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嘶吼惨叫的厉害，鬼魇却跟欣赏什么好戏似的，那双温润的眼睛里乍现狠毒嗜血的凶芒，就跟个残忍的暴君似的。
刑场中几人看见这一幕吓得昏厥了过去，却被旁边狱卒一盆冷水浇醒了，求饶声、啜泣声响彻上空。
苏韫觉得有些看不下去了。
昨日他说的送礼，难道就是施暴吗……
所幸这新郎官既不能动也不能看，要不然看见这一幕只怕要恶心吐了。
亓渊垂在下的手一翻，一只蓝焰蝶在他指上飞起，留恋的绕着二人转了一圈才冲鬼魇的方向飞去，落到了屏风上。
亓渊轻一侧耳似乎正在聆听什么。
片刻后，他才缓慢睁开了眼，然后一低头附在苏韫耳后言简意赅的将方才听的话叙述了一遍，“他说这是报仇。”
“那这就能解释通了，难怪这老兄要这么大费周折。”苏韫说道：“你仔细听，说不定还能听到他藏幻境的地方。”
亓渊点点头，继续闭眼侧耳。
这之后他每听一句，就会原话再给他复述一遍。
人多，两人之间没什么距离，有好几次他的嘴唇都是擦着他的耳朵过去的。
苏韫感觉耳朵一痒，罕见的老脸一红。
更关键的是，这货还撩人不自知，一脸严肃正派，看起来正经的不得了，还朝自己的耳朵里吹着气，苏韫一缩脖子，歪头掏了掏耳朵。
“他说，生同衾死同椁。”亓渊又说。
“同椁。”苏韫歪头说道：“你说会不会是这新郎死了之后鬼兄悲痛欲绝然后就这么殉葬了。”
亓渊点点头。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苏韫说：“我感觉这鬼兄很有可能会把幻境放在两人的棺材里，要是能找到他们葬在什么地方，说不定就能打破幻境。”
亓渊轻笑了一声道：“还挺聪明。”
“那当然。”苏韫得意的挑了挑眉，没注意他的语气就跟夸小孩儿似的。
亓渊侧耳继续听，就听那鬼魇说道：“我一想到百年前你曾受到过这样的凌虐欺辱，就控制不住要把他们千刀万剐，那一次惩罚还是太轻了。所以这一次，我想让你亲眼看看，看看这些人痛苦。
之前啊，你总对我说要善，但是善又有什么用呢，连自己心上人都保护不了。”他轻轻哀叹了一声，“如今只能阴阳相隔。”
他握住新郎的手，紧紧地十指相扣，然后朝刑场看了一眼，“剩下几人要如何处置？不如用火刑？让他们也都尝尝皮焦肉灼之苦。”
亓渊转身说道：“走吧，剩下的就没必要看了，去找找这两人的棺木吧。”
“对对对，快点出去才是正事儿。”苏韫迈步跟上他，“我的摇钱树也不知长大了多少，结了多少金子。”
亓渊走在前摇头笑笑，“财迷。”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弹，那只落在屏风上的焰蝶便悄然无息的消失了。
走出人群，两人便瞧见三婳在不远处站着，似乎是生怕打扰两人独处似的，看苏韫的眼神也透着点古怪。
“你刚去哪儿了，快快快，刚摸到了几条重要情报。”苏韫说道。
三婳问：“什么重要情报？”
“边走边说，咱们先去找找这两人的棺椁在什么地方，说不定鬼魇就是把幻境藏在了两人合葬的棺椁里。”苏韫说道。
三婳点点头，然后追上苏韫的脚步，凑在他耳边低声说道：“那个，我冒昧问一句，我以后是叫你夫人还是……”
她话还没说完，苏韫就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你想什么呢……我怎么会跟他搞一起去。”
他这话一出口，三婳倒还不乐意了，出口拼命地为亓渊维护形象，“我们老大怎么了！我们老大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人傻钱多！”
苏韫又是哈哈一笑：“精辟！”
走在前面的亓渊循笑声回头，开口道：“你们两个说什么？”
苏韫嬉皮笑脸的道：“没什么，就是夸你帅！”
话一出口果然见亓渊转过了头，不想参与到这场无聊的话题里。
又朝前走出一段，昨日还人潮鼎沸的街头现在已经变得冷冷清清了，摊子没收，铺子没关，估计大半的人都在刑场看戏。
“连个屁也没有，打探都没地方打探。”苏韫随手顺了两个小玉佩抛着玩儿，边抛边问：“这些东西能不能带出去？”
“不能。”亓渊淡淡回应了一声。
苏韫把玉佩扔到一个摊子上，又扯了个青面獠牙的面具扣在自己脸上。
他偷偷走到亓渊身后，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亓渊一转头，他便“哇嗷嗷嗷嗷嗷”的乱叫一通。
亓渊脸上一僵，跟看智障似的冷冷盯着他，苏韫讨了个没趣儿，把面具从脸上扯下来随手一扔道：“没劲。”然后拍了拍手，大步的朝前走。
三婳开口问道：“老大，这个地方这么大，咱们要去哪儿找这两人的棺椁呀？”
“先回江家看看。”亓渊说道。
三人再次踏进江家大门，最先去的就是两人的婚房，房间内仍然一片喜庆。
“你们说，那鬼魇会不会把幻境藏在这里。”苏韫随意拎了几个瓷瓶朝里看了看，“没准儿，棺椁就在这屋呢，会不会有什么机关暗道之类的。”
他边说边翻，扭扭砚台，掀掀壁画。
“怎么可能……”三婳开口说道，谁知，话音刚落，房间内就传来“咔哒”一声响，好似有什么东西弹了出来。
三人齐齐朝那个方向看去，果然见一个暗格从地底跳了出来，里面放了一卷有些泛黄的信纸，信纸外面用一缕头发缠绕捆住。
苏韫将这卷纸摸出来，两三下绕开上面的一缕头发，“不会真走狗屎运了吧。”他边说边拆开，然后小心翼翼的想把纸展开，只是这纸不知放了多少年，脆的很，轻轻一碰就变成了齑粉。
“别拆了，我估计这是那人临死前写的诀别书。”亓渊说道。
“嗨！害得我空欢喜一场，以为能出去了呢。”苏韫语气沮丧地说道，他把放信的小盒子从缝隙中取了出来，想再瞧瞧里面是不是还有其他东西。
刚凑过去，就从那个孔洞里瞧见了一只猩红的眼睛正怒瞪着他。
连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苏韫朝后退了两步，直撞上了一个坚硬的胸膛才停下。
“看见什么了？”身后的亓渊问道。
“里面有眼。”苏韫说道。一回头，就见亓渊那张脸跟水波似的轻轻动荡，随后显现出了一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
不正是那鬼魇。
苏韫爆了句粗，转身朝后退了两步。
“你怎么了？为什么要躲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那张脸瞬间又变成亓渊的，叫人一时分辨不清。
看他步步朝自己走过来，苏韫忙比了个手势道：“停！站在那儿别动！”
闻言，“亓渊”脚步一顿，没控制好身体还朝前倾了几寸，乖乖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他这一顿，苏韫便知道眼前这人绝不可能是亓渊，亓渊会这么乖乖听话吗……
苏韫知道，自己眼前看见的一定都是些虚幻的，他刚才朝那个孔洞看过去的时候，好似有灰尘飞出来迷了他的眼。
他低下头用力眨了眨眼，抬头时，对面那个保持立定站姿的“亓渊”仍没动，也朝他眨了两下眼睛与他对视。
就跟个随时等待发号施令的小狼犬似的。
“放心，我不会伤你半分。”他朝前挪动了几步，眼神温润。
苏韫慢慢放下戒备，一瞬间却又感觉不妙，忙闪身朝一旁躲开。
面前亓渊那张温润的脸正在扭曲，一团黑雾就跟面纱似的蒙住了他的脸，同时一把周身裹着黑雾的刀剑出手。
刀剑出鞘，朝他劈砍而来，似乎能划破空气一般。
刀剑所到之处，就跟蘸了墨水的毛笔甩出去的一道墨痕似的，看起来不起眼但却锋利无比，能将墙上的石砖削下来。
苏韫翻滚躲开，姿态狼狈，这么防守了几下之后他就决定主动还击了。
刚才那么几下他发现，面前这人行动并不快，甚至有些僵硬缓慢。
他就地一滚，滚到那人身后，亮出戴玉戒的那只手，抡圆了朝他脑袋上拍去。
这么一下，他的脑袋竟然瘪了下去，身体就跟灰尘似的在原地散了。
苏韫趁机喘了口气，开口小声喊道：“亓渊……三婳……”
“小哥哥，我在这儿，别慌，这都是障眼法。”三婳的声音传来。
苏韫循声转头，一眼就瞧见三婳就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站，他松了口气，朝她走过去，刚迈出去两步，就见三婳的脸瞬间扭曲，张牙舞爪的冲他扑过来。
“草……”苏韫一挥手，打得她灰飞烟灭。
这到底是什么障眼法，叫人分不清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苏韫步步走得格外小心，想先从这个鬼地方出去再说，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就感觉吸进了鼻腔中不少灰尘，呛得难受。
刚贴墙走了两步，他就感觉手腕叫人一把握住，他条件反射，二话不说抡圆了手就朝那人脸上招呼过去。
“啪”的一声，清脆又响亮。
亓渊偏着头，有些不敢置信自己就这么挨了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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