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基本上学会了，但我并不喜欢飞行。一方面我飞不快，至少没我两条腿拼命捯起来时快；另一方面我还没能把复发的恐高压回去，在空中没着没落的感觉实在太不愉快。
——不过被超巨巨带着飞要另当别论。
“真实身份不要轻易告诉别人啊，夜莺，不过，谢谢你的信任——杰茜 托德……你的名字让我想起了一个认识的人。”
“就是他，他给了我这个名字。”
“……他和蝙蝠侠……还好吗？”
“他回家了。”
“那就好，太好了。”
超巨巨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当初杰森和老爷闹得不可开交的事他一定也知道，但并不能帮上什么忙，所以如今听说这两个人和解的消息，他很为老爷感到高兴。大概是因为顾虑我，超巨巨飞得并不快，我们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当然，我那些有关他身体状况的旁敲侧击，都被巧妙地岔开了话题。
渐渐的，人类活动痕迹越来越少，白色逐渐成了视野中的主色调。寒风刮过脸颊，虽然我早就知道低温伤不了我，但毕竟还会觉得冷，我裹紧了身上超巨巨借我的红披风——夜莺的制服经过布鲁德海文的那一通翻滚碰撞后早破得不成样子了——阳光的温度立刻从这氪星布料上传来温暖了我的肌肤。
跟着超巨巨徐徐降落，这次没摔个嘴啃泥；可站在堪称壮丽的孤独堡垒前，我震惊地张大嘴，还是灌了一口雪。
“权限等级01，欢迎回来，超人。”
不知来自何处的电子音在超巨巨走向大门时便播放完毕，那两扇巨大的门扉震颤着缓缓开启。我瞥到大咧咧放在门前的超大号钥匙，纳闷地问了句，“诶，不用钥匙么？”
问完我就想打自个儿脸，妈的，你怎么现在说话不会过脑子了？！
超巨巨已经走到门里，闻言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身，若有所思地望向我。蓝眼睛中的那抹绿看得我快被愧意淹没，犹豫着不知怎么道歉的时候，他说道：“夜莺，你去拿一下钥匙试试，小心不要伤到。”
“啊？这么大肯定超重吧，我拿不动哎。”
“试一下，别伤到。”
我不知道超巨巨这是何意，但我还是挪到了大钥匙那边，调整了个迪克教的不会因为用力过猛而伤到自己的姿势，试探着抬了一下，果然纹丝不动，毕竟据说这把钥匙只有超巨巨拿得动，所以才敢这么张扬地放在门口。
我直起身，朝他摇了摇头，手随意地往钥匙上一撑——
然后我摔翻在地。
钥匙被我推倒了。
我眨掉睫毛上的雪沫，有点不可置信，刚才我用了全身力气可也是连个响都没有啊？我站起来，小心地把手伸到钥匙末端的环里，往上一抬，这次居然拿了起来。我又试探着用另一只手托着这把大钥匙中间，尝试了几次后，竟然被我举起来了。
我保持着大力士托举的动作，目瞪口呆。超巨巨抱臂看着我，抿起唇角，脸上暂时褪了笑意。他这副思索的神情让我觉得隐隐不妙，因为我在黑暗骑士那里见到过类似的表情，之后蝙蝠电脑里对付我的方案就一套一套地更新。但不等我开口说些什么，超巨巨转身走回门里，招呼我跟上，我连忙把钥匙放回原处追了过去，孤独堡垒的大门在我身后慢慢关闭。
******
“深呼吸——不是这样，是快速一口气吸满，有点像倒抽一口凉气那样。有没有感觉到肺部好像凉凉的？对，就这样再来一次，这次——呼！”
我照着超巨巨的话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呼出，前几次都只是在训练室里制造出湍急的气流，不过最后我对面的墙壁上终于结了厚厚一层冰。他点了点头，接着说：
“现在，盯着那些冰，集中注意力，不要眨眼——很好，我看到你的眼睛已经开始发红了，保持，集中注意力，很好。”
眼睛越来越热，突然两道红色的光束就从那里射了出去。虽然知道超巨巨这次教我用的是热视线，我还是被视线里爆起的焰红吓得闭眼，随之而来的强烈灼烧感立刻让我呼痛出声。超巨巨连忙叫我不要用手揉，慢慢重新睁开眼。我依言而行，眼前模糊的红影跟着灼痛消失后，我发现墙上的厚冰经过那一瞬的高温照射后已全部融化。超巨巨召来机器人打扫水迹，告诉我今天就到这里。我朝休息室的方向走了几步，可想了想，停了下来。
不等我转身超巨巨就以跟他那个块头有些不搭调的轻盈短飞到我旁边，询问我是不是刚才使用热视线时的突然闭眼让我现在还疼着。我摇了摇头，斟酌了一下，开口道：
“为什么你要教我怎么用冰冻呼吸和热视线……？”
“不知道你有没有察觉，你的力量在飞速增长，夜莺，”超巨巨耐心回答，“我在布鲁德海文见到你的时候，你的眼睛因为强烈的情绪波动已经有些发红。当初我刚觉醒热视线时就差点烧了谷仓，如果你没有得到指导的话，可能会伤到自己和别人。”
“可你带我回来，不是打算从我身上研究出治疗……氪癌……的方法么？”
他沉默片刻，敛下眼眸，低叹了一声：“不，我不会那么做。”
“什么？”
“你知道吗，魔法只会压制我却并不能真正伤害到我，红太阳光也只是暂时封住我的能力。我真正的弱点，我是指，能制服我甚至消灭我的，是氪石。”他深深看着我的眼睛，那里的蓝上也覆了绿翳，“且不说是否能找到治疗方法以及那个方法会不会对你产生损伤，假设我真的治好了氪癌……就意味着氪石再也伤不了我；那如果有一天我失控了、去了黑暗面，要靠什么来阻止我呢？”
我皱起眉头，这特么什么辣鸡逻辑莫须有理由。可“正义领主”“不义联盟”等突然跳进了我的脑子，我竟一时不知如何反驳。我也马上反应过来当时提出让超巨巨从我身上找突破口时老爷那股随之而来的隐含的怒气——原来是因为这样吗？
大概是风云变幻的表情把超巨巨逗乐了。他又笑了起来，轻轻拍拍我的肩膀，“你也想起来蝙蝠侠那时那张‘Bat-face’了是吧。我想到了，他一定也会想到。”
我嘴巴开阖了几次才憋出一句：“嘿，你怎么也跟着信这套被害妄想的东西了？而且当时蝙蝠侠走了啊。虽然好像还是有点气嘟嘟的，但他那就是默许了的意思吧？不然你还没带我到这儿他就该开着蝙蝠机杀了过来才是。”
他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我的反问，也没有再多的解释。
“那我们怎么办，我是说，世界怎么办，”我急急地问，“世界需要超人啊。”
他又摇了摇头，抿了下唇，这才低语般认真对我道：
“我曾经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瞒着蝙蝠侠他们贸然吸食氪石来维持力量……但你看，我后来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他们做得不也是很好吗？”
他转身离开了训练室，我跟了上去，来到了一个即使以孤独堡垒的规模衡量也相当大的白色大厅，那里矗立的尊尊雕像是正义联盟中的诸位，我一眼就认出了老爷和神奇女侠。超巨巨来到它们之间，仰首望着，好似并肩而立却其实离得很远。我也向上望去，雕像表情坚毅。实话说我不太能理解这种给身边人立像的行为，但我猜这是氪星人表露情感的一种方式。超巨巨一定对他的这些战友抱有敬意与真情，嘿，“你真的不想再和他们并肩战斗了吗……？”
我清楚我有些咄咄逼人了，可我真的不想再用什么长篇大论来说服谁，我不再有那个耐心，也不确定自己还能做到。超巨巨喉结滚了滚，他低头再次看向我，我努力令自己的目光更加哀戚不舍。光线在他的鸦色羽睫下制造出一片阴影，但在我的角度他虹膜上的暗绿依旧显眼，而且我能看出，晴空一般的蓝色真的日渐黯淡。我握紧了拳头。
“夜莺，我曾经离开过地球一段时间，去往我已经毁灭了的氪星。等我回来的时候，有些事已经发生甚至糟糕到即使是我也无法挽救——所以我现在怎么会不想一直能守着这颗蓝色的星球？所以我怎么能……容许自己成为第二个家的威胁？”
“不是，你怎么就认了死理了呢？我是说，干嘛你就认定不怕氪石了超人就一定会变成什么邪恶大BOSS啊！而且讲道理啊，就算哪一天你真的被什么精神控制了开始暴走，黑暗骑士也肯定有招应付诶，你相信他成不？”
我有些急了，这么灰色调的超巨巨真的不是被洗了脑的吗？然而我拼命想聚拢些论据想列出让他放弃这种奇怪想法的理由，却发现脑海里只有一团乱麻，大量的想法拥挤在一块儿，要是在以前我已经用一大堆话把超巨巨说晕了，可我现在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你不了解我的力量，你也不知道之前发生过什么。”
之前发生了什么？！我正想问，他却没给我开口的机会。
“正义联盟做得很好。我当初成立它，只是觉得英雄们联合起来应该能更好地保护地球，事实证明确实如此，蝙蝠侠他们足以照料世界。我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现在只想能做更多力所能及的事——比如给你以引导。你令人惊异的力量与进化速度需要有人教会你如何使用才不致伤到自己和别人，所以我把你带了回来。夜莺，我没有时间深究你的来历，只希望你能答应我，和超级少女与超级小子一样，把力量用在正确的方向上。”
他看着我，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让气氛成了这个样子，他的话让我眼睛湿润起来，我抹了把，“我当然会。但卡拉和康纳，添个我，也不能代替超人的存在啊。”
“超人只是一种象征，等到康纳长大……”
我扑到他怀中，用已经老套的方式阻止他再说下去。光明之子任由我抱了他一会儿，然后就轻轻将我推开。我红着眼睛，不知怎的就说了一句：
“那蝙蝠侠呢，一个城市的担子对人类来说还不够重吗……你就这么忍心世界最佳拍档只留一个吗？”
他因为这句莫名的话沉默了一会儿，大厅里的光线柔和得甚至显得虚假。
然后他转过身，飞离了这个地方。
“夜莺，你可以离开了。”
*******
我又强行赖了两天，但还是没能说服超巨巨放弃那个强加之罪的想法。他说我已经学会使用自己的力量，他还有别的要做，我最后还是被“请”离了孤独堡垒。
我心里很难受，艹它北极熊的这个世界里的超巨巨怎么成了这样啊？！怎么会有人忍心让最无私善良正直宽容的英雄遭遇这种事情啊！我在北极上空盘旋，直到看见一道红蓝相间的光影划过上空，才飞离只剩一堆机器人的堡垒。
我现在有个想法，我要回去求助于夜翼，把我听到的那些话告诉迪克，官方迷弟不会放着爱豆不管的；然后我再跟着他一起去找蝙蝠侠，我得仔细理理思路想出些真正管用的话，他肯定比我更理解世界需要超人，他可以在我身上研究出治疗氪癌的方法，然后黑暗骑士去的话，超人没理由还揣着那个想法不放……
这么一边想一边飞，我终于飞到了布鲁德海文的地界，时间卡得刚好，夜翼出动夜巡。很顺利地穿过建筑的缝隙找到了那个黑蓝的身影，我连忙迫降，先摆平正跟他纠缠的恶役；可我回头想跟他打声招呼，却看到夜翼绷紧身形，非常警惕地观察着我。
“你是谁？”他握紧了双棍，挡在身前。
“夜翼，怎么了，我是夜莺啊，你怎么？”
我抹了一把脸，也没沾上什么脏东西啊。在我擦脸的时候夜翼迅速地联系了谁，我立刻就听到了跳动的声音迅速赶来。然后又一个黑蓝的人影跃下，只是小了好几号，脑后还扎着马尾。
“啊咧咧，世界是个大舞台，怎么还有人抢角色啊？”
她笑了笑，站在夜翼身边，也抽出了双棍戒备着。义警动了动，低声问她，“嘿，会不会是跟血痕和那个利爪一样的……你的姐妹？”
她歪了下头，“哦我还真没想到。”于是她收起武器，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友善无害，走到我面前几步停下。那一身夜莺的制服上有些许修补的痕迹，亮蓝色汇聚在一起。我身上穿的是卡拉改小的旧衣服，看起来就是个农家女孩。
“你好，我是夜莺，杰茜——咳，SD13。”她停下了似乎自然而然的自我介绍，然后对我做了个细小的嗅闻的动作，就像杰莉和杰芙那样，“你是……SD12？啊难怪咱们看起来非常像呢~你，哦，你好像在哪里沾到了我的信息素——你看到了我的记忆，然后以为你是我了。”
她摘下手套，走过来，握住我的手。
“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哒，让我来帮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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