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福最终也没能从我手里夺回他的魔杖,这一路上他骂骂咧咧,可能是想吸引教授或者费尔奇先生过来,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没有一位教授发现我们这两名违反宵禁的学生。
“我的肋骨一定断了!”马尔福极其狂怒地吼道,我挥了挥魔杖,他咬牙切齿地放低了声音,“你到底是不是女人?!等着吧,明天!明天我爸爸就会让你滚出霍格沃茨——”
“快点找到它,我们早点回去。”我尽量耐心地说。
我们穿过黑黝黝的草地,城堡的灯火在身后闪烁着,变得越来越模糊。我没有理会旁边聒噪的马尔福,抖了抖两根魔杖,“荧光闪烁!”两束细光照亮我们脚下的草皮,它不太够用,夜晚的禁林漆黑幽深,就像张着嘴的怪兽,会无声无息地吞噬掉一切光明。
顺着魔杖的光亮,我看到有蜘蛛持续不断地在地面上爬行着,它们匆匆逃钻进阴暗的树影。
“这些小畜生都比你顺眼……”马尔福在禁林边缘犹豫着,他盯着黑漆漆的树影说,“不就是个破种子……马尔福家随便一样东西都比它值钱,我送给你还不行吗?魔杖还我,我们回去吧!”
“不行,爷爷说它是唯一的——”我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赶紧改口,“……总之它对我来说很重要,必须找到。”
马尔福不情不愿地跟着我走进禁林,明明应该由他在前面带路,可这讨厌鬼竟然躲在我身后,偶尔提醒一两句左拐或右拐。
越往里走,马尔福越安静,他看上去有些害怕。树木越发茂密了,头顶上的星星也看不见了,一股刺鼻的土腥味逐渐变得强烈。我们眼前到处都是树根和树桩,路边还有低矮的树枝和刺藤挂住我们的袍子,它们在近乎漆黑一片的光线下难以辨认,很容易绊倒。
“在那儿!”马尔福突然大喊一声,他的声音很尖,“我找到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小木盒正陷在一根树桩旁的泥土里。马尔福走过去捡起它,得意洋洋地端详着,傲慢恶毒的模样又回到他脸上,“早知道你这么重视它,当初就应该把它丢进黑湖……”
“木盒飞来!”我反应很快,马尔福的手扑了个空,他满脸写着不高兴。
找到了……我攥着失而复得的小木盒,感觉胃部沉重得像塞满大石头的感觉一下子消失了。
树影在禁林的阴风里抖动着,我们身后传来一阵嗡嗡的响声,那声音由远及近,黑暗中突然炸亮两道刺眼的白光,轰隆着风驰电闪般冲过来,将整片禁林照亮如白昼。
马尔福回头一看,尖叫着跌坐在地上,他眼底的惊骇在这亮光里一览无余。我拽着他的衣领连滚带爬地躲向树桩,狗叫声和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从我们头顶跃过,这辆从禁林深处冲出来的车横冲直撞地开下斜坡,前灯闪耀着,喇叭尖叫着,我瞪着车窗里闭着眼一脸绝望的哈利和罗恩,车的后座上还有一只甩着舌头狂吠的狗——那是牙牙……
他们很快消失在灌木丛中,那惊天动地的响声离我们越来越远。
我吐出一口气,庆幸起自己的机智来,“原来禁林里不只有我们两个!马尔福,要不是我刚才拽了你一把,你就要被车撞飞了。”
马尔福没接茬。
他直瞪瞪地看着前方,眼睛向外暴突着,说不出一个字,夹杂着哽咽的喘息声从他颤抖的嘴巴里断断续续漏了出来。
一片咔哒咔哒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我吞咽了一下,缓缓将视线从马尔福铁青的脸上移开——
——星星的微光照亮眼前可怕的景象……蜘蛛。铺满落叶的地面上现在密密麻麻的都是蜘蛛。
它们和马一般大,八只眼睛,八条腿,黑乎乎、毛森森的,每只都有一对闪闪发亮的大黑螫,在月光下像镰刀一样闪着寒光。最可怕的是中间那只,它像小象那么大,正在雾气迷蒙的蛛网中间缓慢摆弄它的大螯。
……难怪哈利和罗恩刚才开着车冲出来。
可是汽车的轰鸣声已经完全听不见了。这里只能听见蜘蛛们挤在一起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和它们活动大螯的咔哒响声。
还有马尔福和我越来越沉重的呼吸……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中间那只可怕的庞然大物一寸一寸地从它的蛛网中挪动出来,“跑了三个,又来了两个……”
马尔福抖得像筛子一样,我摸出他的魔杖丢过去,马尔福差点没接住,他的手指看上去已经僵硬了。
“统统石——”一只蜘蛛扬了扬巨大的前肢,试图夺走我手中的魔杖,我连忙躲开,心脏似乎要离开胸腔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别白费劲了,收起你们的小木棍吧。我有这么多子女,分食两个小鬼只是一瞬间的事……”大蜘蛛那八只蒙着白翳的眼睛诡异闪动着,它说完后,咔哒咔哒的声音响作一团,到处都是闪着寒光的大螯。
“啊啊啊啊啊——”马尔福发出一声崩溃的长长尖叫,他拔腿就跑,跌跌撞撞地冲向我们来时的小路,但他没能逃走,蜘蛛们在不知不觉中将我们包围了。
马尔福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慢慢退回来,紧紧拽着我的袍子,“我们、我们今天会死在这儿!我会恨你的……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们背靠背贴在一起,颤抖得比头顶随风飘摇的树叶还厉害。我绝望地捏紧魔杖和小木盒,祈祷能有人来救救我们,随便是谁……随便是谁……塞德……
“孩子们,动手吧——嗯?”
大蜘蛛喷吐出一股腥气,那些兴奋的蜘蛛们又安静下来,“等等……”它巨大的身子摇摇晃晃靠近了,“我闻到了什么……”
它爬到我面前,旁边的马尔福忍不住干呕起来。
“我虽然瞎了,但鼻子还很好使。你手里拿了个好东西……”大蜘蛛不满地说,“……依照祖先的约定,我们不能杀你。”
还没来得及感受劫后余生的喜悦,大蜘蛛慢吞吞地继续说,“可是这么多送上门的新鲜人肉,总没有一口不吃的道理。你可以走,但是这个人得留下。”大蜘蛛点了点马尔福鞋尖下的土地。
马尔福像团烂泥一样滑到地上,他的一只手还抓着我的袍子。
“或者,你拿手里的东西换他一条命……”大蜘蛛满不在乎地建议道,他身后的树叶沙沙作响,“不过我建议你别这么做,太不划算了。把他留下吧……没有人会发现这个倒霉的孩子,我们会吃的很干净,不会剩下一丝痕迹……”
蜘蛛的口器涌出一股黏液,它们慢慢围拢过来,腥气愈发浓烈。
马尔福开始啜泣,平日里高昂的下巴淌满了泪水,“救救我……别杀我!呜……”
看着蜷缩在脚边的马尔福,我感觉手中的小木盒变成了针刺,从手指扎进去蔓延到心脏。
“求你……”马尔福冰凉的手攥住了我的,他的眼泪顺着下巴一滴一滴砸进土里。
爷爷留下的种子……我不能失去它……
可是马尔福没准会死……
“快点,快下定决心吧。我没有那么多耐心……”大蜘蛛催促道,四周的咔哒声更响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也更密了,有几只蜘蛛蠢蠢欲动,它们的大螯伸向了马尔福的裤腿。
身体里的血液好像都变成了冰碴。我咬紧牙关大吼,“给你——!”小木盒在半空旋转着飞向蜘蛛,划出一道弧线。
我拽起马尔福将他挡在身后,他紧紧抓着我的袍子,像牛皮糖一样贴了上来,湿意顺着单薄的面料很快渗进我后背的皮肤里。
“东西给你了,快放我们走。”我努力克制着自己发抖的声音。
蜘蛛将小木盒扒拉到它腿间,它慢悠悠地说,“再待一会儿吧……至少让我们闻闻肉香,或者就咬一口,一口行吗?我们已经很久没吃人肉了……”
哭腔悬在喉咙边,我掏出魔杖,尽管知道这无济于事。它们的数量太多了,但我至少得拼死一搏,不然真的就要没命了……
“昏昏倒地!统统石化!”就在我感到绝望时,几道魔咒突然拖着耀眼的光从包围圈外飞了进来,身后的蜘蛛高声尖啸,它们四散逃开躲避着砸过来的咒语,露出树林间面目阴沉的来人。
斯内普教授愤怒地看着我们,他挥舞魔杖的手一刻不停,蜘蛛们乱作一团,“粉身碎骨——你们愣着干什么!快滚过来!”
马尔福根本站不起来,他就像没了骨头,求生欲使我身体爆发出一阵超乎寻常的力量,“木盒飞来!”我大喊着拽起马尔福向斯内普教授跑去,小木盒划过空气稳稳地冲进我的掌心,身后的蜘蛛愤怒嘶叫道,“咬死他们!咬死他们!”
斯内普教授打散了蜘蛛的包围圈,给我们劈开了一条通路。顾不上想马尔福会不会被勒死,我一个劲儿地向那小路跑去,身后扬起一股难闻的腥气,蜘蛛们追过来了。
一阵剧痛从脚腕传来,我抹了把头上的冷汗,绷紧全身肌肉加速冲刺。马尔福又开始尖叫,斯内普教授离我们越来越近了,就在我们扑到他脚下的那一瞬间,斯内普教授甩出一道陌生的咒语,一股黑烟围住了那群蜘蛛,使它们立刻刹住脚步。
此起彼伏的哀鸣声响了起来,蜘蛛们迅速地退回了禁林深处。
我们喘着粗气,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解释。”斯内普教授声音柔和地命令道。
我趴在地上,感觉天旋地转,一股呕吐感从胃部升了起来。斯内普教授的鞋子在视线里分裂成了好几双,令人想到刚才那群浑身都是腿的蜘蛛……
“马尔福抢走了我的东西,还将它藏到禁林里,”我虚弱地辩解着,眼前的景象变得一片模糊,“它对我很重要,教授……我没想到会碰到这群怪物……对不起,呜呜……谢谢您……不会再有下次了……”
斯内普教授冷冷地下了结论,“我真不该来,被蜘蛛吃掉才是你们应该得到的惩罚。愚蠢、鲁莽、不知天高地厚……赫奇帕奇扣50分。”他拎起跪在地上咳嗽的马尔福,“还有你,马尔福,我对你感到失望。斯莱特林扣10分。”
然后他蹲下来翻了翻我的眼皮,又看了眼我的脚踝,不耐烦地说,“你中毒了。”
斯内普教授变出一副担架,用漂浮咒将我放了上去,带着我和蔫头耷脑的马尔福向禁林外走去。
走出禁林后,灯火通明的城堡显得无以伦比的亲切,虽然我现在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影子。安全感重新回到了我们的身体里,马尔福恢复正常了,他犹豫地问道,“是不是那群蜘蛛攻击了霍格沃茨?”
斯内普教授冷笑一声,“马尔福先生,除了脑子,你身上好像并没有别的地方变成石头。”
“因为它们这次选择直接杀死——”马尔福激动地喊道,斯内普教授一把摁住他的头,“闭嘴。”
我躺在担架上,因为麻痹感而失去了知觉。来到医疗翼后,庞弗雷夫人差点昏厥过去,“梅林啊!又一个……”
“不是,这学生被蜘蛛咬了,”斯内普教授阴沉沉地看着我, “给她的药剂里多加两滴胆汁……这样解毒效果会好一些。”
这真是我有生以来吃过最苦的药。当我愁眉苦脸地喝完它后,四肢终于活泛起来,马尔福也结束了他的检查,“你很健康,一点儿事都没有,孩子。”庞弗雷夫人笑眯眯地看着马尔福,他正揉着肋骨喊痛。
“这学生需要留在这里观察一晚,”庞弗雷夫人指着我对斯内普教授说,“你可以带马尔福先生回去。”
斯内普教授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马尔福却没跟上。
“那玩意儿……”他的表情奇怪地扭曲起来,“是你们家族传下来的吗?”
他看着我手中的小木盒。
“……你要做什么?”我将小木盒放进兜里,防备地问道。
马尔福轻蔑地冷哼一声,“谁稀罕它,马尔福家的宝贝多得是。”
我没搭理他,他又在原地磨蹭了一会儿,那模样就像身上长了跳蚤。斯内普教授在门外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马尔福这才慌慌张张地离开。
“喂!”我冲着他金色的后脑勺喊道,“别再做这样的事了,我们今天差点送命,这也有你的责任。如果你讨厌我,我们就堂堂正正地决斗。”
马尔福停下脚步,他回过头,表情混合着嘲讽、困惑和迟疑。就在我以为他又要破口大骂时,马尔福把头一摆,踏着重重的步子追斯内普教授去了。
医疗翼又恢复了安静。
旁边的病床遮上了布帘子,我听不到任何呼吸声,透过月光能隐约看到病床的名牌写着“科林克里维”。
寒意和后怕顺着脊柱窜遍全身,我将小木盒拿出来贴在脸上,突然格外思念塞德里克的拥抱。他发现我不见了吗?他会着急吗……还有柏伦娜和伊莎贝尔……我食言了,明明之前答应过再也不会让他们担心的。
疲倦和惊惧令我的大脑昏沉起来,意识散成朦胧的一片,我在不知不觉中沉进了梦乡。
那是一个温暖的梦。
有个人在梦里温柔地抚摸我的头发,他亲吻我的眼皮和额头,声音和塞德里克一模一样,“克莉斯……”他一遍遍呢喃着。
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塞德里克,万一不是呢。我不喜欢别人这样对我,在梦里也不行。所以我挥开他的手,“啪”地一声,从手背传来的清脆痛感如此真实。
梦里那团白雾渐渐散开,医疗翼特有的魔药味窜进鼻子里,还夹着一股熟悉的草木香。我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到病床前蹲着一个黑黢黢的人影。
塞德里克的手悬在半空,他惊讶地看着我,慢慢睁圆的眼睛还没来得及褪去那股柔和的担忧。
“塞德!”我惊喜地爬起来。
可是他没接住我伸过去的手,塞德里克迅速站起身,抱着胳膊居高临下俯视我,表情僵硬地像换了一个人,“……晚上好啊。”
我愣愣地看着他,试探着又去够他的手,这下好了,塞德里克直接后退两步,我差点栽下床。
“我要回去了,晚安。”塞德里克的灰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他的嘴巴紧紧抿着,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生气了……很生气。
可是塞德里克迈出去的步子很快收了回来,因为医疗翼门外的走廊正传来麦格教授和庞弗雷夫人的说话声,她们越走越近,八成是要进来了。
如果让她们发现塞德里克出现在宿舍以外的地方,还是在午夜,估计赫奇帕奇的宝石就要彻底空了……可是房间里无处可藏,更何况这么大一个人。
我拽着塞德里克,拍了拍他的肩膀,撩开了被子。
塞德里克扭过头不打算理我,他坦然地站在病床前,乖乖等着被教授们发现然后挨骂扣分。
慌乱的同时我还竟然有些想笑,两道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我搂着塞德里克的腰往后一坐,他摔到了床上。
我使劲儿把他往被窝里拽,他太沉了,又执拗地不肯听话。“求你了,我今天已经被斯内普扣了50分……”我小声恳求着,又拽了他一把,塞德里克叹了口气,终于乖乖爬上床缩进被窝里,我赶紧抖了抖被子,它完美地盖住了我们。
我们刚躲藏好,庞弗雷夫人和麦格教授就进来了。
她俩正在讨论石化事件和即将成熟的曼德拉草。在温暖狭窄的被窝里,我们不得不紧紧贴在一起。塞德里克绷着身子,双手老实地放在身体两侧,落在被子上的眼神平淡极了,他根本不想看我。
“别生气了……”我小声嘟囔着,点了点他脖子上漂亮的喉结。他的个子为什么这么高呢,以至于我根本够不到他的脸,动作太大的话,我们就白躲了。
塞德里克的喉结在我眼前滚动了一下,看上去比它的主人热情多了。
我将嘴唇贴了上去,勾住塞德里克的脖子,“别生气了。”
塞德里克深吸一口气,终于不再看被子了,他怒视着我,面色潮红,却什么也做不了。我试图去描绘他的嘴唇,可是再怎么努力,我也只能啃到他的下巴。
就这样吧,足够了……我胡乱地亲着他的脖子和下巴,感受着从他身上传来源源不断的温暖和安全感。
塞德里克僵硬着,犹豫又缓慢地低下头,终于肯回应我了。他像在梦里一样亲了亲我的眼皮,发出一句无声的叹息,明亮的灰眼睛就像藏了一片星星,在黑暗中闪动着温柔的光。我凝视着他,感觉马尔福的恶作剧、黑暗的禁林、可怖的蜘蛛和差点失去的种子从脑海里渐渐淡去了。
随着麦格教授和庞弗雷夫人的离开,医疗翼又恢复了寂静。
塞德里克一把掀开被子跳下了床,他又变成刚才那个冷淡的模样了,“……我该走了。”他的语气却又轻又缓,带着别扭的表情凑过来亲吻了一下我的额头,“……你睡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我明天就可以离开医疗翼了……”塞德里克急匆匆地离开了,他都没来得及听我说完。
躺回床上,我将被子拉高蒙住脸,露在外面的手揉搓着小木盒,竟然感觉它在微微发热。
“幻觉。”我嘟囔着闭上眼,睡意很快涌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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