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痕现在的速度虽远逊从前，但还是要比一般人快。熟能生巧弥补了力不从心，她仍算迅捷地用钩索荡过哥谭上空向ACE化工厂进发。疯小子看来是早就做了打算，橡胶子弹全部替换为信号弹，隔段时间就炸出一个巨大的“B”字烟花，如同浮夸的灭蝇灯，绚烂照亮的片刻中紧追其后的黑影才会暴露一丝形迹。
“你追我，如果你，追到我——你就被我嘿嘿嘿！”
通讯频道中被借用的线路不时传来搏斗的声响，是血痕短暂停留以解决追上来的利爪。然后很快便会又只有风声、和杰茜愉快俏皮的语气：“老大~老大~离开哥谭后要去哪里啊~”
“南北回归线至赤道间随便选，寒带能不去就不去。”杰森不假思索地回答。
蝙蝠侠一镖正中想从背后偷袭红头罩的佣兵，“专心打架。”
“我躲得开，”被黑暗骑士下了枪而非常不爽的青年反身一脚踹上那倒霉蛋肚子，不肯领情，“但我得承认，我挺怀念你这套的。”
——与血痕将利爪引往化工厂同时，红罗宾在蝙蝠洞改装发射装置加快瘫痪病毒植入剩余装甲车与直升机的速度，其他战力在清扫街上的佣兵。为了避免引起利爪的注意导致计划失败，他们尽量隐蔽于GCPD之后分散行动，除了红头罩被迫与蝙蝠侠“组队”。戈登局长本来已经掏出了给红头罩预备的手铐，黑暗骑士却是和他的抓捕对象合力收拾残局，惊得他都以为蝙蝠侠被洗了脑。
“它们追得越来越紧，我不敢回头，不过我能听出来挺多的，应该是现在活跃的利爪大部分都奔着我来了——大成功啊！‘一骑当千’！——嗷我看到ACE的牌子啦，前方高能！”
神谕立刻启动了噪音保护将血痕的线路静音，然而魔法火焰的爆燃可称寂静无声。尽管如此，义警与佣兵两方所有人都忍不住停止争斗望向化工厂的方向。漆黑的焰柱直冲云霄，杰茜用比夜幕还深沉的黑色燃烧出了耀眼的光明，怒焰环绕着爆燃的中心层层绽开消蚀于星空，恐惧毒气也盘旋其中被逐渐燃烧殆尽，如同暗绿的叶脉，缓缓开出翠嫩的花瓣。
杰森一拳打断眼前还看得愣神的佣兵的鼻子，接通线路道：“神谕，恢复通讯！”
重新连通的频道刚开始只有嘶嘶的电流音，如同指甲抓挠黑板般刺耳，但义警们在跟佣兵厮打时都没有关掉通讯。静默不知持续了多久，才听见小小的一句轻叹，“呼——”
“血痕？”
“累哦……”那边小声抱怨着，疲惫顺着无线电渗透过来，“比帮阿福爷爷把韦恩庄园里里外外涮一遍那次都累……不过效果拔群，除了我和ACE没啥不是灰的了……哎刚才你们看到我爆燃出的碧莲了么——碧莲？懂？”
“闭嘴休息，停止愚蠢的中文梗！”罗宾一刀把敲晕一个准备爬起来的。
“知道啦……老大我真的好困啊……能来接我下么……”
红头罩扫了一眼街道，他似乎是通过了黑暗骑士刚才的“视察”，蝙蝠侠已赶去另一边支援GCPD，留下点渣滓给他清理。他拎着一个佣兵的领子把他从直升机要坠毁的地方丢得远了点儿，回应道：“稍等，你先隐蔽。”
“专注任务……嗯，好哒~”
杰茜没再说什么，传来的拖拉声响表明她已经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片刻后一声轻哼，她找了个地方缩着，在请求神谕保持线路开通的时候就陷入了昏睡，呼吸变得悠长平缓。于是神谕单向关闭血痕的频道让杰茜能在安静中睡得舒服些，极度疲劳带来的细小鼾声有着令人心安的莫名魔力，义警们谁都不再言语，哥谭的控制权正被夺回——
直到那边传来一声痛呼，众多杂乱的脚步声掩盖了些该被传递的信息。
“血痕？”夜翼低声询问。
“咳，咳，原来是你……那就说得通了……毕竟盘踞二十年，交出来的只是能查到的部分吧？买通佣兵联合稻草人看来不差这冰山一角……而且还能和由历史名门组建的猫头鹰法庭搭上线却并非成员，这样的望族之后在哥谭可不多……再加上跟红头罩过不去……罗曼·西恩尼斯？”
血痕断断续续地说着，有什么液体呛在喉间。她说出这个名字时，除了蝙蝠侠外的人都感到一丝惊愕。
“还真是小看你了啊……黑面具。”
血痕自嘲地笑笑。
*********
红头罩臂铠上的视频通讯被激活，一个从佣兵频道传来的即时传呼发出连接请求。佣兵指挥都已被他们拿下，这通呼叫来自何处可想而知，红头罩立刻接通，怒喝道：“她在哪儿？！”
紧接着他就看到了她。
——血痕跪在地上，山寨罗宾制服在前胸部位弥漫开更深的红，一段锁链拴在锁骨钻洞中嵌进的铁环上、握在站在她身后的一个喽啰手中。之前短暂的睡眠足以恢复些许气力，于是这具身体还柔软脆弱时被划破了手腕足踝，血色在地面轻缓地蔓延，失血性休克带来的晕眩让她的意识无法掌控躯壳。
小丫头低着头——他们发现血痕不是疯小子了——但在晕厥前那段锁链就会狠扯一下让剧痛把她唤醒。联想到利爪唤出杰茜的姓名，也许猫头鹰法庭知道了一切，然后黑面具知道了如何拿下血痕。
黑面具不在画面中，他的声音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看好。”
又过来个喽啰，从后面扯着杰茜的头发迫她仰起头。小丫头眼神涣散地望着镜头，含糊不清地说道：“讲道理，我怎么着看上去也只有十岁，黑道头子也不能啥法都犯吧，你整这出经过分级审核了么？”
她笑了笑，当然不是冲着黑面具。
“你想要什么，”杰森压着怒气。蝙蝠侠朝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尽量拖延时间，蝙蝠车连接上蝙蝠洞里的蝙蝠电脑，红罗宾和神谕都已开始定位。红头罩咬着牙，尽量藏起杀意，“归还产业？离开哥谭？还是……我的命？”
“不过一个sidekick，堂堂红头罩还是付得起吧？”
他打了个响指，一个人高马大的打手立刻过来狠踹了杰茜一脚，红头罩训练出来的血痕倒地时眼中闪过一蓬相似的愤怒与不甘。她立刻就想站起还击，但跌跌撞撞地爬起时又被踢翻在地。就算攒起一股劲撑起身子朝那个打手扑去，连着脆弱锁骨的铁链立刻收紧，她吃痛一声摔回地面，腹部紧跟着被重重跺了一下……最终小丫头蜷缩成一团，全部力量似乎都只能用在不让自己丢脸地求饶上。
沙哑尖刻的声音响起：“还记得你当初是怎么夺走属于我的东西的吧？”
“你这禽——她只是个孩子！是个小姑娘！你们怎么敢无耻到这种程度？！把你撵出哥谭的是我不是她！为什么不冲我来？！”去他娘的保持冷静！红头罩怒吼出声，不管不顾也不想多做什么掩饰直接冲着黑暗骑士他们吼道，“你们说过很快就好！她在哪里？！告诉我她在哪里？！”
那边的殴打终于结束，黑面具也终于出现在画面中。还是一身白西服与烧伤的可怖面容，之前被拉下地下世界王座时的落魄不过是演出。他信步走到杰茜身边，小丫头被铁链扯起，黑面具蹲下，拍拍她脸颊，然后重重掴了一掌。
杰茜缓了一会儿才把脸转回来，嘴角渗着血丝，那边脸颊已经红肿起来。血痕之前太过强大，杰森和她从没想过会经历这些；那双蓝眼睛中还透着冷静，但小丫头的紧张恐惧与不知所措也一览无余。
“怎么，扛不住了？”对方讥讽道。
“打从自称血痕时我就没幻想过能活着退场。”杰茜立刻回嘴，“但你要是想听点什么……罗曼，你不该是这种虐杀狂，不要让父辈的罪孽报应在你身上，你完全能有更辉煌灿烂的生活——”
“Like Bruce Wayne！”
黑面具的声音陡然拔高。血痕颈间溅下一线血路。小丫头捂着脖子弯下了腰，只能痛苦地发出气音。面目可怖的人为了掩饰刚才的失态掏出手帕擦净手中匕首沾上的鲜血，嘲弄说：“早知道你嘴巴厉害，我怎么可能给你拖延时间的机会？不过你放心，我练过很久这一下不会伤到颈动脉，你还能多活一会儿——不过被割断气管真的会让你窒息吗？我还真好奇。”
血色，满目的血色，血痕的血色。从指间溢出，自手足流下，在前胸漫开，于遍体鳞伤的青紫中割出鲜红。
愤怒早已肆意燃烧，疯狂地炸穿胸膛。红头罩紧盯着视频画面，一动不动地任灼痛撕碎身体。遭虐打的血痕，撬棍下的罗宾，弥漫在口鼻间的血腥味挑开了灵魂深处的伤疤，暴露出新的鲜血淋漓。
——住手！住手！！他只是个孩子！！！
夜翼想通过身体接触分担下他的痛苦，但红头罩身上散发出的强烈情绪甚至连他都不敢接近。达米安站在黑暗骑士身边不曾过来，可他与杰森阴鸷的沉默揪扯着迪克。
“罗宾斯镇卡迈恩岬！”
神谕不过通讯规则破音喊出地名的瞬间红头罩已经跨上机车，蝙蝠侠正想叫他改换速度更快的蝙蝠车时他却跳下车子，被蹬开的机车在远处爆炸。
——还有一只漏网之鱼。一只利爪轻巧地落下堵住他们的去路。
它看起来有些不同但对手无暇去管，几颗手榴弹都在它身上炸响，然而这只利爪在硝烟散尽之前便又冲了过来。它比其他利爪更加“完美”，身手与自愈，凶悍到不正常，竟能把怒火中烧的红头罩与官方义警拖住，臂铠上投映的视频中黑面具还在继续他的报复：
“真是小孩子的话你早该死了，怪物，你就是个怪物你知道吗？真可惜红头罩事先把哥谭疏散了，不然让那帮愚民看到他的跟班是个怪物，他们估计会转而指责你那老大吧？！”
杰茜无法反驳，没有足够的气流通过让声带振动。
“全体后撤。”红罗宾发来紧急通讯，在他们全部退开的同时赶来支援的蝙蝠机急降对着利爪定点扫射，强大的火力压制让它的自愈暂时无法完成。刚滑开舱盖红头罩便跳了进去，夜翼把也想过去的罗宾往蝙蝠侠的方向一推自己跟着进去。这种情况下，迪克只能阻止一个人，阻止他毁灭别人、或自己。
——刚开始时提姆就绕开杰森与达米安传来一条讯息。
那并不是即时通讯，那是一段录像。
臂铠上的画面突然就消失了。杰茜用最后的力气在指尖迸出一朵黑焰，烧毁了摄像机，最后笑了声。
*********
红头罩一定会立刻赶去救援血痕，但早已注定迟到。
他们赶到时黑面具一伙已经离开了，恐怕他们非要把血痕劫到码头就是这个打算。小丫头被抛在那里，终于被放下来时，就像一片枯叶飘落。失血过多令本就苍白的肤色更加死灰一片，除了变成深红的嘴唇，以及颈间明显的针孔——
黑面具向猫头鹰法庭许诺会将血痕交给他们以取得支援，但黑道大佬疯狂的报复欲让他最终给杰茜注射的不是什么改造血清。红头罩夺取哥谭地下世界前就严禁毒品交易染指校园，如今他的小跟班因注射过量猝死，一出黑色喜剧。
迪克本以为杰森会疯狂地砸毁所能看到的一切事物，不顾一切地追击复仇，无助地迁怒于义警……然而青年只是扔掉头盔，抱起了杰茜。从黑面具下令殴打血痕返还羞辱后杰森就一言不发，现在他只是将脸埋进小丫头发间，不在意浸染血污与腥气。
他的沉默比失控更让兄长担心。迪克站在杰森身边默默陪着，保持了一段距离；他知道就连自己都无法分担这份绝望，更何况，他也不忍看到他怀中的女孩、这副了无生机的样子。
那只利爪到底是追了过来。夜翼横在它和悲痛之间，试着沟通，他现在不想打架，真的不想在这种时候还要执行义警的任务：
“回去吧，她走了，你失败了，猫头鹰法庭再也无法得到血痕。”
利爪还是向前几步，夜翼紧抿着唇抽出短棍，它才停下，但这只利爪竟没有发起进攻。从出现在这里它的视线就始终在杰茜身上，即使对于任务机器利爪来说，也不正常。
这只利爪很不正常。
盔甲不会自愈，女性的曲线若隐若现。它摘下了猫头鹰头盔，一双玻璃珠似的蓝眼睛和乱糟糟的微鬈黑发——难怪猫头鹰法庭想要血痕。
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利爪盯着杰森臂间的女孩，苍白的嘴唇竟在颤抖。日出将至夜枭归巢，它猛然摔碎头盔才迅速消失在急退的夜色中，猫头鹰般的哀啼似哭泣。
——骑士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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