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尖叫棚屋

    庞弗雷夫人提供的药水很有效，我不必忍受马尔福太久，在出院后第二天，马尔福也终于被不堪其扰的庞弗雷夫人赶出了医疗翼。他看上去健康极了，我不止一次看到他在走廊里精神饱满地模仿哈利从飞天扫帚上跌下来的样子。这让我感到一阵愧疚……如果当时少给他讲一些比赛细节就好了。

    随着圣诞节的临近，柏伦娜渐渐不再诧异我这阵子捧着课本吃饭、夜半三更还在休息室练习魔咒的行为，她不情不愿地放弃了玩乐机会，也加入到备战O.W.L考试的队伍中。五年级生都决定在霍格沃茨度过今年的圣诞节假期——大概是因为在学期最后一周，教授们布置了一堆足以令人崩溃的作业和苛刻的复习计划。

    “我们至少可以去一次霍格莫德吧？”柏伦娜将《中级魔药制作》和一大摞羊皮纸重重扔到地上，“买点儿活力滋补剂或者生发药剂什么的……”她将脑袋凑到我眼前委屈地抗议道，“再这样学下去我的头发就要掉光了！还有，你看这儿，这些该死的青春痘——”

    “我也要去霍格莫德买点东西，奥布斯马戏团新进了一批有意思的小玩意儿。”伊莎贝尔头也不抬地说，她笔下的羊皮纸满是随性至极、歪向一边的凌乱花体字，像一群正在狂欢跳舞的仙子。

    波本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他挥舞着羽毛笔兴高采烈地跑过来，将墨水甩了我一身，“你们想不想去尖叫棚屋看看？弗雷德和乔治说那儿可是全英国闹鬼最厉害的鬼屋！”

    我撅了噘嘴。如果跟着他们去霍格莫德村，不到太阳落山前是绝不可能回来的，想想吧，所有作业加起来大概需要花费50卷羊皮纸，还有那些体量极大的、需要动手操作的实践练习……一个下午可以做太多、太多事了，难道时间不紧迫吗？

    “你不想去？”身边的沙发陷落下去，一杯樱桃糖浆出现在我眼前，“想留在城堡里学习？”

    我接过热乎乎还在冒蒸汽的饮料，甜甜的水果味儿钻进鼻腔。塞德里克靠过来，他把胳膊搭到沙发背上，垂落下来的手若有似无地环住我。

    为什么他看起来这么放松呢？

    我装作没听到他刚才说的话，将魔法史课本飞快合上，“聪明的男巫，请回答——1926年国际巫师联合会做了什么？”

    “我很荣幸能够回答这位迷人的女士提出的问题——”塞德里克面带笑意睨了我一眼，他慢吞吞地说，“1926年，纽约突然出现的魔法乱流导致美国魔法界存在极高的暴露风险，因此国际巫师联合会派请各国代表团前往美国，在美国魔法国会五角办公室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经过调查，他们发现这一事件实际上是由默然者克莱斯登失去了对默默然控制而造成的。”

    “唔，那么……1750年，《国际保密法》增加了哪项条款？” 我不甘心追问道。

    他耸耸肩，好像这个问题简单到不值得一提，“第73项——“每个巫师管理机构都将负担隐藏、照料和控制居住在他们辖区内的所有神奇动物、人和幽灵的责任。假使有这样的动物对麻瓜社会造成了伤害，或者引起了他们的注意，那么该国家的魔法管理机构将受到国际巫师联合会的纪律惩罚。”

    我又问了几道关于魔杖立法和18世纪妖精叛乱的问题，塞德里克每一道都对答如流。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悻悻地问，“将所有时间和史实都一一对上却不会混乱？”

    “大概是因为……我更擅长劳逸结合？”塞德里克收紧手臂，我不受控制地向他跌去，被彻底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明天和我们去霍格莫德吧。你的头脑也需要休息，高强度的学习只会让它变得越来越迟钝。试着放松一下，说不定效率更高。”

    第二天，我在身上鼓鼓囊囊地套了几件毛衣，裹好斗篷、围巾和手套，和他们一同排进了去霍格莫德的队伍里。费尔奇像往常一样站在橡木大门口，一个个核对获准去霍格莫德的人员名字。这个时间比以往更加漫长，因为费尔奇正用窥镜和探密器在每个人身上反复地测来测去。

    “这是在做什么呢？防止逃犯布莱克混进城堡吗？”波本诧异地盯着那根细细长长的探密器问道，“你恐怕应该检查那些回来的人吧？”

    波本出言不逊，结果被探密器额外多戳了几下，当我们走到外面时，他还疼得龇牙咧嘴。

    圣诞节期间的霍格莫德看上去像一张缤纷贺卡，茅草顶的小屋和店铺都覆了一层新落的白雪，房门上挂满冬青花环，一串串施过魔法的蜡烛在郁郁葱葱的圣诞树周围摇曳。我们兵分两路，男生们迫不及待跑向佐科笑话店，他们的声音顺着不那么凌冽的北风飘来，“一小时后在尖叫棚屋集合！”

    柏伦娜一头扎进蜂蜜公爵糖果店，她把买生发药水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我和伊莎贝尔走进了奥布斯马戏团魔法宠物店，这家店是霍格莫德村新开不久的店铺，与对角巷的神奇动物商店不同，除了会出售各种动物，这里也会贩卖一些稀奇古怪的宠物用品。

    我小心翼翼地挤过墙上密密麻麻的笼子，那里面正关着有毒的橘色蜗牛、壳上镶满宝石的大乌龟、油光水滑黑老鼠和一些我甚至叫不出名字的古怪生物。“你要买什么？”我好奇地看向伊莎贝尔。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商品海报，点了点海报正中间的黑色项圈图案。我看到海报下方有一行醒目加粗的大字：

    “再也不用担心宠物走失——纽特斯卡曼德爵士参与发明的宠物寻回器！好评热售中！”

    “老板，我要买这个项圈，请问它要怎么使用？”伊莎贝尔不得不提高些声音才能盖过店里叽叽喳喳叫的动物们。

    宠物店的生意火爆极了，老板并没有听到伊莎贝尔的喊声，他正忙着教授一位顾客如何饲养双尾蝾螈。

    “你想买宠物寻回器？”一位带着蓝色围巾的拉文克劳男生走到伊莎贝尔身边，他深吸一口气，面颊通红，“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它的使用方法，前阵子我刚刚买过。”

    伊莎贝尔扬起一个迷人的笑容，男孩的脸更红了，“谢谢。”她说。

    “首先，你需要拔下一根自己的头发，”男孩目不转睛地看着伊莎贝尔金色的发丝，眼里充满倾慕，“再准备好你宠物身上的一点东西，毛发、指甲、尖牙或者黏液，什么都可以。将它们混在一起熬煮至液体状，滴到这项圈内部的凹槽处，然后给你的宠物带上就可以了。不用担心项圈太大或太小，它们只要接触到你的宠物就会自动扣紧，然后消失隐藏起来，宠物甚至都不会有异样感。”男孩翻找一通，从兜里小心翼翼捧出一坨奶黄色的蒲绒绒，“自从我给拉比戴上项圈后，它再也没有跑丢过！如果我找不到它了，只要在心里默念它的名字，不出三秒，它一定会出现在我面前！”

    老板终于注意到站在角落里的我们了，他打开柜子拿出一只项圈，热情地递给伊莎贝尔，“这孩子说得没错，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只要你在心里默念宠物的名字，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它都会突破时空限制回到你身边的。哦，差点忘了！有两个前提——第一，它必须得意识到自己叫这个名字。第二，它没死。”

    伊莎贝尔拨弄着精致的袖扣。她稍稍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接过项圈，“好的，我买了。”

    我们重新用围巾把脸裹住，离开了宠物店。柏伦娜还在蜂蜜公爵糖果店里挑挑练练，透过橱窗能看到她穿梭在货架间开心的身影。伊莎贝尔一直盯着手中的项圈沉思，她没能看到那古怪的一幕——在柏伦娜推开店门的同时，一根棒糖羽毛笔晃晃悠悠跟着她飘了出来。

    “抱歉，久等了！蜂蜜公爵出了几款新糖果，实在太有趣了！你们真应该进来瞧瞧——”柏伦娜慢慢止住了话音，她惊奇地看着漂浮在半空的棒糖羽毛笔，“——这是什么？”

    棒糖羽毛笔突然停在半空不动了。

    “我知道了！”柏伦娜愣了一会儿，然后飞快地抓住了棒糖羽毛笔，她在原地兴奋地蹦了两下，“这一定是蜂蜜公爵送给我的赠品，因为我买了很多糖果！”

    眼前的空气突然不着痕迹地扭曲了。

    脑海里如电光一闪，我吃惊地停在原地，伸出手在空气中摸索起来，果然摸到了一件毛乎乎的衣料……

    “克莉斯，你在干嘛？”柏伦娜正将糖果往嘴里放，“走呀，去尖叫棚屋。”

    我一把拽过她嘴边的棒糖羽毛笔，厚着脸皮说道，“你们先走吧！我很快就去找你们。我刚刚想起来还有件事要做……还有，这只、这只棒糖羽毛笔看上去很好吃，请让我尝尝吧……”

    在她两狐疑的目光中，我拉着藏进空气里的人向街道另一边走去。

    “哈利？还是罗恩？”我将棒糖羽毛笔递过去，一只手从隐形衣下探出来。它抓住糖果，很快又消失在了空气中。

    “是我，”哈利小心翼翼地说，他将声音放得很低，“呃，谢谢你保护我的糖果……”

    我瞄了一眼身旁悉悉索索的空气和雪地上多出来的那串脚印，“为什么披着隐形衣？你得到外出霍格莫德的许可了吗？”

    哈利不说话了。

    “哦，不！”我皱起眉，“你是偷偷溜出来的。”

    “看在你的猫头鹰和我的猫头鹰成为了彼此伴侣的份儿上，克莉斯，”哈利小声哀求道，“别给我扣分，也别告诉教授们！”

    地上的积雪被踢得到处都是，哈利的语气染上一层委屈，“我搞不定外出许可的签名！让这个圣诞节快乐一些，好吗？”

    我很想坚持原则，但心却倏忽一下软了下去。哈利伸出手，将棒糖羽毛笔塞给我，“你可以没收我在霍格莫德买的东西。”

    ……我拿哈利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们路过三把扫帚酒吧，走上了一道斜坡，远处的尖叫棚屋被一圈篱笆隔开了。我隐隐约约看到波本他们出现在东边的小路上，看上去正准备向棚屋的方向出发。

    而面前，正对着我和哈利的篱笆旁也有几道眼熟的身影。

    “那可是整个英国最可怕的鬼屋，我说过吗？”赫敏指着远处的尖叫棚屋问道。

    “两次了。”罗恩将目光移到雪地上。

    “你想靠近看看吗？”赫敏饶有兴趣地建议着，罗恩飞快抓住篱笆，“你说尖叫棚屋？嗯……老实说，我觉得这个距离观赏它正合适。”

    哈利惊喜地拽了拽我的袖子，雪地里的脚印开始向前快速移动，“罗恩和赫敏也在这儿！我们去打个招呼——”

    他没来得及说完。

    “哈，看看谁在这里？”马尔福带着他的大块头朋友从一颗树后钻了出来，哈利急忙刹住脚，“你们两想来买自己的梦中之家？对你来说这房子好像太大了，穷鬼韦斯莱！”

    罗恩转过身厌恶地瞪着马尔福，“闭上你的嘴。”

    “你的态度真不友好。”马尔福摆弄着头顶上与他完全不相称的猎鹿帽，他看了看身边的两个跟班，“我想我们应该教训一下这小子，让他知道该如何尊敬同学……”

    “得了吧马尔福！”赫敏将罗恩扯到身后怒气冲冲地说，“最该学习这个的是你！”

    马尔福向前垮了一步，他眯起眼睛打量赫敏，“滚一边去，肮脏的泥巴种。”

    砰！

    马尔福的脸蛋突然被一团雪球狠狠击中了。

    他的脑袋不由向前一倾，猎鹿帽被打落在雪地里，露出了他淡金色的头发。

    “哪个混蛋——”他的目光锁定住了我，“你打我！？”

    “啊？”我睁大双眼，突然意识到马尔福看不到隐形衣下的哈利。

    “你竟然敢打我！？”马尔福不可置信地瞪着我质问道。

    马尔福的脸色难看极了，他看上去气坏了。我拿出魔杖，一边防备他一边小声喊哈利的名字，“哈利？哈利？是你干的吗？”

    哈利没有回答我，雪地上的脚印正向着马尔福所在的位置蔓延。

    然后，我眼睁睁看着马尔福两个跟班的裤子掉了下来……

    “你在做什么！？”马尔福惊慌失措地看着走光的同伴，“你、你竟然扒男生裤子！？”

    我气得在原地跺脚，“不是我，我才没兴趣看你们的内裤！”

    哈利不但扒了他们的裤子，还将他们一脚踹进了雪地里。马尔福这个傻瓜一口咬定是我干的，他开始朝我丢雪球。冰冷的雪球裹着劲风从我耳畔飞过，被雪球打到的耳朵很快刺痛起来。

    “混蛋！这是决斗吗！好啊——”我忍无可忍，将手套摘下来扔进雪地里，“——来吧！”

    这场混战没过多久便分出了胜负，马尔福被打得落花流水，他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也许是因为他的左手从始至终都警惕地拽着裤子。

    “格温尼斯，你这个女巨怪——给我等着！”马尔福尖叫着跑远了，他的两个大块头朋友见鬼似地看着我，手脚并用地从雪地里爬起来追了过去。

    “酷毙了！”罗恩赞许道。

    赫敏却很快收敛了笑意，她担忧地说，“马尔福会报复你的……”

    “哈哈哈哈！”哈利终于忍不住了，他掀开隐形衣，笑得弯了腰，“克莉斯，你刚才可真厉害！”

    罗恩和赫敏看着突然出现在雪地里的哈利大喊一声，他们惊喜地跑过去，这三人很快便勾肩搭背到一块儿了。

    这里应该没我什么事了……我刚才都做了些什么呢？和马尔福打架？但不可否认的是，教训小混蛋的感觉确实不赖。

    我翻过篱笆向尖叫棚屋的方向走去，那里正围着一群人，看样子像是赫奇帕奇的学生。尖叫棚屋坐落的地方比村子里的其他房屋略高一些，随着我越靠越近，视野中的一些细节也渐渐变得清晰——屋子的几面窗户都钉上了木板，脚下丛生的野草从雪地里干巴巴地伸了出来，像一排干尸的手。

    围在棚屋周围的赫奇帕奇学生果然是波本和柏伦娜他们！

    “你刚才去哪儿了？”塞德里克轻轻拂掉我头顶和肩膀上的积雪，“怎么一身狼狈？”

    我将冻得冰凉的双手顺着他的袖口飞快滑进去，在那温暖的肌肤上梭巡，塞德里克被凉意刺激得直哆嗦，但他没有躲开，反而还拽着我的手向里送了送。

    就在我准备回答他时，波本响亮的大嗓门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看，这面墙上有行小字：‘此处有猛鬼出没，请远离！——来自月亮脸、虫尾巴、大脚板和尖头叉子的警告’？”波本露出兴奋的神色，他撑在窗沿边上，透过钉在窗户上参差不齐的木板向尖叫棚屋里面望去，“真刺激，我喜欢……”

    柏伦娜急不可耐地在原地跺脚，“里面有什么？我也想看看！”

    这可是个练习漂浮咒的好机会……我对着柏伦娜挥了挥魔杖，她稳稳地离地而起，飘到波本旁边的窗口。

    “没什么特别的……一个乱糟糟的房间罢了。”飘回地面后，柏伦娜沮丧地说，“里面的家具全是坏的，好像被人砸过。”

    萧条破旧的窗户在冬日阳光下显得毫无生机，窗沿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蒙蒙的雪。也许那只猛鬼今天不在家？我拍了拍塞德里克，“对我施个漂浮咒吧，我想看看里面的景象！”

    塞德里克咧开嘴，他笑吟吟地看了我一眼，“漂浮咒？”

    他没对我使用漂浮咒。

    上一秒还站在地面，下一秒我便感觉到身体被一双有力的手臂高高举起，眼前的风景忽地变开阔了。塞德里克将我扛到他肩头，他的手轻轻扶住我的膝盖，暖融融的热意从他的手心一丝一丝渗进了身体。

    “比起漂浮咒……”他的身体随话音微微震颤着，“……你难道不认为坐在我的肩膀上会更稳一些吗？”

    塞德里克绕着尖叫棚屋转了一圈，我将房屋内部的景象完完整整看了个遍。

    柏伦娜说得对，这里没什么特别的。虽然大家都谣传这儿是全英国最可怕的鬼屋——

    我悄悄地亲了亲塞德里克的发顶。

    ——但我现在却觉得这鬼地方甚至有些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