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Superdoom

    杰莉最近状态有些不对，经常莫名其妙地神情恍惚，红头罩几次提醒无果后有过询问与呵斥，但血痕还是会在任务中走神。女孩望向他时目光中也多了难以言说的哀戚与不舍。在杰森决定和他的sidekick来次长谈前，杰莉终于对他说：

    “我得到命令，她想见你。”

    ——SD10口中的“她”，便是“制造”SD系列的两名主要负责人中的女性。杰森这时突然发现自己居然已经知道是有两个主要的制造者，尽管他并想不起来是在什么时候在哪里获得的线索；他甚至仿佛还有一点儿已与他们非正面接触过的印象，但再细想的话，相关的记忆便只有一团混乱的虚影。

    毫无头绪地调查了这么久，转机却来得这么随便。

    青年当然清楚杰莉不会就这么领他去个神秘基地或实验室什么的，不过一个普通的小旅馆？“我还以为招待我的规格能更高一点儿，毕竟我一手带起来了你们中的两个。”放下手头正追击的毒枭赶来、结果是为了进一个连前台都没有的旅店，反英雄讽刺道。SD10却比平常更加沉默，她将杰森领上楼层后便停了下来，请他自行前去那个房间，恭顺的样子让杰森皱眉，心里对要见的人就更加嫌恶。

    被疯狂科学家突然要求见面这事本身就不愉快，更何况还不知对方什么来意——大概是他一直以来调查SD系列的动向终于引起了制造者的关注？红头罩隔着宽松的外套拍了下别在后腰的M9，满填的弹匣比枪械本身的重量更让人觉得有底，而他就连袖子里也总藏着些小玩意。

    青年没有敲门，而是屏息贴近确认此刻另一边无人埋伏。微微转动门把发现没有上锁后（这破地方居然还没用上门卡），他猛然旋开了门，老旧的门扇在他身后重重摔上时反英雄的枪已经拔了出来挡在身前——但同他猜想的一样，狭小的房间内没有被壮汉保镖们包围着的一脸狞笑长相典型的疯狂科学家。只有一个女人坐在床沿上。

    而且这场景和热辣香艳一点儿都不沾边，这个女人仅仅是因为床是房间里唯一的陈设才坐在那里。她把手边还在用的iPad收进随身的坤包，相当镇静地看着刚刚制造出恐怖噪音的红头罩，比上次他们相见时多了一副学派的金丝眼镜。不会令人联想到“反英雄独见女反派”词条下某些难登大雅之堂情节的又一原因是女人已经步入中年，尽管保养得不错，长至耳下的金发仍显出霜白的淡色。

    杰森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选在一间普通的小旅馆里。除了隐秘却又能限制他可能的暴力行为外，他没法戴着那个大红头盔进来，神态表情便无处隐藏：虽然他做了伪装没傻到真面目前来，脸上的震惊还是一目了然。而且，在这个女人面前，他的化妆与假发没有意义。

    “我还以为会见到一个秃子，没想到还有别人热衷于给超人造小孩。”但他毕竟也是红头罩。稳定下心神，反英雄收起枪，靠在门边，在这狭小的地方和女人尽量保持距离。说句实话，开门见到蝙蝠侠他都不会这么惊讶，他绝没想到会是她。她不该出现在这里，她甚至不该出现在这世上的任何地方。

    “你所说的那位先生不会承认他与我们有关系，所以他不会为此出面，即使是私人的秘密会见。但他很欣赏你和你的观念。”

    “哈。”红头罩对这句话嗤之以鼻，不过确实印证了他的猜想：莱克斯卢瑟与SD系列有关。女人似乎并不在意说走了嘴，只是和蔼地看着反英雄，等着他的问题。这种眼神让青年浑身不自在，他环起双臂，明显的戒备防御，“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你不也正站在这里。”她微微一笑。

    Sheila Haywood.

    和这个名字有关的都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埃塞俄比亚陌生的土地，时常仍在耳边的磔磔怪笑，温暖的火焰，壮丽的爆炸……被生身之母送到小丑的撬棍之下。

    ——罗宾拖着残破的身躯，仍拼命将出卖他的生母护在身下。

    可如今看来，当初死在爆炸里的恐怕只有他一个罢了。

    “私人的，还是和山姆大叔有关？”杰森从希拉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果然，伟大祖国在这方面从来不会令我失望。”

    “不少人渣恶棍手中握有相当先进的科技或技巧，如果只是用于犯罪的话就是无谓的浪费了。当时我和我的同僚受命收集并研究它们，使之得到正确的应用，我负责的就是小丑。然而我们都小看了那个疯子。于是我被召回，改为负责SD计划——‘SuperDoom’。这是项危险的任务，而没有什么比死亡更能掩盖行踪，爆炸中的尸骨无存尤是如此。”

    反英雄紧了紧下颔，这句话里有太多处他需要思考推敲的地方。

    于是希拉的表情变得更加柔和，目光中也带上了歉意：“我很抱歉，我的孩子，但那时我需要这么做——我本以为蝙蝠侠能及时赶来的，可惜他没能做到——我很抱歉。”

    “我只为这句话生过一次气。老蝙蝠那次。因为那时他搞错了我怨恨的原因，我并不是责怪他没能及时救我。”杰森面无表情，但他的右手扣紧了曲起的左臂，“至于你，你早已没那个资格让我感到气恼了。接受道歉，再见。”

    红头罩垂下胳膊把手插进外套口袋，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要离开。他听到希拉站起的动静，于是保持了那个冷漠的背影有一会儿才转回身子。金发的女人皱眉，柔情一扫而空，也是成了公事公办的态度：

    “我并不是为了向你道歉才出现的，杰森托德。我是作为SD计划的主要负责人，来就你调查SD系列的行为予以回应。”

    “洗耳恭听，女士。”青年嘲讽道，然后他看到了希拉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抱歉，夫人。”

    “SD计划现在毕竟仍是保密级别，我能向你透露的只有无关整体的细节。SD系列的生物武器目前一共有十三个，是运用氪星佐德将军飞船里的技术、将已知生物中最强两个的基因结合培育而出，这部分你恐怕已经知道得很具体了。”

    杰森点头，心里却在盘算另一件事：破译并使用技术、制造出十三个人形武器，这个工程量，整件计划背后至少需要一个部门人员的支持。那么挟持负责人并从她嘴里套出全部内容的方案就没有意义了。主要负责人怕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才设了两个的。况且敢只身会见一个反英雄的这个人，料定红头罩是无法对她动用什么强迫手段的。

    “SD计划启动的初衷，是为了弥补人类在面对地球危机时安保上无可忽视的漏洞。人类不得不与其他种族及强大文明对抗的次数越来越多，但民众却越来越认为守护地球只是一个非政府组织的责任，尤其还寄希望于其中担当领袖的那个外星人。超人根本不是人类，无人可为他的真实意图担保，所以他所做的一切真的是为了保护我们吗，还是用来骗取人类信任的手段。例如‘氪星遗孤’这点，超人靠它博得了不少同情，但这几年他不仅多了个表姐妹，还出现了氪星将军，甚至还有氪星犬，下一步又会有什么？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氪星人确实是出于好意，人类的命运也该掌握在人类自己手中。指望超人当永远的守护者是不现实的，特别是如今他失踪已久、在人们需要他的时候都没有出现，这充分说明超人不可能是那个‘救世主’，人类需要用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守护属于我们的星球。”

    希拉一口气说了很多，毕竟每位作者提及作品时都想滔滔不绝。杰森听出她的话其实从中段开始就在有意识地指向针对超人。关于氪星人的阴谋论他在蝙蝠侠那里听过，这些还只是冰山一角，但看来某个秃子至少成功洗脑了一个人。而且红头罩得承认，有些话在他听来还是很有道理的，希拉言明他也不喜欢超人时反英雄也没有否定——是的，他讨厌超人，即使他的上一任罗宾到现在都还是个迷弟，前罗宾仍不喜欢超人。他还是罗宾时有幸经历过一次黄太阳光下最强生物在恶役操纵下的暴走，那时在他的心目里蝙蝠侠无可战胜，氪星人却只用看一眼就能让黑暗骑士灰飞烟灭——用那个dirty look。杰森不喜欢超人。不是厌恶，而是恐惧。

    “我们决定邀请你加入这项计划。我们很欣赏你的理念，你当初在哥谭取得的成果虽然并不完满但也能证明你有足够的实力。人类正面对着巨大的危机，犯罪只是无意义的内耗，我们希望你也能为此贡献出你那份力量。”希拉继续说道。

    “干嘛？想克隆出一堆小红头罩？”青年嗤之以鼻。

    “你得承认SD计划的正确与远见。你也见识了上次天启星入侵时人类有多么软弱无力，没有人统领全局，甚至没有像样的反击方案。但现在，我们已经有了SD系列，它们是强有力的武器，只要时机成熟它们便可立刻锁定地球上最有价值的军事设施，吸收各国针对彼此的防卫系统。也许此刻你并不理解我们的作为，但最终世界将只剩唯一一支军队，一支忠于全人类、真正为人类谋福祉的军队——地球联防军。想想那一天吧，不仅再没有外星人敢践踏我们的世界，而且我们的文明中再也不会有战争、犯罪或互相伤害，人类将实现完全的团结统一，这可是历史上的首次。”

    女人依旧是一副端庄内敛的模样，杰森不禁也有些为她感到悲哀，一个被洗脑的高级知识分子，眼睛里却和地下世界的邪教徒一样闪动着狂热的情绪。他知道其它声音她已经听不进去了。

    “我好像听到了一个连对亲生儿子的抚养义务都没有承担的母亲在谈什么‘大义’，”红头罩态度冷漠地反问，“一个问题，先不谈SD系列是否如你所说完全忠于人类，她们不可能每个人的话都要听吧，那么是谁代表人类给她们下达指令？这么说吧，照你刚才谈到的发展下去，只有一支武装力量，那最终的绝对主导权，是不是得落入一个秃子手里？”

    对方沉默了，反英雄冷哼一声。

    “谢谢你们的好意。我虽然不喜欢超人，但更讨厌秃子。”

    他挥挥手再次准备离开，果不其然女人也再次将他叫住。“红头罩，站住！SD计划因为你遭受了巨大损失，所以你有义务作出补偿！”

    这次没有了头盔的遮掩，青年挑眉的细节清晰可见。

    “SD13，目前SD系列中最后一个。它被送到哥谭，世上最危险的地方，本来应该借此磨砺成更凶悍的武器，然而——我本来很高兴我最满意的作品能得到我唯一的孩子的照顾——你毁了它。它流着毁灭日的血，基因上就铭刻着死亡，应该经历一次次的死亡以不断重生，你却教给它保护自己和限制力量的技巧，打乱了它的进化进程——就像超人对人类所做的那样。所以我们不得不将它重启，它被浪费了大量时间，还因为你再度拒绝顺从。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必须负起这个责任。”

    “首先，并没有哪条法律要求我背负什么莫须有的罪名；”杰森一根根竖起手指，“其次，就算有一条法律这么规定了，红头罩可是自认为法外之人；最后，不是SD13，不是‘它’她的名字是杰茜，杰茜 托德的杰茜。现在我真要走了，夫人，我得在还能保持礼貌与理性的时候尽快远离您的胡话。”

    红头罩说这话的时候右手已经在口袋里攥紧成了拳头，不谈其他关系，派来的代表是女性这点还真是明智。希拉在这个时候却突然又放软了态度，她望着他，俨然一个母亲望着她叛逆不懂事的儿子：

    “我知道，因为过去的那些事，我不管说什么你都不会听。所以我并不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让他和你谈谈好吗？”

    她拍了下手，房门应声而开一个戴着口罩的青年走了进来，恭顺地低着头，在女人离开房间后才抬起。杰森看到他有一双晴空一般的蓝眼睛。

    *****

    看外表青年估计也就二十二三岁，有一头剪得很短却打理仔细的黑色鬈发。他摘下了口罩，感觉像是个受过高等教育并家教严苛的年轻人。

    杰森觉得他长得有些眼熟，刚才希拉一直在提超人所以他立刻意识到青年长得颇像克拉克 肯特，只是比他当罗宾时遇到的超人还要年轻。黑发蓝眼，红头罩看着青年与杰茜杰莉杰芙极其相似的眉眼，已经猜到了他会是谁。

    “我是戈尔德（Guard），因为是系列里的第一个所以有一个名字。我的代号，SD01。”

    “你是谁与我无关，当然我还以为她们有的是个热辣的大姐姐。”不能怪红头罩语气不善，从刚才起他就压下了一股怒意。反英雄站到SD01面前，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装备带的最后一格也确实放有一块绿氪，估计对方也知道这点。“我并不想被人看到从旅馆一个小房间出来后地上躺着个意识不清的男人，这对我的名声不利。现在我要走了，希望你能从窗户翻出去。”

    “我并不是来要求您做什么的。我想请求您的帮助——关于您赠送名字的SD13，我的妹妹。”

    戈尔德走到简陋的床跟前，将它整个抬了起来靠到墙上，就好像那只是层纸壳。房间里一下子空了很多，留够了缓冲空间，戈尔德站得离杰森远了点儿，从口袋里取出的小巧设备嗡鸣一声便开始3D投影，高科技产品配高科技设备，没毛病。

    ——画面上放映的是血痕和红头罩某次在屋顶尬舞的录像。

    杰森尴尬了下，随后发现对他的监视并不限于他戴着头盔的黑夜，他在闪回中看到了没穿血痕制服的杰茜打扫洗衣店的场景。

    “我们存在无法对抗氪石与红太阳光的弱点，上头想要更强力的武器，于是SD13才被制造出来。作为兄长我很感谢您将她照顾得很好，但您知道最开始时她是什么样子的吗？”

    “知道，一身骨头碴，长得像个白胖刺猬。”杰森哼笑。

    戈尔德跟着笑了笑，按了下小投影仪，画面立刻切成一个实验室的内景。经过了消音处理，所以只能从SD13皱起脸露出尖牙判断出她正在咆哮，小女孩外貌的人形武器轻易撕毁了身上的束缚开始攻击研究人员，一块碎片打中了镜头，录像在此结束。

    “我们最终还是制服了她，SD05付出了半个身体被毁坏的代价。”提到这个时青年眼神一黯，“后来她在哥谭的表现让我的父母误认为毁灭日是能被驯服的，于是他们把SD13带走重启、准备将她再次培育得像我其他妹妹那样忠诚。他们失败了，被开启的是SD13的转化——她会从现在氪星人性状转为完全只知道杀戮的武器。”

    戈尔德的表情看起来不像在撒谎，但红头罩不会这么轻易相信初次见面的家伙。“好吧，我会多留意杰茜情况，多谢提醒。”

    “然而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正在变化。而且，太迟了，我们已经必须采取手段。”SD01那双晴空一般的蓝眼睛似乎藏有令人无法拒绝的力量。“请给我点儿时间，红头罩先生，我会向您证明这一切真的是，已有必要。真到了那个时候，如果我们不毁灭她，就会被她毁灭。”

    红头罩停下脚步。戈尔德又说了很多，直到杰森眉头不展。

    “我是第一个，是有缺陷的残次品，毁灭日的基因一刻不停地吞噬氪星基因，所以我活不了多久……但我不想眼看着我的妹妹们自相残杀而无所作为地死去。请您帮帮我们，帮帮SD13，她是我最小的妹妹啊……”

    反英雄看着他手里的铅盒，据说那里面是一颗氪弹。擅使枪械又熟知杰茜，没有比杰森更合适的人选了，尤其人形武器甚至都不对他设防。

    ——那时红头罩居然被说服而相信了实验室里制造的人形武器之间会有手足情谊。大概光明之子学会了说谎的话，也没有人类能识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