家用来,让家里人吃饱穿暖了来的实惠。
所以说,那祯禧小时候,是有过好日子的,只是那家一直在走下披路罢了。
老太太见她目不斜视,心里面极为喜爱,“这些东西,终究是有违天和,身子弱的人熬不过冬日里去,穿一件也就罢了,我是自来不穿这些的。”
那祯禧微微笑,“合该是这样的,老太太慈爱。我虽然不是什么大义之人,也喜欢它轻便暖和,但是到底是觉得不合算,不能为着自己便利而去穿它去。”
狐裘保暖轻便,年轻的小姑娘穿上了可爱,大姑娘穿上了娇俏,老太太们穿上了贵气,那祯禧当然也喜欢这些东西,华衣美服,没有不喜欢的道理。
可是为着她的那一点儿喜欢,去给那多少个生灵去剥皮去筋骨,再教她披着人家的皮行走,她是不肯的。
小时候不知道的时候不害怕,现如今长大了,倒是觉得怕的很,她喜欢的那么多,不一定给得去跟个狐裘较劲。
兴冲冲的去买了夏装四套,再有秋装两套,陪着皮鞋还有皮包,再有些许女孩子家家的东西,竟然一下午就过去了。
老太太就此还不肯歇一口气,“再有礼服,你自去看了款式来,等着你生辰的那一日,让人赶工做出来,穿上才好看呢。”
冯大爷一下午进出几次,后来站在楼上的柱子那里,跟手底下的人说话,不经意的看一眼,再不经意的看一眼。
说不出来心里面是个什么样子的感觉,只是觉得想着看看,瞧瞧到底是在做什么,其实看了也就那样,都在做着很普通的事儿,可是冯大爷瞧着有意思。
他即使知道下面她要做什么,可是还是想着看一眼,掐灭了烟,到底是下楼了,“这一件很好,穿着是再合适不过了。”
生辰上面,再没有比穿大红色的更好了,这么艳丽的颜色,即使是无盐女也衬得出来几分姿色,更何况是那祯禧这样的人了。
哪个少女不爱美,哪个姐儿不爱俏。她拎着裙子,对着镜子显示自我欣赏了一下,再转过身来,极为大方的笑了一下,漏出来的牙齿绝对是不仅仅八颗,这显示她已经是极为高兴的时候了,“姨妈,就要这一件吧,也不要定做了,合适的很,我穿着,只觉得美的不得了。”
等着回家了,进门就看到冯二爷大刀阔斧的跟个老虎一样的坐在沙发上,“去哪儿了?”
字正腔圆,绝对是拿捏着说的话儿。
那祯禧脸上还带着笑呢,“去商场了,恰好大爷在,送我许多衣服,着实对不住大表哥。”
说完,老太太拉着她坐下来,也没觉得不对劲,“你啊,就是俏皮,哪里就对不住他了,不过是买几件衣服,咱们下次啊,还去。”
笑作一团,只有冯二爷起身,皱着眉头,“大哥事物繁忙,还是尽量少去麻烦大哥。”
又拿着那祯禧当筏子,“大姑娘了,再不许这么去闹人的。”
老太太见他触霉头,也不高兴了,“你哪里来的邪气,再不许对着我们来,要生气,去你屋子里生气去,禧姐儿在这里陪我说话。”
不惯着他的臭毛病,多大的人了,说话如此不着调,脾气大的没边儿了。
冯二爷见老太太生了气,又看着那祯禧低着头,不由得缓和了语气,“不是这个意思,是大哥已然忙成这样子了,你们有事儿只管找我才是,要去逛街买衣服,或者是去支使个什么事儿,去喊了刘小锅来才好。”
“禧姐儿,自来是懂事的。”
少不得卖个好,打一棍子给个枣儿了,那祯禧这才抬起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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