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问出这句话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可能是因果循环一样的因缘,乌尔贝特这么想着,每个守护者身上或多或少都存在着过去同伴的影子。
迪米乌哥斯的护短、科塞特斯的耿直、雅儿贝德的细腻、夏提雅的无脑。
所以赛巴斯会从塔其米桑身上传染到那份,在乌尔贝特眼中显得十足多余的正义感,好像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但是不意外却不代表着能够容忍。
“塔其米大人……是一位十分强大的存在……”明明是自己的造物主,但是赛巴斯说实话,其实并不了解真正的塔其米。
赛巴斯斟酌着自己的语气与词汇,有些茫然的发现,如果真要细细算起来,他对于塔其米的认知也仅仅停留在‘世界冠军’、‘安兹·乌尔·恭’最强的战士,和乌尔贝特大人关系不好等十分肤浅的层次。
就算是四十一位无上至尊最顶点的安兹大人,也是在转移到异世界后,有幸交流后才能清楚的体会到是一位无比仁慈的君主。
乌尔贝特看着好不容易说出一句话后就陷入沉默的赛巴斯,十分嘲讽的嗤笑出声。
“当然了,在YGGDRASIL中作为NPC的你怎么可能有机会了解塔其米桑,即便他是你的造物主!”乌尔贝特话语刚落,他就用力的将双眼闭上,似乎在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其实不然,乌尔贝特只是不想在对待赛巴斯的态度上,过多的带入对塔其米的反感罢了。
没有在意在场的下属是如何反应的,乌尔贝特缓缓张开了双眼,目光在此时也变得有些悠远。
“塔其米桑的话,和智障的佩洛洛奇诺桑不同,他在我眼里就是一个狂妄的傻子,除此之外的话,是了,就是那种为数不多的好人吧。”
可能因为自己说出了夸赞塔其米的话,所以有些嫌弃的撇撇嘴,乌尔贝特看向赛巴斯。
“起来说话吧。”
来自乌尔贝特的压力骤然减轻,但是并不代表其他人放松了警惕。赛巴斯此刻的心情虽然混乱,但是更多是复杂的感触。他恭敬的起身却没有试图挪动脚步,十分有自知之明的在距离乌尔贝特最为安全的位置站好。
本来还以为会被直接杀掉……赛巴斯内心感激着乌尔贝特的怜悯。
“对于塔其米桑,我并不反对他闲的没事天天当好人的行为,从某些角度来说就是要不是因为他这种行为,就没有现在的‘安兹·乌尔·恭’了吧。”
毕竟当年的安兹就是这么被塔其米拐回来的。
“但是赛巴斯啊,你不是塔其米,你只是隶属于纳萨力克的一条狗而已。”
所以即使受到塔其米那无聊的正义感的影响,也绝对不允许作出违背命令的举动。
连塔其米都要为当初的‘九人自杀分’承担代价,无视了命令甚至抱有侥幸之心的赛巴斯,又怎么可能轻易的逃脱?
乌尔贝特站起来,向赛巴斯走去,抬手制止了想要阻拦的守护者们,他就这么一步一步的走到了距离赛巴斯不到一米的距离。
并不敢直面乌尔贝特并与他平行的对视,赛巴斯又跪了下了,他诚恳的希望乌尔贝特能够明白他的效忠之心。
“乌尔贝特大人,请您相信,我从未作出危害纳萨力克的事情!”
“我当然相信。”乌尔贝特没有理会有些急切的赛巴斯,直接对索留香下达命令,“将那个人类带过来。”
乌尔贝特自然没有错过赛巴斯那浑身一僵的表现。
“你在担心那个人类。”乌尔贝特语气平静,“赛巴斯,你什么时候开始在意纳萨力克以外的生命,你对你在纳萨力克的地位真的有确切的认知吗?”
“不、不是的,乌尔贝特大人。”赛巴斯除了否认以外,脑中可以说是一片空白了,他没有办法证明他没有背叛纳萨力克,但是同样也无法证明,他真的不在意琪雅蕾……
这是一个死局。
门外两个人的气息越来越近,理所应当的,是索留香和琪雅蕾。赛巴斯此刻产生了一种名为懊悔的情绪,不是因为救下了琪雅蕾而懊悔,而是为了当时允许她留下的决定而懊悔。
这次赛巴斯是真的,无法再救赎这名可怜的少女了。而这也是乌尔贝特大人想要让他明白的吧,不彻底的拯救,就像是死缓一样,又会有什么太大区别呢?所以才会提起塔其米大人,确实,如果是塔其米大人的话,琪雅蕾必定会获得真正的救赎。
“赛巴斯,你不会是在想,如果现在塔其米那个混蛋在的话,那名人类就能活下来了吧。”乌尔贝特感到好笑,金色的瞳孔中翻涌着恶意,“你这是什么奇怪的表情,从我提到塔其米的时候你就该知道的。”
面部表情完全僵硬的赛巴斯跪在地上,嘴巴张合着吐出颤抖的词句,“知道,什么?”
“即使你永远都无法触摸到‘救世主’的光辉,你心底一直憧憬的塔其米同样不能。”
谁叫塔其米桑和我都是,只能在游戏里面展现出些许本性的可怜虫呢……
乌尔贝特自嘲的想到,他将放置于赛巴斯身上的视线挪开,转移到那被转动的门把上。
然而即使再像,赛巴斯也永远不会成长为塔其米那样的人。正因为比谁都无比清楚这一点,所以乌尔贝特可以万般鄙视那个虚伪的混蛋,却不会因此责怪赛巴斯太多。
塔其米桑,明明是用来守护纳萨力克的NPC,你却在创造赛巴斯的时候增加了自己的私欲呢,就是不知道纳萨力克所有中立的NPC都会出现这种现象,还是唯独只有通过你手所创造的赛巴斯才会有这样的情况。
这算什么,生怕纳萨力克没个好人吗?
“乌尔贝特大人,我把她带来了。”索留香恭敬的向乌尔贝特行礼,而站在在她身边的琪雅蕾,也许是被吓到了,居然呆呆的站着没有任何反应。
琪雅蕾在门开启的那一刻,由于视野问题,她第一眼看见的不仅仅是跪在地上的赛巴斯的背影,还有那背影之上的,恶魔那令人畏惧的面容,背对着光的恶魔露出了锯齿状的牙齿,那好像在笑的表情,让琪雅蕾的四肢不停的微微颤抖着。
迪米乌哥斯自然不会允许区区一个人类对无上至尊无礼,就在统治咒语即将出口而出的时候,乌尔贝特说话了。
“琪雅蕾,是吗?”乌尔贝特将眼睛眯起略带笑意的询问,试图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是那么凶恶,但是下一刻说出的话语却打破了这份假装的友善。
“赛巴斯,杀了她。”没有任何前奏的,命令就这么冰冷的下达,就像是乌尔贝特本人一般,无比锐利而不留丝毫情面。
而后乌尔贝特就转身重新坐回沙发,双臂环抱有些懒散的靠在沙发上,同时用用眼神示意守护者们收回施加的压力,冷眼观赏着接下来的戏剧。
“赛、赛巴、斯大人……”宛如蚊虫般细微的声音响起,就像是这位令人怜惜的面容。而赛巴斯整个人紧绷的情绪都放松下来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守护者们撤回了杀气还是这声懦弱的呼唤,但也都不重要了。
赛巴斯起身,然后面无表情的看向走到他身边,伸出手妄图抓住什么的琪雅蕾,但那只手却突兀的停在半空中,随后缓缓的放下去。
赛巴斯不知道琪雅蕾刚刚想做什么,他也不需要知道了,因为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赛巴斯是纳萨力克的管家,效忠于四十一位崇高的无上至尊。
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是。
琪雅蕾看着赛巴斯逐渐握起双拳,以及那双时常携带着暖意的双眸变得冰冷而陌生,她就明白了接下来她所要面对的结局。
然而这位略显稚嫩纤细的少女,嘴角轻轻的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她将双眼闭上,表情安然的面对着赛巴斯。
那是殉道者一般的面容,琪雅蕾平静的接受了死亡。
“轰——”剧烈的强风甚至刺痛了琪雅蕾的脸。
“——你在做什么?!”赛巴斯有些恼怒的声音在琪雅蕾的耳边响起,随着她睁开的双眼,泪水打湿了她的脸庞,蓝色的瞳孔变得更加明亮,她像是一个溺水的人不停地喘息着,同时双腿也在打颤好像下一秒就要摔倒。
“赛巴斯,退下。”乌尔贝特的行为让本来还想出第二拳的赛巴斯停下了动作。
“结束了。”乌尔贝特慢条斯理的说着,就这么把这件事重重的拿起然后轻轻的放下,让赛巴斯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过,我不希望再有下次。”
“是,乌尔贝特大人,我发誓不会再发生此类事件。”赛巴斯这下是终于确定了,这是无上至尊所设计的一个测试,对他忠诚度的试探,而他已经顺利通关了,这让赛巴斯真正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克制住想要看向琪雅蕾的目光。
他不过是一个刽子手罢了。
“嗯,迪米乌哥斯。”乌尔贝特侧头,“接下来的事情由安兹处理,等这件事结束你来找我。”
“遵命,恭送大人。”迪米乌哥斯顺从的低头行礼
打开传送门正准备转移的乌尔贝特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将自己手上食指的戒指去下,丝毫没有在意‘公会戒指’的珍贵性,就这么直接扔向了迪米乌哥斯。
迪米乌哥斯当然稳稳的接住了。
“这是——?”难得一见的惊讶出声,让乌尔贝特心情由衷的不错起来。
“忘记问安兹桑要了,我的就给你了,不要拒绝,就当做奖赏收下吧。”说罢就进入了传送门离开了。
而迪米乌哥斯就在其他同伴羡慕的视线中,小心翼翼的将戒指同样戴在了左手食指的位置,然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直挺挺的双手背后站好。
右手却在无人可见之处,牢牢的攥住了左手上的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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