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兰不信,假惺惺道:“夏老二你闺女可都是让那帮流氓给绑架的人了。流氓土匪是什么人啊,邻村的王赖子路上被劫车,人都被打的不成模样。更何况这一晚上没回来,指不定是被糟蹋了不敢告诉你。”
夏夏脚迈开,往前走了一步,轻笑:“秀兰姨,我人好端端站在这里,你却在说些什么莫须有的事情,这实在是太无中生有了吧。”
她语调轻飘飘的,在寒风里显得十分单薄,但如同锋利的刀子一样,直接插入了在场众人的心脏。令在场的所有人无一不是瞪圆了眼睛,吧唧吧唧合不上的嘴唇,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活像是见了什么不得了的怪事。
秀兰也瞠目结舌,舌头差点打了结:“这丫头,说话变得这么利索?”
夏夏道:“是呀,秀兰姨。”停顿了下,她又道:“这事说来也奇怪,虽然我被绑架,但绑匪将我一个人扔在仓库里过了一晚上。第二天还没等他们做什么,我就被派出所的民警救出来了,最主要的是,经过这件事,我的病好像也彻底好了。”
不仅变得利索,而且吐字清晰。
她眼神里噙着一抹冷光,眸底似有什么在发亮:“从前我是我爹的累赘,好在如今总归是不一样了,我这病一好,我爹也轻松很多。你说是吧,秀兰姨。”
秀兰说不出话来,当初她的确当着人家夏夏的面,明里暗里说人家是累赘。只是没想到,这丫头当时看着傻,竟然能把话全听进去,那自己背地里做的那些事……
她细长臃肿的眼睛敛了敛,连忙笑着:“这孩子真是,当初玩笑话都听进去,你不知道,秀兰姨这个人嘴就是碎,别往心里去啊。”
“嫂子,你就少说两句。”王美扯了扯秀兰的后背。
秀兰道:“她三婶最了解我这张嘴。”
王美笑道:“可不是,你爹夏老二也清楚。”
夏夏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唱双簧。
倒是有人眼尖地发现夏老二手里的兔子。
雪白的皮毛,油光发亮,肥的流油。
“夏老二你手里拎着什么?”
夏老二被问的一怔,便道:“回来路上砸在我们脑袋上的兔子,这不一一刚受了惊吓,我琢磨着给她炖了吃。”
秀兰酸溜溜地道:“你闺女命真好,能完好无损的从土匪头子的窝里出来,半路还能捡到好东西,夏老二你可得好好供着。”
听这话,夏夏皱眉。
倒是夏老二憨笑,也像是不在意。
自己闺女平安,还把二十年来的傻病给治好,夏老二现在心里美着呢,别人再说什么风凉话,他也当听不见。
人群没多久就散开,好些人是来凑热闹想看夏老二家闹出大乱子的,结果他们内心里期待的一幕没看到,反而是知道了夏老二家傻姑娘病好的消息,都有些兴致缺缺地走开。
夏老二在屋里添柴。
夏夏则帮忙收拾着自家屋里、院子。
她现在病好了,总不能什么都叫夏老二一个人忙活。
火光映在夏老二的脸上那个,他一边用火钳夹了柴火扔到炉子里,一边道:“晚上来叫谢周旭吃个饭吧,怎么说也是人家帮的忙,正好捡了只兔子。”
离得远,夏夏隐约能听清,她走进屋,在夏老二身边坐下:“爹怎么说就怎么做,不过今天可不准喝酒,昨晚上喝了那么多,结果还是没喝过人家谢周旭不是。”
夏老二老脸一红,心说他哪知道那小子看着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没想到是个酒缸。
夏夏屁股下的板凳还没坐热乎,门外又来了人。
“夏老二,忙着呢?”
夏老二连忙起身:“村长你怎么过来了,这么冷的天,你有什么事情招呼一声我马上就到。”
村长戴着保暖的羊剪绒帽,进屋先是抖落了身上的雪,黑黄的胡茬上全是水汽。
他道:“这事啊,我不亲自过来一趟还不行呢。”
夏老二一头雾水:“出什么大事了?”
村长身后跟着支书老马,他上前一步道:“这次多亏你闺女,把经常流窜在梅岭村周边的流匪一网打尽,县里面听到消息,立刻下达任务,说要给你们表彰。”
语毕,老马看了眼夏夏。
这姑娘出落的越发水灵漂亮,小的时候瞧着眼睛呆滞,双目无神,跟同龄的娃娃们一比,就数她看着最没个精神劲。老马略微沉思,划过夏夏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探究,现在一看,“真是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啊。”
夏夏白皙的脸蛋上映着通红的火光,染上了丝丝红晕。
夏老二请村长去屋里坐,夏夏也没跟着。
她走出院门,按照夏老二的吩咐去叫谢周旭来家里吃饭。人刚走出去没多远,她就听到自己身后好像有急促的脚步声,像是谁在偷偷跟着她一样。临近傍黑天,天空陷入灰蒙之中,周围高耸的树林阴影重叠在一起,远处的房顶上白烟徐徐升起,映着通红的霞光。
脚踩在雪上,“嘎吱——”
谢周旭不是本地的人,他目前暂时住在远方亲戚家,他亲戚是村里有名的谢老教师,夏夏这一辈的孩子都是在谢老师的教育下念得书,考的学。所以谢老教师可以说是村里十分有地位的,村里人逢年过节都会去他家看看,顺便上门送点礼,略表一下心意和尊敬。
身后的人还在紧跟着,夏夏微微侧头,见到前方的路口,心里有了主意。
她拐了个弯,藏在一颗很宽的树后。
身后那人没防备,硬是直接拐了进来。
夏夏冷眼:“你跟着我做什么?”
臭蛋被猛然出现的夏夏吓了一跳,支吾着涨红了脸:“我,我哪是跟着你,我走路回家不行吗?”
“你家又不走这条路。”夏夏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双手环绕在胸前,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是你娘让你来盯着我吧?”
“跟你有什么关系。”臭蛋反驳,他娘的确是安排他来跟踪夏夏,看看这丫头身上到底出了什么鬼。
此刻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夏夏恶声恶气地吓唬他:“说谎的小孩,半夜是被狼给叼走的。”
臭蛋露出轻蔑的神情,心说吓唬三岁小孩呢?
结果下一秒,突然从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了几声狼叫,在寂静又昏暗的傍晚,显得格外渗人。被狼叼走可不是吓唬人,村里前年真有个半夜上山伐树的,结果叫狼给叼走吃了,当时的惨状据说好几个看到的村民都吐了。
梅岭村处在半山腰的位置,东面是一座顶高的山,所以村子周围有很多树林。
这年头,狼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
臭蛋腿软了,他结结巴巴:“我,走错了路。”
话刚说完,人一溜烟地跑没了影。
夏夏勾了勾唇角。
——
谢老教师家亮着灯,夏夏进去前敲了敲门。
“谁呀?”
夏夏道:“是我。”
最开始谢老教师没听出来是谁的动静,他拄着拐杖走到门口,开了门见到夏夏的那张脸,才露出了错愕的表情:“是老夏家闺女啊?你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
谢周旭从屋内过来:“舅公,是谁?”
他戴着一副圆框银丝边的眼镜,凌厉漂亮的黑眸隐匿在镜片的后方,薄薄的唇轻抿成一线,他身上穿着单调普通的灰色毛衣,能隐约看到他结实的肌肉线条,但又不完全是肌肉的厚重感。
谢老教师戴着一副老花眼镜,满头花白,身上仅穿着厚棉衣,看着谢周旭的眼神也很奇怪:“是老夏家闺女。”
谢老教师很少听村里传的八卦,所以也不知道夏夏的病情正在一点点变好,猛地一见,也是吓了一跳,不过他没表现出来,怕自己伤到夏夏的心。
谢周旭让谢老教师先回屋里坐着,随后俯身看向夏夏。
“今天顺利吗?”谢周旭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问道,“没出什么事情吧?”
夏夏知道他是说自己被绑架的事,摇摇头:“派出所的民警去的早,他们还没把我怎么样。”
当然,他们就算是想,也不能。
在其他村民眼里,夏夏这是哪辈子积来的福气,被绑架没出事反而治好了多年的病。也就只有夏夏自己知道,当时的情况有多危急,若不是这个锦鲤系统,估计她现在早就凉的透透的。
“本想问你病好了,现在觉得有些多余。”他笑道,“今天我自己这边出了事情,不然就跟着夏叔他们一起去救你了。”
夏夏一怔。
她倒是没想过,谢周旭还会跟自己解释。
“对了,说起这个,我爹叫你去我家吃饭。”
谢周旭摇头:“就不去了吧,昨天刚去过。”
“他说你救了我,对你可是感激着呢。”夏夏说道,她一边说话,一边注意着谢周旭的一举一动,他的穿着打扮都很正常,可她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视线落在了地上,夏夏敏感地注意到他裤脚边沾着稻草和青苔的碎屑。
“那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他道,“正好去之前,我把礼物带着。”
他转身从屋里拿了个红色的礼品盒,外面包装很精美,黄色的丝带绕在盒身缠了几圈,他拎在手里。
两个人步伐不快,往夏夏家走去。
突然,谢周旭像是想到什么。
“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夏夏茫然。
他轻笑:“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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