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重刑犯。拉撒路人鱼。雇佣兵头目。死神代理人。天启先锋官。
联盟还有一个顾问：量产人形武器。
——这是他们在人前的身份。然而时跃者联盟的成员隐藏着一份共同的秘密，那即是他们清楚自己其实并不属于现在这个世界。他们原本的生活被强行从正常轨道中剥离，这或许赠予了他们前所未有的体验，可事实上，不过是用来在陌生时空里保护自己的面具；即使是最早来到这个时空的阿伊达，现在的火星人，也还没有忘却自己的本来面容，一个来自“犯罪辛迪加”世界的总有些悲观的黑人小伙。天启星父盒创造了一个异次元空间，时跃者们在这里停栖疲惫的心灵。
——这么说太中二了。说白了就是，这帮除了同家兄妹外原本只是普通人的穿越者人前一个个都是大佬得端着架子，时间长了难免心累，这时他们就会悄咪咪溜回仿瞭望塔内景的自造空间，扯扯淡聊聊天，交换一下各自情报有时还厨一波正联，好好放松一番。
这天联盟中六个人难得都窝进安逸的小基地，连同家兄妹都过来了。当然某个顾问依旧例行缺席。人鱼双臂探出水缸，嘴里叼着头绳轻哼着乡下老家的民谣，灵巧的双手在帮Tela编发；有Perish“毁灭”之称的小妹妹乖巧地坐在水缸前面，怀里抱着她不敢带出这里的布娃娃，有些笨拙地和着人鱼的歌。几案那边是同陵和夭罔对坐，中日混血的青年本想布起茶道，见通灵家族的传人一脸懵比，索性就随意泡了茶递上；“轮回之光”虽然比起上好茶水更喜欢珍珠奶茶，但他其实挺喜欢看雇佣兵头目奉茶，葱白的手指纤细修长，根本不像拿惯了刺客的暗器。
“最近过得怎样？”同陵接过茶盏，虽说品不出什么，但出于尊重小口慢啜。“也就那样，奇奇怪怪的人奇奇怪怪的活，刺客联盟仍时刻准备怼我，”倒是夭罔早被他带的率性很多，呷了一口便放下，“你呢？”
“你也知道，每分每秒都有人离开人世。我现在非常想有个假期能带我妹妹去游乐园，她又好久不笑了。”
做兄长的顺势望向稍远处漂浮在半空打坐静心的妹妹。同家兄妹同为死神在人间的代理却分工不同，同陵负责指引灵魂步入轮回，同灵则负责抹杀不配再存于世的罪恶之人，年纪小身子弱的那个反而担起了直面黑暗的工作，好在火星人教给她怎么管理调控自己的情绪和心态。同灵感知到了投向自己的目光中毫不掩饰的关心与担忧，口不能言的少女微睁双眼，又立刻闭上。
在同灵对面同样盘膝漂在半空的火星人突然停止用精神力量安抚她思绪。少女落回地面，有些不解。阿伊达望向这里和现实世界交接的“门”，说了一声：
“杰茜来了。”
“谁来了？难得，她出现的次数可是一只手就能数完，整天都沉迷于搞事难以自拔，咱们这可能是个假顾问。”
Mermaid话音未落杰茜就连人带车直接摔了进来。人鱼吓了一跳，绿色的鱼尾拍出个浪花，条件反射地伸手却力不从心。其他人连忙把小丫头扶了起来，这才发现她胸前已经漫开了一片血迹。
“啊发生什么了呀？！”Tela害怕地捂住嘴巴，夭罔立刻蒙住了她的眼睛不让小小联盟来的小孩继续看这恐怖景象。“没，番茄酱洒了而已。”
“氪弹……”杰茜撑着口气勉强维持一丝意识，说不出话来了便吃力地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同陵开了下“真实之眼”，然后告诉他的同伴确实有一颗氪石磨制的子弹卡在了小丫头的心脏中。时跃者们都有些慌了手脚，鲜血仍汩汩地从本已愈合却又开始坏死的枪伤涌出，夭罔的点穴封道在人形武器身上也不起任何作用。杰茜用最后的力气吐槽了句“一看就知道……你们这帮小兔崽子没……”，还没说完“没看过《正义联盟：毁灭》”便彻底昏死过去。一路上完全是靠一句话吊着，能撑过空间折跃已属不易。
“来不及了——氪弹已经被新生的组织封在了心脏里，每次心跳都会把氪石辐射泵往全身……我们手头没氪石，动不了手术，已经来不及了……救不了……”
阿伊达悲观的话让这边的人都沉默了，正托着杰茜的同陵能感觉到怀里的身体中生命力正一点一点被抽离，只是死神管不着氪星混血所以他的代理人才得不到明确的“时间”。只能待在水缸里过不来的Mermaid见此气得半个身子都探出了水面，顾不上自己的人设是妖艳风情的人鱼这事，撩起水花就往这边泼，“这叫什么话！无论如何我们都得救她！再怎样杰茜也是我们的朋友啊不是吗？！”
“可……”
一柄黑色大镰兀然横空出现，利尖点在小丫头胸口。同灵手持以地狱火锻打冥河水淬炼亡者骸铸成算是魔法侧的死神收割器。她没法说话，但同陵已经看懂了妹妹深邃黑眸中暗含的讯息，迟疑了下便立刻叫其他人退到隔壁房间，连Mermaid都连水缸一起被推走，夭罔也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改为捂住Tela的耳朵。
时间不长，他们很快又被同陵招呼回去。同家兄妹的衣服上都有地狱火灼烧过的焦痕，应该是想掩盖什么气味与痕迹，那枚特制的氪弹已躺在同灵手心，也被擦拭干净。少女本打算将它碾碎销毁，想了想，把它交给了联盟主席阿伊达。
小小的身子平放在临时用作手术台的几案上，杰茜紧闭着眼睛，上身盖着同家兄长的外套，没有气息。联盟里唯一真的是小孩的Tela小妹妹拉着夭罔衣角，小脸几乎皱在了一起，“杰茜是不是受了很严重的伤啊……”
“杰茜只是累了所以小睡片刻，没事的。”
“骗人，小姐姐胸口明明多了个大洞……”天启人翻出灰皮红眼的真面目，看穿了那单薄的衣衫想遮盖的伤势，小小联盟来的人不懂什么是死亡但也知道这很严重，“我们要救她啊杰茜这样会……会睡着了就再醒不过来的……”
说的简单，可要怎么救治一个伤重的毁灭日混氪星人血呢？
——在众人沉默的安静房间里，Mermaid的鱼尾在水中轻轻摆动的声音也特别明显。时跃者们望向了拉撒路人鱼所在水缸里那一汪腐绿色的泉水。
也只能一试了……
*****
对于大多数哥谭人而言这段日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红头罩再次清洗堕落之都的打算与我这种平头百姓何干，又不是没见过更大场面；阿卡姆常客们为此躲藏也和我这样普通市民无关，只要别影响我工作生活。不过那几个不怎么说话的姑娘倒是不错，帮忙搬家帮忙收拾再琐碎的事都可以随叫随做，宛如全城公仆。虽然她们空洞无神的双眼有时猛一看还是会让人心里咯噔一下，不过这么全能又免费的帮手，不要白不要咯。
这些互相极其相似的女孩好像也不是只会听小老百姓使唤，有人曾目击到她们追逐罗宾，据说小男孩现今藏于暗处的模样有点儿刺客的意思但更有点儿像巢穴将覆誓愿一搏的知更鸟。稍微看出点门道的人猜测红头罩这次接管哥谭惹恼了罗宾，可黑暗骑士失踪Boy Wonder只得孤军奋战；而看这架势，恐怕那些动机不明的姑娘还跟地下世界灾星有什么瓜葛。
“……那些人形武器未能于最佳时机在哥谭出现，因此必须做点什么来弥补计划被打乱所造成的损失；于是她们悄无声息一点一点地渗入你们的生活，就像智能手机，等到你们发现时其实已经离不开她们了。那时再想将她们驱赶就会更加困难，她们很危险。”
“精彩的故事。然而没有可信的证据，那这些在我眼中也就是个不切实际的臆想罢了，最近不是有个词很时兴么，对，‘智械危机’。”
回答的人个头矮小脊背佝偻，秃顶尖鼻的丑陋外表即使一身名贵衣服也无法衬出美观，说话间他直接拿起一条生鱼就吃，仿佛那腥臭的味道是他的最爱。上流社会标配的单片眼镜连那只眼睛目光里的算计也挡不住，戒备多疑而又带些鄙夷地打量着坐在对面的不速之客。
冰山餐厅，哥谭颇受欢迎的主题餐饮，环境舒适优美又不乏新奇，所以就连它的拥有者，尊贵高雅的科波特先生，也时常在这里享受生活。瞧瞧室内难得一见的大冰山和那些憨态可掬的企鹅，有谁会不喜欢这里呢？所以就算它是经营黑道与洗脏钱的地方，那又怎样？
不过科波特先生专座对面的位置可不是谁都能坐，很多政界要人金融大鳄来了也只能站着。然而今天有人硬闯了进来，拉过椅子就坐在了那儿。能摆平所有上来阻拦的保安，甚至不用动“手”，此人肯定也有些能耐；但所谓的能人异士科波特先生见得多了，毕竟哥谭盛产各色疯子。
“就算是真的，”企鹅人舔了舔手指，又在餐巾上抹了抹，“那与我这个老企鹅有什么关系呢？我可不是干慈善业的，可爱的女士。”
脏了的餐巾状似无意地丢在靠近来者那边的桌上，蹩脚的说客理应遭到这般待遇，那人却没有窘迫或气恼。她穿着一袭黑色长裙，布料上绣有暗纹，粗略看来是东方的纹样；面具挡住了面容，上面的夔纹在这儿可没几个人知道，青铜的材质似乎也在暗示主人的来历情怀。有意思的是，很多人戴面具不单单是为了遮脸，这副造型夸张怪异得只有三星堆出土文物能有一拼的面具明显更多是用来凹造型；更有意思的是，面具没留眼洞，简直就是一整块青铜板摁在了脸上，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看见路的。一头黑发讲究地盘着，不过看身形和听嗓音，这身黑下面是个年轻姑娘。这让企鹅人更加表现出了不屑轻视，但他还是保持了绅士风度。
“只是表明来意，企鹅人先生。规规矩矩递请柬的话不知您什么时候才能理睬我的邀约，于是我不请自来了，这种行为非常冒犯，所以我先讲明来意：我是为了对付那些人形武器，不会损害到您的利益，更不会与您为敌。”
“谢谢你的诚意，”企鹅人的目光沿着姑娘的曲线滑动，离冰山这么近她却穿着单薄，俨然感觉不到寒冷，“可我为什么要支持你呢？并不是你跑来说件玄乎其玄的事我就要提供帮助的，我干的真不是慈善行业，这位——贵姓？”
对面的人仍端坐着，一团黑气却从衣服内冒出，就像着火一般，却是将一块生铁铸的牌子递给了企鹅人。她刚才就是这样连手指都没动却揍飞保安的。企鹅人拿过铁牌，脸色突然变了——玄月黑虎，阑夜铁骑的标志。
“格尔，”姑娘同时答道，“瑟琳特格尔（Silent Girl）。”
“我还以为阑夜铁骑全部都是中国人和日本人。”企鹅人用指腹摩挲着牌面，确实不是冒牌货。
“本质上说我是中国人。”哪怕口音是地道的哥谭腔。
企鹅人不置可否，精明的商人不会在细枝末节上纠缠导致被对方带着走。“好吧，格尔小姐，阑夜铁骑来哥谭不为占地儿抢资源只为了收拾那些什么武器，我上次看到你们状态不对劲还是两年前YW和那个血痕臭小子一起出现在黑面具楼下的时候。不过何必要寻求我的支持呢，以你们的势力，不该每座城市都有耳目吗？”
“不是为了寻求这方面的帮助。我想请您帮忙联系和联合不适合暴露在阳光下的那些角色，包括阿卡姆的熟面孔。我自己尝试过，但他们都被红头罩吓得躲起来了——他当然不及老蝙蝠吓人，但不同于老蝙蝠的那点毕竟令人头痛——红头罩现在和那帮人形武器一方，那他就是我们绕不开的障碍。请转告您的老友，作为对他们帮助的回报，我会帮你们拿下红头罩……”
不等她说完企鹅人已经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吃剩的鱼骨都要被这嘲讽的笑声吓到。毫无诚意地为刚才的失礼道歉后，他开口道：“恕我直言，类似的话我听的太多了。总有人跑来和我这老企鹅夸下这种海口，多得就像冰上的海豹，只是他们吹嘘得更加厉害说的是解决蝙蝠侠。红头罩确实还不及咱们的黑暗骑士，而且他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夺取地下世界足以发起‘骑士陨落’的东区匪首，但是，就派来一个你？红头罩可不仅仅是敢下杀手而已。你们大概还不知道他和老蝙蝠的渊源吧？”
“我知道……我并不能说了解他，但我知道很多——我熟悉他……他的手法。”
自称瑟琳特的女孩说到这儿时情绪似乎起了变化。企鹅人试图观察她的神态，但那副面具挡得实在太严，无从判断真假。于是他向后靠上椅背，接着抛出一个重大问题：“你可能对我有什么误会，甜心科波特在这里可是个体面的姓氏。我做的都是合法生意，怎么会和那些疯子搅在一块儿惹一身腥？”
这真是再明显不过的谎言。瑟琳特没有说破，改而话锋一转：“虽说我们自己来做的话可能也不是什么难事，但哥谭毕竟不是我们阑夜铁骑的主场，惊扰到哪条地头蛇都不合适，所以我才来寻求您的支持，请您出面我先藏于幕后。您是最合适的人选了企鹅人先生——您也只能这么做。”
“怎么，现在还要吓唬我这老企鹅不成？”
企鹅人的手搭上了他那把万能雨伞。黑裙少女不为所动，在他按下伞柄上哪个钮之前徐徐道：“拒绝阑夜铁骑只是一小部分。法尔科尼和黑面具之后，哥谭的阴影成了谁的财产一目了然。企鹅人先生您在哥谭经营多年，我相信无论何时您都能有充足的无罪证明。然而，红头罩可不是法官或陪审团，您觉得他会理睬法律上这套吗？当一个刽子手找不到其他罪徒，您觉得他的斩首大刀会砍向谁的脖颈？您是一只羽毛漂亮的企鹅，科波特先生，但恕我直言，您的脚蹼早就被冻在了冰山上——守着这些资产，您能做到像那些疯子一样轻松隐藏或逃离吗？”
对面矮小的绅士沉默了，两条眉毛难看地拧在了一起。瑟琳特站了起来，走到了护栏那里，作势望着那座庞大的冰山。“红头罩离开、黑面具死后，哥谭地下世界的乱流本来就是靠蝙蝠侠才能勉力压下。如今黑暗骑士失踪，红头罩却仍执意打破表面这层薄冰——”
像是事先经过什么排练似的，冰山应话轰然崩塌，少女伫立在震耳欲聋的裂冰声中安然不动，冰屑如碎玉簌然而落，显得裙摆上暗纹妖异诡变。冰山残骸激起的雪白巨浪中，隐隐现出一尾娇媚的身形，海藻般的绿色长发垂至胸前堪堪遮住却更诱人视线，人鱼勾唇惑人一笑妖艳。
瑟琳特转身，面具夔纹狰狞可怖。“——那他就势必会被其下翻涌而出的暗潮吞没。现在是最好的时机，我也不再是只身前来。”
企鹅人眯起双眼：“你想让我做什么？”
“首先要借您地下金库一用。另外，我希望明天傍晚前罗宾已被带到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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