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读遍天下书,唯有这货好过渡

    不起眼的废旧仓库里,几盏吊灯时明时灭,发出“嘶嘶”的不详声响。十几个身着西装的健硕男子围在一个用看似杂乱堆放的不知名货物砌出的狭小区域外,全都在戒备着什么。货墙之内,一张桌子几乎占掉全部空间,桌边坐着几个同样身着西装、但看起来明显和外面负责守卫的那些级别不同的壮年男人,正低声商谈着什么。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们可以一举拿回全部生意,不必再看那家伙脸色行事。”

    左眼有道刀疤的男人叼着雪茄说了一大通,最后以此作结。和他坐在一起的其他人沉默不语,他不耐烦地催促了声,离他最远的一个小个子才发言道:“我不清楚你这是否真是个好主意,红头罩一直有在传回消息,分红也没有停止过,他可不是死了回不来。如果他回来发现你要咱干的事,那真不是闹着玩的。”

    男人嗤之以鼻:“如果他能露面为什么还一直藏着掖着的?肯定是被什么绊住了。这段时间新闻你们看了没有,他的那个小跟屁虫一直在跟罗宾混,说明什么?他混不下去了!从他那小鬼巴结对象来看,打压他的估计就是蝙蝠装疯子了,咱们在哥谭能混这么久也是因为咱们知道不能去招惹那个异装癖,红头罩再厉害,还能比得过蝙蝠?”

    “话还真不能先说死,红头罩的手段你们都见识过,还记得发生在咱上家那四个人副手身上的事吗?”

    小个子旁边一人不太同意疤眼男人的话,他的说法也引起了一阵附和。用那些副手的脑袋塞满旅行包只花了红头罩两个小时的时间,谁知道给他一夜会发生什么;而绝不杀人的蝙蝠侠,和他一比就显得像个都市传说了。

    疤眼男人左手边坐着一个和此地气氛格格不入的家伙,西装革履拐杖礼帽,皮鞋擦得能当镜子,看起来仿佛是从哪个上流社会沙龙里穿越过来的。“绅士”开口前还做作地掏出块怀表先看了看时间,再慢悠悠地说道:“在下对红头罩先生并没有阁下那般深切敌意。红头罩先生一向公允,许诺之利从未失言,在下也就不必为些蝇头小利与同仁大动干戈,岂不美哉?”

    “他拿走的可比原来的黑面具多得多,而且他向来指手画脚!”疤眼男人看到绅士的话虽然阴阳怪气但似乎道出了他想拉拢的这帮人大多数的心思,恼羞成怒,重重一拳擂到桌子上,震得吊灯一晃,“你们这群懦夫,都是刀尖上滚过来的怎么就怕了一个兔崽子!被他拿走辛苦赚来的钱居然还为他留你一命庆幸!老子地盘上就是学校多,煞笔脑残小年轻最开心拿父母的钱买个嗨!而红头罩竟然敢毙了我所有帮那群蠢蛋实现愿望的手下!”

    “哦豁。”

    从他们头顶传来一声轻哼,在场所有人立时抬头,上方承重横梁阴影处随意坐着个小小身影,感知到他们投来的视线,垂下一条腿轻轻晃着。在一片针对看门打手“卧槽你们吃白饭的么!”之类的喝骂中,不速之客开口,童声稚嫩:

    “听半天可算明白了,丫就是贪心还想拉乖宝宝下水,you bad bad。”

    他伸手一一点过:“就是没听,看那经典反派造型也知道谁牵头。绅士梅里韦瑟、高个罗梅罗,费吉特,圣多,潘尼坦特,我要和疤眼谈谈,没你们事了麻利走,当心溅你们一身血。”

    被他点到名字的小头目们纷纷站起来,疤眼铁青着脸跳起来,咆哮道:“谁都不准走!他只是个小兔崽子!Smoke him!”

    然而血痕在打手们反应过来开火指令前就一跃而下,落在男人们围着的那张桌子上,四周隔绝外人用的货物反倒成了他的街垒。在他还没站稳时疤眼的手已经摸向怀中,打打杀杀起来的黑道头子反应果然很快,但他保持着手还揣在怀里的姿势倒地,血痕手里的枪散着硝烟。

    “橡皮子弹,死不了人。”露出牙齿笑了笑,宛如他那老大的缩小版,“只是个警告——这才是实弹。”

    众人都没有看见他另一只手从大腿枪套里拔出枪时血痕已经扬手打断一盏吊灯的绳子,它掉下来砸在了昏迷的疤眼身上。接着两把枪对上剩下的小头目们,不紧不慢地嘲讽道:“连我都打不过还想对付红头罩,我老大不露面是因为你们这帮家伙不够格,哪来的自信?”

    “噢忠诚的小骑士,请相信此等忤逆仅他一人,在下绝无背节之意,”绅士摘下礼帽深鞠一躬,看也不看脚边倒着的疤眼,恭敬道,“还请您向他带去我的致意——”

    “少拿腔拿调的,梅里韦瑟,你今晚小心翼翼只是因为你就是个懦夫,苍蝇可不叮无缝的蛋;你们都是,别以为我们不知道,这可是红头罩的地盘!今晚只是个警告,想念我老大手段的人尽管继续!”

    粗鲁地打断绅士的话,血痕恶狠狠地说,顺便传达了红头罩新的“旨意”。收起枪迅速离开前,他瞅了眼敢怒不敢言的小头目们,终于有了点血痕应有的样子,戏谑道:

    “拜托下次再密谋什么时去什么五星级酒店豪华包间呗,这样我收拾完你们后胃口大开的大吃大喝就能把账记在你们账下不用自己掏钱啦~”

    *****************

    天刚擦亮的时候我终于砸完新冒出来的几个密谋场子,翻回小公寓。尽管我动作很轻,杰森卧室里还是传来轻轻一声响,大概是惊醒后翻个身又接着睡了。我冲了个澡换回杰茜的小裙子,坐在床上倚着墙,直到听见他下床的声音,我才缩进被窝眯了一会儿,等他过来叫我去洗漱。

    险些裸奔的那个清晨后杰森就一直很不稳定地变大变小,根本没有办法出门见人,所以我和他的角色倒了个,我去收拾图谋不轨的家伙,他留在家里负责后勤。本来我还担心餐桌上只会有法棍,可事实证明二少其实是个包裹在怒火下的好男人,手艺比我强太多。虽说他的厨艺大半来自某个教他制毒的特工,但那小半毕竟来自阿福爷爷,我吃的时候丝毫没有心理压力。

    奔波了一晚上,我急需大量补充。杰森刚从踩着的小凳子上下来我就赶去帮忙端饭,当然盘子还没在桌子上放稳就空了一半。杰森对我这种饿疯了的恐怖吃相已经见怪不怪,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那份,偶尔提醒我小心噎到。

    他吃完了坐在那里看晨报时,我离结束战斗还有场硬仗。他问起昨晚的工作,我停下咀嚼回答说全扫平了估计能消停一段。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辛苦。”我依着他的动作微微蹭着他的掌心,撒娇般满足地眯了眯眼。杰森缓缓勾出一个微笑,正常的那种,不带一丝乖张或戾气。

    还是那个险些裸奔的清晨,那之后杰森对我的态度友好了很多,我打着撒娇的旗号揩油的时候也不再一脸警惕。本来还以为二少会就此把我归进危险品里人道毁灭了,对于现在这意外结果,我算是喜忧参半:

    那不是我。袭击杰森的人,不是我。

    拜托,我是迷妹,不是病娇。

    和二少几个月相处下来,他对我来说不再只是一个满纸绚烂的平面角色;他是收留我的人,是我的拍档和导师,某种意义上还是带点软禁的监护人,原本的迷妹之情里也就渐渐多了些依恋。虽然如此,我仍清楚自己的定位,我不过是局外人。我承认刚在新闻里见到有个顶替我的家伙时确实炸了毛,然而我很快就冷静下来,我一个本来不该在这里的冒顶血痕名号的家伙有什么资格指责二少?所以我再在新闻里见到那个“血痕”时,只是不爽而已。对,只是不爽。

    ——我早早就睡了,突然胸腔里腾起的酸苦让我清醒过来,睁开眼却发现我举着把WS刀,杰森倒在地上鼻青脸肿的。由于惊吓与恐慌我哭了出来,这可能在他眼里折射成了愧疚,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我又不能说我啥都不知道是这具身体擅自行动我只是个穿越的,我只能默认那都是我由爱生妒的失控。

    这具身体擅自行动,我也清楚我的意识没有完全占据它。

    如果再来一次、如果我清醒得晚些……

    所以那天之后,我没有再睡觉。白天露脸看店晚上易装砸场,黎明时分回来窝在小床上,睁大眼睛听着附近几个街区宠物们的低呜与居民们的微鼾,努力保持清醒,然后在杰森要起床的时候眯一会儿就当啥事没有。

    体力上没多大问题,精神上不知道还能挺多久,我老是想起收容所那段只能望着天花板的生不如死的日子。但我不能再失控。

    我不想再伤到杰森,或是其他任何人。

    *********************

    最近冒头的几次密谋叛乱都被打压下去了,红头罩的地盘应该能消停一会儿,这意味着负责从情报网那里接信的杰森和高调出面砸场子的我也应该能喘口气暂时不用死盯着东区,这意味着我们——该谈谈了。

    我可不能让话题扯到“我”的失控上,万一说漏嘴就破案了。

    杰森伸出手揉我头发说辛苦时又变成那个二百磅壮汉了。经历过早上起床时是小杰森,吃饭时是大杰森,洗碗时又是小杰森这般应接不暇后,我早已处变不惊。杰森的不断切换是从险些裸奔的清晨开始的,我分析是因为情绪波折;他一开始质疑道之前几次发脾气时也没啥变化,被我用“啥?你动怒不是正常状态?”反驳回去后,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这个论断。

    话说,我一直憋着问的事终于有时间问了,让我把祸水东引:

    “杰森你为什么会变成小正太啊?是去游乐园泡妞的时候目睹了啥PY交易,还是被外星射线突突了?”

    他明显不懂我在说啥,也懒得管,回答道:“我掉进了拉撒路池。”

    嗷,当然,波斯澡堂回春泉,多么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诶?你那时不是说去找黑道的谈判么,怎么去了刺客联盟?”而且怎么还会掉进去啊,这么怂怎么可能是我大二桶。

    他闭口不言,很明显是不想回答,默默盯着我看了很久。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盯着我的眼睛,不是警告我闭嘴的意思。杰森更像是在打量、哦不,是在琢磨我的脸,像是在考证什么细节或者想试试透过这层小孩皮一直看到下面的骨头。我后背一层层出冷汗,快被盯毛了的时候,他迟疑着问了句:“你知不知道……”

    “算了。”他仰脸看向天花板,鼓起腮帮,重重呼出一口气。

    收回视线看到我带着好奇的探究眼神,他没啥表示撵我去看店了。嘛嘛大家都有自己的秘密,很公平,我瘪瘪嘴不再追问。

    ——他确实是去了刺客联盟,并不为找雷霄奥古麻烦,麻烦却要找他。

    ——红头罩怎么可能一个脚滑掉进拉撒路池子?

    他是被人推下去的,被人掐着脖子摁进那个冒泡的池子里,水灌进口鼻。

    他一脚把那人踹开,骑到上面反压制住,枪口抵上太阳穴手指扣上扳机。

    和他缠斗的这个女孩穿着刺客联盟低阶杀手的衣服,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没有哭泣没有求饶,见逃脱不能,在他犹豫时咬碎了藏着qinghuawu的后齿。

    她黑色的头发墨迹般在绿水中散开,微微鬈曲;她圆睁着一双蓝色玻璃珠子般毫无生机的眼睛,生亦如此。

    他以前也见过这种眼睛,从那个把猪面教授撕成碎片的怪物脸上、他捡回来的丫头那里。

    她看起来,就是十三四岁时的杰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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