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是从未发生过的事——
红头罩在血痕被黑面具绑走前及时赶到了ACE化工厂。他如约保护了自己的sidekick，他的sidekick也如约跟随他离开哥谭，满世界没有终点地践行他的正义。
然而不要忘了，红头罩是杀无赦的审判官兼刽子手，血痕则是不杀原则的忠实拥趸，岁月推移让他们的并肩作战愈发默契，却也让这道裂隙日益扩大。红头罩呵斥她在任务中的不作为与拖后腿，血痕质疑他一味强求惩罚与罪责相衬。
“所以跟了我这么久，你还学起同情罪犯来了？！”
“是你忘了我们的目的是控制犯罪而非毫无意义的杀戮！一具冰冷的尸体在小巷里被发现能改变什么呢？他们应该在受害者的注视下被绞死！”
“哈，法律，期待法律会保护弱者去吧。他们会怕走上审判席吗？他们怕的是横尸街头，无法再享用沾满鲜血的钱权！而我所做就是在利用这点！”
“那你又如何保证你所杀的每个人都该死呢？你是刽子手，法官，甚至是陪审团！如果有一天，你错杀了一个被诬陷的好人，那时候你又该怎么办？！”
……
——终于有一天，矛盾激化到再无法掩盖，争吵后杰茜哭着摔门而去，而杰森在连着门的那面墙崩塌时，扫掉了桌子上所有的东西。
*****
老旧电视的荧屏上有擦不掉的污渍，偏远一隅转播信号也时断时续，画面模糊得甚至看不清她那双蓝色的瞳眸。
她站在其他“毕业生”中间，站在正义大厅前的广场。超人在致辞，她在等着正式加入正联。她腰背挺直地站着，不时有记者叫她看向镜头。
早在这个姑娘还隶属少年泰坦时大众就认得她了。微鬈的黑发，蓝色的双眼，卓越的战斗技巧使不少人拿她同神奇女侠比较，友善的微笑却让更多人觉得她大概还是更像超人一点。她几乎是凭空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某日疾飞而来拦停脱轨的列车，耐心地宽抚受惊的乘客，只是在被问及英雄代号时沉默不语。
但这不影响一个“微笑天使”赢得喜爱，尽管她没有一头阳光般的金发。幽默风趣与友善温和让民众渐渐接受了这个来历神秘的女孩，她也凭与无害外表不符的凶悍实力为自己在超英中争得了一席之地。她每次飞过一个城市都会有市民认出她而朝这个年轻的英雄呼喊，她也降低高度向他们挥手致意，一双眼睛蓝得晴空一般。
荧屏跳起雪花，酒保拍了一巴掌，呲呲啦啦的电流杂音中才又能听到超人如何介绍新人。提到她时她偷偷比了个心，酒保盯了电视一会儿，操着难懂的乡音开口道：
“不错的姑娘，就是别人给她起的称号太蠢了，‘SunnyGirl’听着像我们这儿的毛头小伙子给心上人写情信时昏了头的称呼。不过倒也挺衬这丫头的，你说呢？”
他在试着同这间小酒吧里唯一的客人搭话。那个奇怪的异乡人坐在阴暗的角落，手边放着个大红头盔，一声不吭地喝着自酿的糙酒，自始至终也没抬头看吵闹不停的电视一眼。
酒保知道他是谁，这人刚肃清了他们这儿潜伏的kongbu份子，某种意义上说也算个英雄，却只能在破电视上偶尔播出的通缉令中见过他。红头罩背对吧台坐着，不知道是长什么样子，不过似乎年纪并不大。
“我说诶，你们这些人应该是互相认识的吧，”酒保把脏兮兮的酒杯擦得多少能被接受一些，继续搭话，“讲讲这个姑娘？我们有不少小伙子自称是她的粉丝，可连她一根头发丝都没亲眼见过。听说她长得有点儿像超人？她能徒手拉起一架飞机的事是真的吗？你——”
“不认识。”
红头罩出声打断了酒保自顾自的喋喋不休。他喝干杯子里汽油一样的私酒，拍了几张绿票子便起身离开，甚至不等酒保过来收个桌子。
他扣上那个头盔，这个动作让电视画面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已经是正联一员的她恰好在记者的镜头里笑得一脸开心。
——红头罩清楚她已不会再这么朝他微笑了。
苦涩的酒液像才滑下他的咽喉。
——刚才的酒可真难喝。
*****
达米安过来找她的时候，杰茜刚结束任务返回。她才在一个遥远星球上摆平了一次叛乱，其实杰茜也不清楚这跟她有什么关系，但似乎只要地球收到了求援信息正联便不能坐视不管。
罗宾是为数不多知道SunnyGirl曾来自污秽小巷的人。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没什么好消息，杰茜放下切好的水果，笑容渐渐消失，“出什么事了？”
“我是来告诉你，红头罩之前失踪了几个月。”
“哦，”她应答得漫不经心，只是手上倒茶的动作微微一滞，“又跑哪里踹人屁股了吧。”
“是这样。在喜马拉雅山下，他被一帮忍者围攻了，然后就杳无音信。”
杰茜猛地抬头，“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我们本来认为他已经死了，”罗宾顿了顿，“所以我们决定先瞒着你。”
有的时候达米安也挺佩服杰茜，她完全可以发火的，比如这一次，但她还是硬使自己冷静了下来，大概和暴脾气的人相处久了便会明悉愤怒有什么坏处。她啜了口原本倒给达米安的茶，把杯子紧握在手心，“那么发生了什么让你们突然又决定告诉我了？”
罗宾对此点头。“有人在附近的小村庄里看到了他。那是场艰苦的战斗，一个人迎战几百号杀手，你都想象不到红头罩做得有多好——”
他话音未落房间里就只剩他一个。对面的沙发空荡荡的，杯子在茶几上，窗帘被吹进来的风吹起，像一场久梦初醒。
达米安走过去替杰茜把窗户关好，没有把接下来的话说完。
——但他做得还不够好。
*****
扳机叩响，子弹击发，和几乎与此同时的金属碰撞声。
那听起来可不像子弹射入太阳穴的声音。
杰茜的手挡在枪口前，弹头从她掌心弹落，有人从墙壁上尘埃未落的破洞里探头看发生了什么，被这个SunnyGirl的眼神吓退。
杰森看起来并不惊讶她会突然出现。“罗宾那小子发现我了？”他把枪丢回桌子，“他这个大嘴巴可是浪费了我一颗子弹。”
“你这是做什么？”杰茜皱着眉。
“别说你没见过别人自杀。”
“不是，你为什么要……”
“你说呢？”
杰森用仅剩的那只眼睛盯着杰茜朝他伸来的手，湛蓝的虹膜如今混浊不堪。就像以前的时候，血痕给红头罩裹伤时都会心疼地轻轻碰碰那些狰狞伤口的边缘，但好在杰茜还记着自己现在该收回手。她向下看了一眼杰森被包起的那条断腿便不忍再看，把视线移回反英雄脸上，然后那个少了眼球的空洞眼眶让她直接哭了出来。
“你走吧，”红头罩没有出言安慰，只是把伤残的那半边脸侧向旁边，“替我骂一顿达米安那小子，他居然没考虑过我可并不想这副样子见你。”
“不，我不走，”杰茜低头抹了把眼泪，声音也小了下去，“我不该走的……”
“哦拜托，别学那种把什么都揽到自己头上的坏毛病。”
“如果我当时没走的话……”她抬起头，红着眼睛。
“别，不准提这个。你走吧。”
杰森的手指只是动了动杰茜便一掌将那把其实已经没有子弹了的枪拍个粉碎。反英雄嗤之以鼻，“你以为你拦得住我？怎么，现在没有哪个地方有一堆人等着你去救吗？你不是——”
杰茜扑了过来抱住了杰森，这一招永远好用，红头罩闭嘴了。
“给我一个小时……”她紧了紧手臂，把脸埋进杰森胸前，“不，半个小时……求你了，就等我半个小时……”
*****
冷风从刚才杰茜破墙而入留下的洞口中吹进，屋子里没有钟表。杰森默数了时间，然后站了起来。
他还不太习惯用拐杖，义肢这种东西更没有考虑过，因为他原本就不打算再继续走完这第二次生命。拐杖有些吃不住力气，他只走了几步便不得不停下，看到拐杖下面卡进了这座小破屋的破地板里。他拔了几下，一股怒意突然涌了上来，那场大战后他已经有段时间无心再关注任何事情，但今天杰茜红肿的双眼又让他记起了自己现在有多无力。杰森带着怒火击打了一下拐杖，这根愚蠢的木棍子突然歪斜，立刻让他失去平衡。
但他没有摔到地上，有具身体牢牢撑住了他。
“走开。”
杰森扶回拐杖稳住自己，想也不想就推了那人一把。杰茜顺势松手，他却愣住了。
——触手所及是一片湿黏滑凉的液体，而非在黑暗街巷都会依旧温暖的阳光的温度。
杰茜一身的血，脸上也溅了不少，猩红的液体下那双蓝眼睛也染上血色，明显是刚暴烈地使用过热视线。她抖开一个布包，几十个金属零件叮叮当当地敲在地上，它们沁染的血缓缓汇成一滩。红头罩认出这些是当初袭击他的忍者身上的东西。
“你这是做什么，杀了他们也没什么用了。”
——说起来很奇怪，红头罩居然并未为杰茜的越界而感到震惊。似乎他也清楚，即使他们已经好几年未曾联系，即使杰茜已经成了众人口中的SunnyGirl遍身阳光，她骨子里仍是那个从堕落之都走出的、紧跟在他身后的血痕。
“不只是忍者，”她哑着嗓子开口，“不只是忍者。现在，没有人知道红头罩遭遇了什么。”
杰森也皱起眉，然而杰茜用语言之外的方式做了解释。她突然跪倒在地，喉间滚过强忍痛苦的声音，杰森下意识地想扶却发现自己根本有心无力。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姑娘痛苦地挣扎，令人齿根发麻的骨骼断裂重生的声响一阵接着一阵，肩膀放宽胯部收窄。等一切终于都结束了的时候，杰茜已经不在了，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同他相仿的黑发蓝眼的青年。
“简森托德（Jesen Todd）。”刚才沙哑的嗓音已经变成了男性低沉的声线。
“你这是……”
“我是红头罩，不管你愿不愿意，我将用这个名号接着沿你的道路走下去，你的骄傲不会容许你看到‘红头罩’变成什么心慈手软的软脚虾的代称吧？如果你不想这一切发生，你就得教我该怎么做，你得教我怎么能成为那个红头罩，这要求你得是个活的。”
他用充满威胁的口吻哀求。
杰森闭了闭眼睛才睁开，这并不是场噩梦。简森一身猩红地站在他面前，用满手的鲜血抹掉自己衣上原本被赋予了光明与希望之义的标志。他蓝色的眼睛里已经只有冷酷的光。
——再也没有什么微笑的阳光明媚的SunnyGirl了。
——又只剩红头罩，跟着一个残缺的阴影暗夜行路。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