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微微仰头,睫毛轻颤。
男人身上笼罩着柔和的光线,俊俏的脸上没什么其他表情,茶褐色的眼眸中噙着一抹冷意,只是看向夏夏的时候,冷意逐渐消退。
自称是计划生育主任的中年男人见状,吃痛地叫喊:“你干什么,快点放开我,不想活了是不是?”
漂亮男人冷笑一声,使劲一甩。
中年男人踉跄着栽了个跟头。
“你们在做什么?”
院门外,细碎杂乱的脚步声蜂拥而至,夏老二最先抵达现场,见夏夏被两个男人困在中央,顿时脸色一黑,眉头紧锁,他语气压抑着怒意,上前就将两个人都推开:“她病还没好,你们这又是在做什么?不怕遭报应吗?”
漂亮男人无辜被骂,脸上也没什么气愤的情绪,只是将手揣进了口袋里,在原地板板整整地站好。
从他的站姿来看,应当是参军过的人,无论是行走、坐立都格外的严谨。
夏夏一言不发,湿漉漉的眼眸畏惧地瑟缩着,完美地扮演了一个受害者的形象,虽然她并没有上当。
“一一啊,爹回来了,没事啊。”
夏老二全身的血液都涌在了太阳穴上,他咬着牙,腮帮子鼓起来:“从前我夏老二在村里对大家什么样,你们心里都清楚,你们对我家、对我家闺女怎么样,老天爷有眼,可都瞧着呢。”
他气急,嗓音沙哑:“今日的事情,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老马一直隐藏在人群后头,见事情发展越闹越大,连忙出来:“老夏,你听我一句劝。王主任的所作所为,并不是我们村里商定的结果,是他擅自做主,你放心,我必须给你一个交代。”
夏老二眼睛瞪的溜圆,看向老马的眼神也充满了不信任,他冷笑:“你们官官相护,谁来替我们老百姓做主。”
老马立刻严声:“老夏,你慎言。”
刚才夏老二也是气昏了头,说完话他反应过来,暗自懊恼,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收回,只能一张脸憋的通红,说不出话来。
“大家,王主任的做法,我们一定会向上级禀报,绝对不会姑息。”
老马安抚一下人心,看向计划生育部王主任的眼神里也充满了不赞同。今天一大早,夏老二就去村支部说了情况,夏一一的病情忽好忽坏,实在没办法做这个人证,村里的几个领导虽说怀疑夏老二说话的真假,但也不能把夏一一怎么样不是?
偏偏这个王主任升官心切,想一口吃成个大胖子,竟然私下里来逼迫夏一一按手印指证犯人!
这不是闹了个大笑话吗!
这事情要是传了出去,梅岭村的村民该怎么看待村支部?
还真当夏老二一家好欺负怎么的!
老马鼻子出气,冷哼一声。
论在村里的地位来说,王主任应该比马支书低上几级。但他此刻就算是见到了马支书,也没露出丝毫胆怯的模样,甚至他昂着头,朝老马努努嘴:“老马你就别装好人,难道你心里不也是想早点指认,早点上报?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对,这件事已经跟夏一一的病情好坏无关,只要她这个人而已。”
老马语塞。
他的确想,这个任务交待到梅岭村的头上,谁能完成,那必定会受到上面领导的重视,说不准还能调到县里去当差,这么好的事谁不想?
从前大家都知道夏一一是个傻子,所以主意没打到她身上而已,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们完全可以将夏一一当成重要的人证,跟她病情好坏没关系。
只是这层窗户纸被王主任戳破,老马脸色也不太好看。
夏夏对他们勾心斗角,吵的热闹都不感兴趣,她只把目光落在漂亮男人的身上。这个人,是谁?
原书对他的介绍几乎可以用只字未提四个字来表达,但无缘无故地出现,真的是合理的吗?
漂亮男人也察觉到夏夏的注视,经过非人的锻炼,他身体上的各种感觉都太灵敏,不过他没做出什么表现,只是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夏叔。”
就在两位村干部吵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漂亮男人轻声喊了夏老二一声。
夏老二看过来,先是疑惑,随后是惊讶,紧跟着是错愕。三种情绪在他脸上可以说是表现的淋漓尽致。
“你,你该不会是?”
漂亮男人笑笑:“我是谢周旭。”
谢周旭。
夏夏在心里念了一遍,这是漂亮男人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觉得这名字和这张脸还有通身的气质都挺相配。
谢周旭开口便吸引了周围人的视线,其一,他的长相实在过分的高调;其二,对于陌生人大家难免感到新鲜。
“这小伙是谁啊?”
“不知道。”人群里另一人答,“但是吧,这模样也实在是。”
那人突然停顿,像是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该用什么形容词。
——
一直吵吵闹闹到了午饭的时间,各家来看戏的也都散开,谢周旭和夏老二单独在房间里聊了很久,夏夏则靠在身后的暖墙上闭目养神。
后背烘烤的热乎,她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一个锦鲤系统没有开启。来这里好几天,她一直扮演原女主的形象,做一个别人都觉得好欺负的傻子,可今天看到夏老二因为自己孤立无援的样子,她真的有些动容。
夏一一的病,应该好了。
她眼眸半阖,深邃的眼底中暗藏着湍急的漩涡,像是在坚定什么。
午后,夏老二留谢周旭在家里吃饭,他不知道案板上的蔬菜是谁送的,便打算留起来,万一哪天人家来取呢。
夏夏看出了他的意图,便拽着夏老二的袖口,因为谢周旭在一旁的缘故,她只能很缓慢很小心地说道:“这是,我的,拿来吃。”
夏老二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一一啊,你是说这些东西是你拿来的?可是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他不知想到什么,突然严厉:“该不会是从别人家拿的?”
夏夏摇头。
夏老二担心她去偷东西,于是她说道:“有人,送的。”
这句话也没什么错,庄园里面的东西,包括种子都是穿书系统附赠的礼物,说是送也不为过。
夏老二原本还是不信,但见夏一一十分坚持,于是便松了口,起锅热油,打算中午把这些菜炒了吃。
夏老二在厨房忙活,谢周旭帮不上什么忙,要说如何在野外生存找食物,这种事情他拿手,但炒菜做饭……
“你是客人,坐着休息去吧。”
谢周旭敛了敛眼眸,于是坐在夏夏炕边不远处的圆凳上,他不经意间划过一道视线,面上没什么表情。
他在场,夏夏的神经就紧绷起来。
女人的直觉,这个叫谢周旭的男人十分的危险。
谢周旭也在打量她。
从见到这个女孩子的第一眼,他就看出来她根本没有什么傻病,一个傻乎乎、智商只有一岁小孩的人怎么可能露出那么警惕的眼神?
他薄唇微微抿起,指尖在唇瓣上轻轻的摩擦了两下。回忆起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谢周旭眼眸眯起。
“来尝尝叔炒的菜。”夏老二乐呵呵端着饭菜从厨房进屋,木桌上乱七八糟的摆放着很多东西,他一边招呼着谢周旭,一边把东西推开,“虽然不如你娘做的好吃,但你也二十几年没有吃过叔做的饭了吧?”
谢周旭浅笑:“可不是吗,我娘在家时常还念叨着呢,说起从前做邻居的事情,只不过这次很可惜,没能带她回来看看。”
夏老二眼眶湿润:“有二十几年了吧。”随后,他突然想起,“那时候还没有一一呢,来,一一,这是哥哥。”
正在安静等待吃饭的夏夏,突然被夏老二点了名,后者还一脸希冀地看着自己,她只好硬着头皮:“哥哥。”
声音很小,像是从齿缝挤出来的。
谢周旭目光噙着淡笑,点点头。
“这次回来带了不少东西,不过太沉,今天只是上门拜访。”
他很有礼貌,也很会察言观色。
夏夏从他的谈吐中能听出来,他应该是接受过教育的,至少念过大学。
今天天气好,屋里的温度也跟着上升,谢周旭和夏老二喝了两杯酒,白皙俊俏的脸蛋上就泛了红,一双眼眸却像是被水洗过一样,越发的明亮。
夏老二自诩能喝酒,见谢周旭陪着他喝了这么多,说话思绪还依然很清晰,心里不由的来了兴致,假惺惺地揽着谢周旭的肩膀,道:“侄子你酒量不行呀,这才喝了几杯,你看看这脸,红的跟叔上山见的猴,那个猴屁股一样。”
谢周旭看了对面的夏夏一眼,后者突然快速地低下头。
夏老二憨笑:“你看,说周旭侄子呢,一一的头倒是低下去了啊?哈哈。”
饭桌上吃的热闹,夏老二突然感慨:“当时一一还没出生的时候,就说给你俩定娃娃亲,结果没过多长时间,你们一家就搬走了。”
夏夏抬头。
还有这种事呢?
谢周旭笑:“是我没这个福气,竟然没看到一一出生长大。”
虽然知道他就是随口客气地一说,但夏夏还是突然感到脸上一阵热潮,连呼吸都变得不均匀。
“不能这么说。”夏老二夹了颗花生扔进嘴里,“你们家的家庭好,我们家确实是高攀,没这个缘分。”
谢周旭碰了碰杯:“夏叔,说这些就太伤感情,都是共产主义,哪里能搞这些阶级评判的标准。”
“好好好。”夏老二被逗笑。
谢周旭看着不能喝,没想到最后竟然把夏老二给喝多了。
夏老二握着谢周旭的手,一遍遍嘱咐他一定要照顾好夏一一,后者似笑非笑地点头答应,也不知道说的是酒话,还是真的在承诺。
兴许是屋里热,谢周旭帮忙把夏老二扶到隔壁屋的炕上以后,突然脱了他的厚棉衣,里面仅穿着一件薄薄的衬衫。
就在夏夏想说他冷不冷的时候,余光瞄了一眼他的胸前,顿时愣住。
这人的身材,也太好了吧。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夏夏已经从他身上流露出的细节猜到了他的身份,谢周旭不止是上过大学念过书,也绝对参过军。
“夏叔就交给你了,我先走?”
好在伴随着夏老二的鼾声,屋子里没有令人窒息的尴尬和寂静。
谢周旭轻声问道。
他们吃饭愣是从下午喝到了晚上天黑,外面已经昏暗看不清,夏夏点了点头,怕他看不见,就小声应了下。
明明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近,她在靠在门框上,谢周旭则站的更远一些,可淡淡的酒气仍然萦绕在两人之间。
夜里。
夏夏翻来覆去在床上睡不着,她身下的褥子被暖墙烘烤的很热乎干燥。
谢周旭到底为什么会这个时间点出现在梅岭村,原著中,夏夏不记得有过这个人。
眼皮困得直打架,夏夏本想去庄园里种植些蔬菜,但谁知道困倦的沉重感越来越强烈,四肢也越来越乏力。
好像有点,不对劲。
夏夏的意识突然消失。
等再次醒过来,她头昏昏沉沉,像是灌了几斤热辣的烈酒,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陈列摆设,就听见有几个男人的声音在吵架,动静之大,几乎要掀开这里的房顶。
“你他妈是不是猪脑子!”
另一人高声反驳:“我怎么!我不也是为着大家着想?管这娘们是不是傻子,直接一票干掉,她不是有眼睛么,挖出来,舌头割掉,看她怎么说!”
“杀人?你小子现在胆子越来越肥了是不是?操他妈的,你要气死我。”
“那现在人我都绑来了,你说怎么办吧!你要是不在乎她把我们都捅出去,你就放她走!”
隔着墙,夏夏环顾了四周,等麻药的劲儿稍微褪去,她才动了动脑袋。她现在身处的位置,应该是一间仓库,房顶距离地面很远,还能到上面的房梁。
现在已经是白天,高处的墙壁上开了两扇窗户,光线从那里透进来,还不算太昏暗。周围堆砌着麻布袋装的稻草,陈旧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的手脚被人用尼龙绳捆死。
夏夏试着挣扎了下,发现是徒劳。
听这几个人的谈话,他们应该是要指认路霸的帮手,趁着昨天夜里没人发现,把她绑架,然后安置在这。
估计是听到从梅岭村里传来的风声,知道村里的干部已经找上自己,所以才这么做的吧。
她深吸了口气,此刻心里还真有点后悔没指认出真正的流氓路霸。
“你去看看,她是不是醒了?”
一道声音传过来。
见状,她连忙闭上眼。
“咯吱——”
灰尘碎屑落在她的脸上,夏夏忍住睫毛上的颤动,假装自己昏睡过去。
“还没醒,该怎么办?”
“你问老子,老子就清楚?”
那人委屈道:“三哥,又不是我做的,你打我干什么。”
被称作三哥的男人说道:“老子先说好,这辈子就算老子做了再多恶事,杀人的活我是绝对不干。”
“是不敢干,还是不想干?”
三哥冷笑:“你也不用激我。”
突然有人叫道:“不对,三哥她醒过。”
“怎么说?”
“她脑袋下面有个木块的,肯定是她刚才醒过来抬头,木板掉下去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盯在夏夏脸上。
这种时候,她再装傻也说不过去。
夏夏慢慢睁开眼,如此危险的情况下,她的没忘记自己的人设,惊恐地往后缩了缩。
人群里,为首的大块头应该是刚才被称作三哥的男人,他脸上有一道很长很深的疤痕,从左侧的太阳穴直接延伸到嘴角边缘,眉头粗重,看起来十分凶神恶煞。而他身旁站着一个瘦高的男人,一张脸惨白无比,像是营养不良,眼圈下泛着青黑色,嘴唇也毫无血色。
“齐天。”三哥喊了旁边营养不良的瘦高男一声,皱着眉,“现在她已经是完全看见了我们的脸啊。”
“放心,交给我吧。”
齐天一开口,夏夏就听出了他的声音,就是这人刚才说要挖眼睛、割舌头,看来也是他自作主张把自己绑架过来的。
齐天冷笑:“这小娘们模样倒是不错,兄弟们已经劳累很久,我看不如。”
三哥皱眉:“你要做什么?”
齐天只是笑。
三哥叹气:“我劝你,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少做,不如给她一个痛快。”
齐天反驳:“丧尽天良?三哥你做的事情不够丧尽天良吗!”
四周瞬间安静。
夏夏低着头。
齐天慢慢凑近:“我这个人,就是恶人,有能耐你就做鬼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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