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满了泥土的皮质手套被一看就是什么高科技的仪器分析着，这场面好似有人把珠宝陈列柜里价值不菲的宝石偷走，在玻璃罩子中留下了件垃圾。
蝙蝠电脑上飞速滚过的数据乍一看如同乱码，林林总总详尽地列出了一堆结果，但刨去世界第一侦探凭借自己技巧就能获得的信息外，也确实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如Red所言，她碰过的东西上都会残留一点信息素，仪器真切捕捉到了这神秘的雾氛，特殊处理后能看到本是无色无味的气体正缓缓向外消散；可和X光片上的魅影一样，无法分析这些信息素的成分，甚至无从搜集——离开原本附着的东西后它就变质了。
“你究竟想干什么，”杰森抱着双臂站在屏幕前，烦躁地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一早你就知道这也是没法分析的了，你可不是会浪费时间的人。”
“有时重要的不只是内容，”蝙蝠侠支着手紧盯那些数据，“之前只有杰茜时没获得‘信息素’的概念，现在我们可以做出新的推测，比如这些生命体在检测仪器上无法成像是否与信息素有关，它们接收并处理信息素的是专门器官或什么，如果可以弄清这点我们就能对这些生命体的神经运作模式做进一步推测——以及，我一直很在意杰茜关节处的奇怪凸起，在杰莉身上没有那么明显。”
“艹！你什么时候给杰莉做的体检？！”
蝙蝠侠及时转移了话题：“她怎么样了？”
然而红头罩因为见得多了而不吃这套：“少跟我换地打靶——她还没醒，按理说该醒了——你什么时候做检查的？！”
杰森伸手抓着椅背，强行转了半圈，蝙蝠侠还维持着那个动作，但是向后靠上椅背拉开两人距离，这张没有面罩遮盖也面无表情的脸上无论如何也读不出愠怒羞愧躲闪之类的情绪。青年不依不饶，搭着椅背把黑暗骑士限制于一个臂弯的空间，瞪视着他。Red做得漂亮，她揪回了“热辣”的那个红头罩。
见面时不再动手互殴、甚至都好好谈过心了，却还非得时不时再来点剑拔弩张，这两位先生啊。老管家在心里叹了口气，跨前一步，按下遥控器改变了大屏幕上的内容：“先生们，你们错过了晨间新闻，我擅自录了下来，相信其中有些内容会让你们感兴趣的。”
杰森原本也不是想跟布鲁斯真闹，哼了一声直回身子，视线移向放映的新闻：录取片段开头还是挺普通的，说着黑道贩毒犯罪之类的消息，哥谭日常。
“下一则新闻，”维姬薇尔翻了下新闻稿，那双漂亮的眼睛转而望向隔了层玻璃的观众，语气平静地播报其实相当诡异的消息，“昨晚哥谭湾海域出现大面积结冰，所有航线面临关闭。此外，同样是在昨晚，哥谭陆上边缘突然长满变异植物，已对交通产生影响。”
画面切向外景，哥谭湾上还冻了几艘停泊的船只，就是最难熬的寒冬都不曾有如此壮景；而那些突然生长出来的恐怖植物新闻中只用“变异”一词修饰简直委婉，它们看起来就像是被外星射线辐射过的巨大捕蝇草，挥舞着茎叶抽飞所有冒险凑近的军队直升机，画面上的一株甚至正在咀嚼谁家的汽车。
——这已经不是影响交通那种程度的事了，这明显是想把哥谭分割出来，孤立成无助的独岛。
画面切回演播室，维姬继续播报：“……GCPD初步判断为急冻人与毒藤女所为，目的暂不明确，戈登局长呼吁市民保持冷静，维持正常生活秩序……”
下一秒让人吓一大跳的事轰地一声就发生了，演播室炸出了个大口子，维姬尖叫着下意识躲到了桌子下面，画面剧烈抖动，只依稀看出有一伙人紧接着闯了进来，打头阵的那个绿色魁梧身影看起来像杀人鳄。
这伙人立刻散开把逃命的工作人员押了回来。镜头很快又被扶正，维姬坐在碎砖间怀里护着一个受伤的人，勇敢的新闻工作者正喝骂道：“你们做什么？！现在正在直播！”
“安静，维姬，该高兴我帮你们提了下收视率，这年头谁还看电视新闻。不过我不接受访谈，我只是带大家亮个相，说几句就得走。”
走在最前的杀人鳄明显只是在充当肉盾，主谋用枪指向镜头，应该是在威胁摄像师：“继续直播，否则我打赌你不会喜欢回家后看到的景象的。”
杰森握紧了拳头。现在他清楚了那副壮硕身躯不过是用充气的假肌伪造，之下只是一个瘦嶙嶙的姑娘，蓝眼睛里盛满疯狂。
“嗨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身旁这几位大家应该都很熟悉了，”Red用手指掠了一下那几个阿卡姆常驻人员，“至于我，也许你们能看出来我是红头罩，但不是上次‘骑士陨落’那个，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是最新版的。‘红头罩’只是个象征，何必在意之下究竟是哪个，是吧。”
她揶揄地笑了，接着道：“昨晚哥谭上空的红色烟火秀和刚才的晨间新闻各位也看到了，这锅让我来背，我确实要搞个大新闻，因为吸取了上个红头罩失败的教训，所以这次我要拉市民下水，没提前通知让你们疏散真是抱歉了哈。但我不是个杀手，所以我会试着将无辜者的伤亡率降到最低，而我所说的无辜者——”
Red抬手拍了拍杀人鳄头上套着的那个式样稍简单些的红色头盔，“是指我红头罩帮的人。不过不用担心，现在想加入红头罩帮非常简单，你们应该都在自家门口收到这样几个头盔了，戴上它就是成为我们的一员，我会竭力保证你的安全。至于那些不肯加入红头罩帮的人，我只能说，抱歉了，我尊重你们的选择。”
不只是杀人鳄，跟着Red的那些恶役也都戴着这种红色的头盔，他们如此顺从的样子有些不太对劲。
“看到这里你们或许会问，这算什么，大型恶搞秀吗？我只能说精彩需要保留，我只能透露我需要继续复兴红头罩帮这点。如果你们觉得我只是开玩笑的话，那么明晚鲍厄里区的扫荡应该会让你们重新思考一遍，顺道一提我不缺物资，所以我所指的扫荡，你懂的。”
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红头罩”顿了顿，然后说：“也许你们已经看出来我是个疯子了。也许你们在想，更疯的阵仗我都见过，这次肯定只是虚惊一场。首先，GCPD，啊我知道你们向来没指望过他们，但为了以防万一，昨晚我请了些家里孩子多的或者警龄久的或者还有亲友是同事的警察到我那里做客，他们现在还很安全，但我想强势的戈登局长这次部署警力前可能要多考虑会儿。而无论你们钦敬还是恐惧都无法否认是哥谭救星的蝙蝠侠，这次不一样了——”
Red朝镜头近了一步，画面几乎被那个大红头盔占满。
“我知道蝙蝠洞在哪里，我知道你们每处安全屋，我甚至知道你们披风面罩之下是哪个凡人。但你们，对我几乎一无所知。”
她打了个手势，恶役们把原本围坐成一圈的工作人员拎起来从那个炸出来的破口往外推去。
“以上就是今天的晨间新闻，感谢您的收看，如对节目有任何疑问，欢迎憋着。”
学着主播的腔调，一枪打碎了镜头，到此结束。
******
“我早和她说过，跟着红头罩混迟早也会变成疯子，她就是不听。”罗宾抱着双臂，毫不留情地讽刺说。“不过是我的错觉吗，感觉她没有昨晚那么疯了？总不能是因为要上电视吧——等等你去哪儿？”
杰森甩下一句：“收拾收拾，明晚去鲍厄里区给死丫头上一课。”
“考虑到这次的对手，我们需要一个详细的计划。Red已经疯了，你直面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我相信她总归还是那个小丫头的。就像你曾经也这么相信过一样。”
“她和你，情况不一样。”
“我不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听着杰森，现在最关键的不是想着怎么去阻止Red，这当然也很重要，但归根到底，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蝙蝠侠再次支起双手，沉声说道。杰森皱眉，开始思考他这句话的意思，然后默然点头，承认他的导师这次依旧是对的。
——Red来自十年后。就算在这时，现下，她被阻止了，她还是会再来的。只要仍没能及时找到她。只要她再次经历种种而成为Red。这将是个死循环。只要这时，现下，那具身体还在不知所踪。
“是我没能坚持继续寻找杰茜，”杰森仰头深呼吸了一口，“我知道那种最终等不到‘那个人’来而渐渐绝望的感觉……但是现在还——”
“我们有个帮手。”
不等杰森想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达米安手里的罗宾镖就已经飞了出去。随被击落的钟乳石还掉下一个人形，在狠狠摔落地面前轻巧地旋身缓冲，稳稳落在他们面前，一身盔甲只发出细小的金属碰撞声。
这个利爪虽然还是一脸木然的神情，但能看出来她十分紧张。
“看来是也在杰茜那里分享了信息素。”黑暗骑士站起来，收拢的披风让他的不悦更加明显，“蝙蝠洞应该是最安全隐秘的地方，这种事，我只再容忍一次。”
“只。帮忙。帮。”
利爪磕磕绊绊地解释。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杰森，攥住了他外套的衣角，那里杰莉昨晚才扯过。然后她痛苦地抱头，却努力不让自己跌倒，靠在墙上硬是撑过了从内部被撕开的感觉。当她再抬眸望过来时，她的蓝眼睛也不再只有空洞。
“我只想帮我的妹妹们。”她说。
**********
杰芙（Jeff）【一看就知道又让杰森临时起了名】在杰莉身上用手指飞快地点了下，沿着神经爬上的幻象让她觉得有些不妙：
“情况不太好。她应该醒了的，但她在精神上被困住了。”
杰莉死气沉沉地躺着，双眼紧闭，杰芙轻柔地为她揉开紧锁的眉头。她坐在她身边陪着，小心地先不再碰触，转而对杰森他们说道：“我会帮她——你们叫她杰莉是吧——分担一些梦魇，但我不确定……不确定自己一定可以扛下来，虽然我身体与精神上比杰莉要成熟。猫头鹰法庭没能把我改造成利爪，但我因为和它们在一起所以也有些利爪的特点，这个房间的温度能降到零度以下吗？低温能让我行动迟缓，如果我也开始精神失常的话，你们可以通过冷冻来制伏我。”
她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弱点和盘托出，她只是想帮帮自己的妹妹。杀人为计的利爪获得了感情后，不知为何却成了最柔情的那个。
其他人退了出去，房间里的温度急剧下降，杰芙握住了杰莉的手。她先是看到了沙漠中残暴的太阳，快速经历完杰莉的记忆后，她看到了一个红色的房间，不，是充盈了红光的房间……
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后，蝙蝠侠恢复了室温。杰芙伏在杰莉身上，不停念叨着“哦天呐，天呐，天呐可怜的……”却是为另一个妹妹哭泣。她听到他们进门的声音才抬起头，眼泪仍止不住地流着。
“你看到了什么？”杰森跨前一步来到杰芙身边，急切地问道。她偏过头避开青年的目光，伸手把杰莉抱进怀里，“她很快就会没事。她很坚强，总能挺过来。”
“你看到了什么？”罗宾跟着逼问，“告诉我杰茜经历了什么！”
杰芙轻轻摇头，“不是杰茜，是我妹妹，自称Red的那个。”对于看到的景象，却坚持只字不提。
“杰芙，我需要知道这些。你是来帮忙的对吗，我需要通过杰……Red的经历推测她现在在哪儿，然后去救她出来。”
杰森压着性子解释道，杰芙低下头，长睫投下一片阴影。半晌之后，她终于再次开口：“她求我不要说的。Red，她哭着求我不要说，我看到了，杰森，她，她真的不想让你知道事情在她身上变得有多么无可挽回。我妹妹不是因为怨恨这类原因才要跟你作对的，她不想让你看到那样的她，这才是她回来的原因。”
焦躁终于让杰森再也压不住火气，他站起身子，终于忍不住喝骂。
“口口声声说什么事情不可挽回！但什么都不说我什么都做不了，所以事情才不可挽回的吧？！”
“对不起……”杰芙头低得更低，抱紧了怀里的杰莉。
“杰森少爷。”阿尔弗雷德不赞同地叫了他一声。杰森狠狠长出一口气。
“明晚，明晚我会和你去鲍厄里区。我会帮你暂时阻止Red，我想和她谈谈。”
杰芙轻声道。她轻轻放下杰莉，戴回猫头鹰头盔，从窗户翻了出去。
“我曾经看着一个妹妹死去，我不能再失去一个。”
********
在红头罩收拾装备的时候，蝙蝠侠悄无声息地站到了他背后，看着他把一样样武器收进装备带，又犹豫着再一件件卸下。
“老家伙，我再重申一遍，这是我的事，你们这帮带蝙蝠和鸟符号的家伙不准插手。”
“只是来提醒一句，无论你明晚和Red对峙后的结果如何，无论你觉得有多亏欠她，不要在杰莉面前表现出一点后悔同意她当血痕的意思。”
杰森手下动作停了停，他抬头时正好看到黑色的披风一角也从门口消失。他低下头时，发现手边多了一件没见过的装备。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