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血淋淋的伤口暴露在人前,萧瑾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些嘲讽谩骂如同扼在喉咙上的黑暗之手,无时无刻不在吞噬她的生命。恐慌在心底蔓延,连同身心不断翻卷的伤口,一步步吞噬她的意志。

    她无力反抗,只能无声哭泣,任泪水肆意流淌,等待着面目可憎的人们,给她的身上添置一道又一道伤痕,直至血肉模糊……

    天地突然动荡,眼前的画面有了皲裂的痕迹。方晓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瑾瑜,你醒醒,你别吓我!……”

    皲裂的世界不再暗无天日,细微的光芒从裂痕处四散,稍稍照亮了这片空间。一道光束垂直射下,瞬间给这方昏暗的空间带来了光明和温暖。萧瑾瑜孤零零站在那里,身上遍布血痕,伤口翻着白肉,和血水混合在一起,看着瘆人,可她全然没有疼痛的知觉。她抬起头,仰望头顶那束最亮的光芒。

    萧瑾瑜想抓住这道光。手伸出去,光芒却从手掌中穿透出去,她茫然的看着,不知所措。

    “瑾瑜,你到底怎么了,你睁开眼看看我?”

    世界大力的震颤,无数碎片飘零游荡,光束散出横飞的细雨,拍打在她脸上,身上,血淋淋的伤口神奇般的愈合着,萧瑾瑜舒服的闭上眼,在一片震颤中睁开了眼。

    入眼处,是方晓流着泪的脸。

    萧瑾瑜有些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抬手去抱她,抱得紧紧的,仿若溺水的旅人在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方晓吓坏了。她解决完温晓彤的事,补了一觉就赶紧赶过来见萧瑾瑜。来之前也没告诉她,打算来个小小的惊喜。

    结果惊喜没发生,变成惊吓了。

    萧瑾瑜的身子在发抖,她的脸苍白而滚烫,露出痛苦之色,在睡梦中好像陷入梦魇,怎么叫都叫不醒。

    方晓急的哭了,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晃醒。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又要失去萧瑾瑜了,脑海里是纯白的床单,比床单更苍白的是她的脸……

    所幸她醒了,这真是太好了……

    方晓直接忽略掉萧瑾瑜快把她勒窒息的拥抱,不断拍着她后背,一遍遍说着:“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萧瑾瑜如同一个受伤的小兽,在方晓不断安抚下,身子渐渐松懈下来,恐慌悲戚也随着怀抱的温暖渐渐消融。

    许久,她长出一口气,脸色有些羞赧,她还是第一回这样主动的拥抱方晓,一直被动习惯了的她,还是有些不适应。

    萧瑾瑜连忙松开她,微微垂下头,昏沉的思绪还停留在怀抱的温暖感觉中,乍一离开,竟然那般不舍。

    方晓用手背贴着她的脑门,感受到那股惊人的温度后,有点慌了神:“这也太烫了,大白呢,那混球怎么不来照顾你?我这就开了他,太不称职了,我这才离开一上午,你就病了!”

    萧瑾瑜握住她乱舞的手,声音略带沙哑道:“他把我送到休息室,有些事去忙了。他让我休息好给他打电话。他一个经纪人,忙得很,总不能一直陪着我睡觉吧?”

    最后一句很管用,方晓挑了挑眉,心说他倒是想的美,要是真有那贼胆她不介意让他再胖一圈。不过这也提醒了她一件事,是时候给她配一个寸步不离的助理了,这事儿还得跟大白商量一下。

    方晓打过电话,大白屁滚尿流的赶了回来,方晓坚持要送萧瑾瑜去医院,让大白请了假。陈松雨第一天开工女主角就这么不顺,要不是看在刘丽梅的面子,她都有更换女主的打算了,自然没好气的损了大白半天,大白好脾气的受了,末了甩起小手绢擦了擦脸上的口水,心说陈松雨哪是陈老虎,是陈喷壶吧,这要是非典期间,妥妥的重点隔离对象。

    其实萧瑾瑜就是休息不好,折腾了一夜受了寒,又因为拍戏压力大,导致高烧不退,吊了水渐渐好些了。

    方晓寸步不离的看护她,时而削个苹果,时而端杯水,连她小憩的时候,方晓都要歪着脑袋盯着她,好像就要生死别离了似的,看一眼少一眼。

    大白瞧着泛酸水,这狗粮撒的遍地开花啊,欺负谁没个对象啥的,他手机里帅哥美女多了去了,一张照片足可以宠爱一晚,还可以花式肖想,遂自觉比女主子有出息多了,不由昂首挺胸,面露桀骜。

    萧瑾瑜小憩了一觉,醒来感觉好多了,抬眼看了看两眼都放着光的方晓,耳尖微红,道:“看什么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方晓觉得她这句话说得柔软,冷调的声色中暗含着羞答答的味道。

    方晓拉着她手摩挲了几下,饱含深情的眼眸黑亮黑亮的,专注而美丽:“看你呀,生病了还这么好看,是不是在诱惑我呢?”

    萧瑾瑜抿了抿嘴,耳尖攀上绯红。

    “别闹,在医院呢。”

    本来只是发个烧,感个冒,方晓非得小题大做,开个病房,萧瑾瑜也很无奈。享受着方晓贴心照顾,心里暖烘烘的,她竟然觉得突然发烧也还不错,估摸着是烧糊涂了。

    方晓痴痴的笑着,大白看得牙都酸倒了,鸟悄的退了出去。

    萧瑾瑜捏了捏她的手,踌躇着道:“我……今天给你丢人了。”

    方晓微微一怔,旋即想到了大白说起萧瑾瑜第一天拍戏的表现,心下了然。其实不管前世今生,在面对萧瑾瑜时,她都觉得高不可攀。这个女人一身傲骨,即便在最低谷时,也永远保持着优雅的气质和挺拔的脊梁。这会让人觉得,那些困难挫折也不算什么,也没把她怎么样。

    然后你会忽略她的年龄,她的处境,把她往高不可攀的神坛推去。你会忘了,她也是人,是女人,受伤了也会疼痛,难过了也会哀伤,有血有肉,需要呵护和温暖,更需要坚强的臂膀,支撑住她摇摇欲坠的生活。

    而现在,自己就是她的支撑。

    哪怕只是金钱上的……方晓把她的手放在唇边吻着,微凉的温度从嘴角一路蔓延到心里,勾起心底那份柔软,怜惜极了。

    “别多想,你只是还不适应,等你好了,我跟你对戏,找找感觉。”

    萧瑾瑜的眸子有些黯然。从小到大,她一直很努力,努力着赢得掌声,努力着让周围的人以她为荣,努力着让所有人都不觉得失望……她没有一次失败,除了天赋,还有无数个起早贪黑的努力。有天赋的人,比常人还努力,就会获得更多的成功。

    所以她觉得,不到二十年的时光里,她一直都是成功者,也保持着成功者的骄傲和清高。直到家里的变故发生,她才明白,她只是凡人,没有扭转乾坤的神力。

    就是因为,她出卖了尊严和肉-体,才换来的机会,却从起始就被她搞砸了。其实稍微想一下,就知道她为什么会表现那么差。

    她太需要成功了,所以失去了平常心。

    背负的高利贷还在不停的利滚利,每一天都在刷新新高度。虽然方晓时不时会替她还几千万,但那不是长久之计。

    她是不能靠她一辈子的。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这点,尤其是方晓当着她的面,肆无忌惮的和琳达调情,语气熟稔,似乎是不止一次这么做了,那时候,这种想法就格外强烈。

    她总有一天会厌倦自己,总有一天会玩腻了赶她走,会有一个新的女人或者男人替代她,成为那张床的主人……

    也许是几天,也许是几年。

    她真的不敢想。身躯不自然的颤抖,脑海中滚瓜烂熟的台词完全成了空白。她甚至不敢抬头看别人鄙视的目光,特别渴望成功的思绪和要心平气和拍好电影的两种情绪,形成两道对冲气流,在一夜未眠的大脑中肆虐,傻傻的站在那里,直到陈松雨喊“咔”,她都没做出一个动作。

    萧瑾瑜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好多了,明天还要拍戏,就现在对戏,好吗?”

    方晓看着她苍白的脸颊有些着急,道:“我找刘老师说说,让你缓几天,你还发烧呢,还拍什么戏?”

    “我是新人,这样不好。”

    方晓看出了她的坚持,于是不再说什么,叹了口气,问道:“你要对哪场戏?”

    “女主见到初恋情人的那一幕。”

    萧瑾瑜随身带着那一场的剧本,翻出来给方晓看,一抬头,发现这人眼睛有些发亮,还散发着绿油油的光,她本能的抓住床单,抿了抿嘴。活像个要被大灰狼吞了的小白兔……

    方晓傻笑了几声,好歹把眼里那道贼光卸去了。

    “瑾瑜,我是不是你的初恋情人?”

    方晓本来也就是调侃一下,没想到萧瑾瑜竟然认真的想了想,越想脸色越羞赧,只是一句话不说,憋得方晓心里痒痒。

    “到底是不是啊?”

    方晓没皮没脸起来,萧瑾瑜是撑不住的,她被方晓撒娇质问个没完,果断转移了话题:“你朋友找到了吗?”

    方晓噘着嘴,再傻也知道对方不愿回答,嘟囔着开口:“找到了。白担心她一个晚上,结果人家风流快活去了,乐呵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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