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风暴

    要命，搁以前估计还能一战，如今我绝对打不过杰莉。

    在我印象里这个女孩平时缺乏表情，顶一张面瘫脸说很多耿直的话。现在她居然笑了，笑得我后背发凉，她进一步我退一步。可再往后就回到那个牢房了，我装了好几天死才终于骗出了那个门，说什么我也不想滚回拘束的生活，而且这次如果逃不出去的话再想逃肯定更难。我在离门几步的地方站定，打死也不肯继续后退，试着先稳住杰莉：

    “别这样，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好好谈呢？咱们算是姐妹，干嘛动手动脚的，是不是？”

    闻言她脸上的诡笑消失了，冲我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你只会这样。明明占有我们中最强悍的力量，遇到危险首先想到的却是逃避退缩，根本不在乎会不会给他添一堆麻烦。没用的家伙，他为什么还护着？”

    杰莉就是和杰森说话都毫不客气，我恼过几次后也习惯了，她一般对事不对人。但这次明显是冲我来的，我能察觉出她话语背后的恶意，于是多了防备，在她眼中杀意暴起的时候便立刻跳开，刚才站着的地方已经是个深坑。

    “有话好说嘛，”我用现在最快的速度躲闪，尽量避免同痛下杀手的家伙拳脚交锋，努力分散杰莉注意力看能不能偷袭，“蝙蝠洞是无辜的，它又没做错什么，你这么砸，杰森得赔多少啊？”

    “而你还好意思提他？我才是最好的血痕！我是他的刀，他的枪，只要他需要我立刻就能把敌人的首级呈到他桌上，我才是他需要的血痕！”

    杰莉不知怎的气急，我躲开了怪力之下的一记重击，却被强劲的掌风刮倒。我暗叫不妙，战斗时一旦被撂倒肯定是要被往死里抽的，这丫头估计也从杰森那儿学了这个道理。我连忙要爬起，但手臂使不上力气晚了一步，被追击过来的杰莉狠踢了一脚。

    艹，我感觉肋骨大概折了几根，疼得我条件反射下一缩身子。她又补了几脚，踢得都是要害。我也火了，调了下呼吸，在她准备踢我面门的时候突然起身抓住她脚踝就将她扔了出去，妈的，打人不打脸的事在反英雄这儿行不通也就算了，老娘正一肚子火怕发出来烧了蝙蝠洞才压着的怎么还非要跟我干架？！

    我的力气比起之前虽说大打折扣，但依旧是非人级别的，够把杰莉那副小体格狠狠砸上洞壁。“嘭”的一声闷响后她摔在地上，没有立刻爬起，我知道这下八成伤到了她。她恢复力up前脊柱曾断成好几截，硬皮体质轻易伤不到但伤到了就会旧伤发作非常严重。然后我犯了一个错误。平日我还冷静谨慎的时候见机会难得肯定二话不说扭头就跑，但我气疯了，最近的操蛋遭遇、尤其是被杰森射伤的事，根本无法释怀，我也发了狠：

    “我从没有说过我才是最好的血痕，我也直接跟杰森说过你才是做得更好的那个，但是！你正在做的是让红头罩走得更远，可我还是血痕的那个时候不能让红头罩走得更远！而且你猜怎么着，呵，你我其实没一个是真正的血痕！”

    那时杰莉垂着头，只能看到头顶的发旋。我捂住胸口，心脏剧烈跳动时卡在里面的氪弹令我整个胸腔都一跳一跳地抽痛。我没忍住弯下了腰，就在这时劲风突袭，再想躲已经迟了。我被扑倒在地，后背直接麻木，杰莉骑在我身上，蓝色的眼睛隐隐发红。

    “无所谓了……因为我很快就会是唯一的血痕。”

    她伸手卡上了我的脖子。我被压在下面，掰她的手基本没用，多次训练后的身体已成条件反射直接出拳；然而杰莉也是红头罩带出来的，估计我刚抬手时她就识破了我的意图。她都没有分神去看就接下了我的拳头，直接一转拧断了我的手腕，我嗷了一声，想藏起左手，她没有花心思应付我想保住一只的行动，卸了我的肩膀。

    我本来就因为虚弱无法完全集中精力，连躲闪时分散敌人注意力的俏皮话都比不上以前游刃有余，现在更是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疼昏过去。杰莉这个时候却不着急了，慢慢收紧手指。我不用呼吸，估计她是想掐断我的脊柱，没准也想把我的头薅下来，艹，为什么她脸上还有种大仇得报样的快感？

    这种生死关头SD13居然装死，之前我拼命压着她不想她冒头，现在在心里大声呼唤她却聋了。我抬不起手只能试着踢打想把杰莉掀下来，结果她当然纹丝不动。短暂照了下黄太阳光的身体扛不下晒足过的同胞姐妹的侵袭，我模糊感到脖子那儿有什么又凉又热，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杰莉的指甲已经嵌入我的肌肤，是血在流。

    “你既然已经把血痕的名号让给了我，干脆在他面前消失得彻底一点好了。”

    她冷冰冰地说道。我试着眨眼想保持清醒，但很明显已经力不从心。杰莉朝我俯下身子，说话时没有气息扑在我脸上，让我更加惊惧。女孩眼中正闪耀的情绪同样身为女孩的我再熟悉不过……她怎么突然这样了……我有极力尝试避免现在这种情况的……

    该庆幸的是，在她把我脊柱掐断前，我已经晕了过去。

    ＊＊＊＊＊

    过人的听力让杰莉听到了背后传来细小的“咔哒”声。她训练有素地抱起杰茜就地一滚后将她挡在自己身前，掐着她的脖颈的手没有一丝松劲。这个时候她才发现红头罩已经苏醒，那是枪开保险的声音，枪口隐隐透出的绿光表明并不是普通子弹。

    “杰森？”看到红头罩醒来时杰莉松了口气，但现在那黑幽幽的枪口竟然正对着自己。她知道杰森拿到他们的母亲提供的氪弹后很快又仿制了一颗，可她本以为那是为了拿下杰茜时以防万一的。

    意识才恢复不久，红头罩的声音还有些沙哑，握枪的手也没那么稳，但血痕知道他的导师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能精准无误地射中，况且氪弹本身也不需要打得多准。

    “放开她。”

    “你用氪弹威胁我。”

    她的语气听起来仍很平淡，但杰森对杰莉也足够了解，能感受到女孩讶异震惊的情绪。血痕是没想到红头罩能因为一个过去时的sidekick用枪指着自己的现任搭档，但有个声音在她心底响起，嘲笑说杰森当然会这么做但反过来可不一定成立。无名火起，杰莉低头弯腰，把自己瘦小的身躯蜷缩在昏迷不醒的杰茜身后，掐住她脖颈的手指也正好被小丫头软垂下的头挡住。“咔哒咔哒”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次来自于杰茜的脊柱，人形武器的身体坚韧强悍，但同样是人形武器的姐妹手上开始用起最大的力气。

    “杰莉！”

    女孩无声冷笑。酸苦的味道在她口中弥漫，但那具用来防挡氪弹的躯体中逐渐消散的生命力又让她尝到了美妙的辛甜。杰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当前的任务是带着抹去所有生命体征的SD13的躯壳回去，如今眼看着任务就要完成，这份隐秘的狂喜莫非来源于此？杰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只感觉似乎自跟在红头罩身后便开始逐日积累的情绪终于酝酿出了一场风暴，能裹挟着她就此不计后果……

    女孩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成功了。

    然而。

    “SD10！”

    颈后立刻通电般一麻，手便不听使唤地撤了力气放开杰茜，身体也就着蜷缩的姿势向前一扑跪伏在地。杰莉想抬头，但这具身体已经只听命于红头罩，她的意识成了机械里的细小杂音。女孩也诅咒起植入身体的芯片。他们的母亲把控制权作为给红头罩的交换。

    她听到杰森走了过来，小心地抱起杰茜，没有多看她一眼便要离开。“没用的！”杰莉还能说话，她用少见的高音换青年停住脚步看向她，“她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氪弹早就被长好的组织裹在里面，她的心脏已经成了一个不断输出辐射脏血的氪泵——专门设计对付我们的方法——你救不了的，还不如让我给她个痛快。”

    红头罩沉默了几秒，还是抱着杰茜进了电梯。电梯门完全关闭前的一刻，杰莉听到她导师的声音：

    “杰莉，考虑到你现在的情绪状态，你暂时不适合再担任血痕。”

    女孩感觉到身体内部每一处都在随着这句话痛苦震颤，却只能继续跪伏的姿势。眼睛那里的灼痛加剧，她以为大概是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却不知道自己的蓝眼睛上燃血一般的红色在疯狂蔓延。身子能动的一瞬，视野中突然只剩这暴烈的赤绝。

    等她稍稍平静下来的时候，杰莉发现自己周围一片狼藉，蝙蝠群也惊叫着四散而逃，掉在地上的几只毛肉焦糊。她站了起来，把那些统统踢进蝙蝠洞的深渊，看着它们被黑暗吞噬，女孩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也跟着掉了下去。

    杰莉惊讶于自己没有为突然觉醒的恐怖能力紧张害怕。只有喜悦兴奋，当她明白自己其实也有可能达到SD11、SD12，甚至是那个SD13的高度时，当她发现她也有可能是最强的那个时——

    我想要帮你的忙……所以我想成为最强的那个……

    那时女孩站在青年面前，揪紧身上的制服，望着他的眼睛说道。

    回想戛然而止。“血痕”，她突然记起这个名号刚刚被杰森收回，怒意立刻烧光了刚才那些情绪，果然只剩下酸苦的味道。杰莉的眼中再次暴燃起火焰，这一次，她已能控制。

    最后一根定锚被拔出，风暴裹挟着她，一赴深渊。

    ＊＊＊＊＊

    只有小喽啰还活动、阿卡姆熟客们都反常销声匿迹的原因终于查明，红头罩将那个从中作梗的蓝色大鸟逮了个正着。无视他“瞧啊犯罪克星夜翼居然在包庇罪犯”的冷嘲热讽，布鲁德海文的守护者转着手中的短棍，半开玩笑地说着“真的吗小翅膀，咱们还是要打架？我还以为咱们早就握手言和了呢”，肌肉已经绷紧。杰森早就清楚迪克不会坐看他接管哥谭，这是指，蝙蝠侠不在的时候家里谁都可以帮忙照看——就算是那个小屁孩罗宾都行，夜翼也只会有些小担心——唯独他不行。就因为他跨过了那条愚蠢的蝙蝠底线。

    不过这次红头罩不用再以和夜翼扭打在一起的方式解决问题。淡蓝色的光雾突然包裹住了迪克，他在这人砸在地面前接住了失去意识的义警。穿着夜莺制服的SD12这才从稍远的地方飞来，她降到与杰森平视的高度，飘浮在半空：

    “我得承认你这位兄长的意志力令我印象深刻。那么多次高强度洗脑后他有时居然还会对我产生怀疑，这次竟然能趁我去幻影地带跑来哥谭捣乱——他到底经历过什么？你们这帮家伙经历了什么？顶着这么漂亮的一张脸，他过的都是什么生活？嘿，需要我努把力让夜翼同意你的看法么，我觉得你会高兴有人跟你站在统一战线。”

    “不用，”红头罩低头看了夜翼一眼，义警双眉紧蹙，“既然我有选择做自己想做的事的权利，那他们也有选择不赞同我观点的权利。安全地带他回布鲁德海文，让他就在那边当他的城市守护者就行。”

    “听你的。”SD12接过夜翼将人抱起，转身就要朝哥谭的姐妹城飞去。红头罩叫了她一声，询问黑暗骑士的现况。小女孩回头，玩味地看着他，回答：“知道了你的事后还真难想象那个红头罩现在会这么关心蝙蝠侠，人类真有趣。放心吧，他没事，我把他们安全地从幻影地带拎出来了，不过他俩目前不在一块儿——超人要住特制的红太阳氪石房嘛。说到这儿，我同样住红太阳房的小妹妹这么多天还没死透吗？所以她才必须被清楚。”

    说着她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杰莉。她能看出女孩和之前有些不同，比如制服上没了那个变体的B字标志，比如SD10反常沉默，但杰莉倨傲的妹妹并不会关注这些，哼了一声就飞走了。所以她不知道杰莉血痕名号被收回后红头罩反而会带着她的原因是不想将她和杰茜留在一起，所以她不知道杰莉在芯片控制下无法言语，所以她不知道杰茜正接受黄太阳光沐浴。

    SD13在他们视野中消失后杰莉才被允许说话。女孩摸了下颈后，冷漠地说：

    “你这么做，我们的母亲会很生气。”

    “无所谓，”红头罩冷笑，“反正我不喜欢她，她也从没爱过我。”

    ＊＊＊＊＊

    “夜莺，夜莺，疯小子，杰茜！”

    被人换着名号迭声叫着，我只能把眼睛睁开一条缝，依稀看到有人正破开我身上的电子锁、警报却没能响起。黄黑的披风和与我相近的个头让我认出了他，“罗宾……？”

    “是我，”达米安抬手擦了把汗，继续手头的开锁工作，“那个冒充你的家伙对我没那么上心，以为用言语催眠我就万事大吉。哼，把我当小孩子看的都会付出代价。”

    罗宾熟练地破除了电子锁把已成废铁的物什踢到一边，拉过我的双手将我背了起来。“终于让我逮到了混蛋红头罩和烦人杰莉都不在的机会。抱紧——你还能用上力气吗？那算了我托着你，啧你比看起来重这么多——我先救你出去。”

    “不，罗宾……”我手上使不上劲了，只能用头蹭蹭他，“带我去红头罩的机车那边……他这次出门没骑机车，带我去。”

    “用不着，我的摩托就在门口，比他那辆破车棒多了。”

    “不是……就，就带我去……罗宾……”

    我感到连说话都越来越吃力，想解释也力不从心，只能软软地趴在他背上小声哀求。他虽不解，但还是立刻带我到了那辆红色机车旁边，意外地顺利。留在这里实在危险，而那帮SD妹子散在哥谭，不等逃到郊区就一定会被抓到。我骑在机车上，罗宾在我的示意下帮我发动，我攒起力气喊道：

    “Red——父盒启动！”

    果然还是能识别我的声音，爆音通道轰然出现，流淌的网状结构在空间接缝处折返。达米安明显吓了一跳，瞪圆了那双可爱的眼。我靠在机车上，费力挤出一句：

    “跟我走……达米安，这里，不安全……”

    “不。”

    罗宾收敛了心神，摇了摇头。

    “父亲不在，哥谭需要我。”

    他一只手按在我身上，另一只手握住车把，有些吃力地把我推进了爆音通道。通道口关闭前，我听到他大喊：

    “疯小子，答应我，你要回来帮我收拾这个烂摊子！所以你给我活下来！”

    我答应你，罗宾。我在心里回答，眼前景物全部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