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婚礼

    二年级剩下来的那段日子是在无以伦比的好天气中度过的。期末考试结束后，我们收到了加布里埃和普法蒂尔的婚礼请柬。红喙的青鸟叽叽喳喳飞进我们手心变成了金色的信笺。将封口处红色爱心状的火漆印启封后，普法蒂尔漂亮的花体字浮现在了信纸上，加布里埃欢快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嘿朋友们！本月21日，我将要在戈德里克山谷迎娶世界上最美的新娘！欢迎大家前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与你们共同见证这一刻了！信封上火漆印是去往婚礼现场的门钥匙，千万不要弄丢它，否则你将错过一个美妙的宴会……”

    我从来没收到过这样正式的宴会邀请函，赫奇帕奇两个级长的婚礼将是我人生中参加的第一个庆典活动。

    “克莉斯，你打算穿什么去参加他们的婚礼？”在回程的霍格沃茨特快上，柏伦娜兴奋地计划着，“我们应该穿礼服，还有高跟鞋！你觉得蕾丝边的裙摆怎么样？”

    “可是我没有礼服……也没有高跟鞋，”我按住想要站起来高谈阔论的柏伦娜，赶紧补上下一句，“也许你愿意过两天陪我去对角巷看看？”

    她点点头，看上去开心极了。

    于是在放假的头一个星期，柏伦娜拉着我逛遍了对角巷每个巫师服装店。她向我科普了礼服袍的款式、面料，比如缎料、平绒、丝绒的不同和各种饰件的搭配技巧。当我捧着一套用塔夫绸织造的月牙白礼服袍晕晕乎乎地走出摩金夫人长袍店时，感觉就像上了一堂另类的魔法史课。“我发现你能把白色穿得很好看，”柏伦娜又递过来一副银绿色的球状耳环，“还有这个，它一定很适合你！”

    我们最后又跑到脱凡成衣店选购了合适的鞋子，它花掉了我口袋里最后一枚金加隆。柏伦娜满意地砸吧着嘴，而我累得只想倒头就睡……

    普法蒂尔和加布里埃的婚礼日很快就到来了。这天早上，我早早地起床梳洗打扮，将终于研究透彻的美容套装拿出来按照步骤认真往脸上擦拭着。它真的管用，皮肤会瞬间变得水嘟嘟的，脸颊和嘴唇也泛起健康的粉红色。

    等收拾的差不多后我换上了悬挂在衣架上的礼服，又小心翼翼地穿上了和耳环颜色配套的鞋子。其实它并不算高跟鞋，只是比日常穿的皮鞋跟稍稍高一些而已。但它精致、轻巧又纤细，和我日常的鞋子太不一样了。穿上它后身体的重心便由脚跟移到脚尖，为了保持平衡，我不得不挺胸收腹。

    尝试着向前走了几步，“笃—笃—笃—” 鞋跟敲击在地板上的声音清脆地钻进了我的耳朵。

    在这一瞬间，迟到的兴奋感终于慢慢地从心底泛了上来。

    我终于意识到，自己即将参加一场正式的宴会！

    “美丽的女士，”眼前的镜子悠悠地开口夸赞道，“这是我所见过的、你最迷人的一刻。”

    镜子里的女孩忍不住绽放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门钥匙将我传送到戈德里克山谷的一片嫩绿色草坪上。我环顾着四周，不远处突然炸开几束烟火，一道漂亮的彩虹挂着普法蒂尔和加布里埃的名字浮现在了天空中，它们在半空停留了一会儿便慢慢变淡、消失。

    我顺着彩虹的方向走去，一道红棕色的地毯不知不觉铺展在脚下。当我踩到地毯上时，一群穿着礼服袍的人凭空出现在我面前，他们大声谈笑着，一瓶瓶香槟酒悬空漂浮在周围，我们头顶还有一大串金色的气球在空中飘荡着。我在人群中看到了麦格教授，她端着酒杯和加布里埃碰了碰，平日严肃紧绷的脸上此时挂着一丝柔和的笑容。我还看到了斯普劳特教授、弗立维教授和巨人海格，以及很多霍格沃茨的同学，大家看上去都和往日不太一样，脱下了黑色的巫师袍，每个人都显得更加生气勃勃了。

    “克莉斯，谢谢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普法蒂尔笑眯眯地走了过来，一顶银色的花朵皇冠斜斜地插在她发间，她今天看上去简直美极了，“希望你能度过愉快的一天！”她冲我调皮地眨眨眼。

    来参加婚礼的宾客实在太多了，我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了下来。普法蒂尔很快又去招呼下一位客人，她穿梭在人群中一刻也不得闲。但她看上去一点儿也不显疲惫，我望着她嘴边幸福又羞涩的笑容，感觉心里柔软极了，不自觉地也想跟着她微笑起来。

    蜜蜂和蝴蝶懒洋洋地在草丛和灌木树篱上飞舞，当我正盯着不远处缠绕着白色和金色鲜花的拱门柱子出神时，身边的长椅突然一沉。

    与草坪不太一样的清新味道逐渐缠绕进周围的空气中，我扭过头，看到了塞德里克靠坐在我旁边。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礼服袍，里面是剪裁合度的白色衬衫，这显得他更加英俊挺拔了。

    塞德里克盯着我刚才看的那顶柱子，双手交叉地叠在膝盖间。

    “嗨。”他目视着前方说。

    我扭头看了看周围，这里确实只有我们两个……

    塞德里克应该是在对我说话。

    “嗨……”我直起了腰，抚了抚裙子上的褶皱，刚才的闲适感像气泡一样破掉消失了，我感觉后背微微麻痒起来。

    一片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

    在院子的最远端，一个又一个色彩鲜艳的身影凭空出现，就像我刚才一样。女巫们带着奇异的帽子，珍贵的宝石在许多巫师的领结上闪闪发光。宾客的人群逐渐壮大，兴奋的、嘁嘁喳喳的说话声越来越响。

    “你今天很漂亮。”塞德里克的声音差一点就淹没在前面的嘈杂声中。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塞德里克一样目视着前方，“你今天也很精神。” 我低下头，裙子又被抓出了两道明显的褶皱痕迹。

    塞德里克又不说话了。

    我努力搜寻着话题，但还没等我想好，飘在半空的金色气球便传出悦耳的音乐，人群逐渐安静下来。

    “噢！他们来了！”离我们最近一排长椅上的人转过身看着拱门处说。

    普法蒂尔和加布里埃顺着通道走来时，聚集在两边的巫师们异口同声地发出叹息。加布里埃的走路姿势几乎像是要蹦起来，普法蒂尔羞涩地低着头，眼神却溢出满满的笑意。他们看上去光彩照人。

    “女生们、先生们，”一个小个子巫师站在了他们面前，“今天我们聚集在这里，庆祝两个忠贞的灵魂彼此结合……”

    我突然回想起去年在霍格沃茨走廊里看到他们接吻的画面，那时加布里埃正捧着普法蒂尔的脸，亲昵地蹭着她的鼻头呢喃。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他们的亲密又与此时此刻的是那么不同。

    “加布里埃菲尔德，你愿意娶普法蒂尔怀特……”

    不远处传来了吹喇叭似的声音，巨人海格掏出了一块桌布那么大的手帕，他的眼里满是泪水。

    “……我宣布你们结为终身伴侣。”

    小个子巫师在加布里埃和普法蒂尔头顶上高高挥舞魔杖，一大片银色的星星落在他们身上，绕着他们此刻紧紧相拥的身体旋转。人们鼓掌喝彩，头顶上金色的气球炸开了，小金铃铛从里面飞出来漂浮在半空。

    “女士们、先生们！”小个子巫师大声说，“请起立！”

    大家都站了起来，我和塞德里克也是。巫师又挥起了魔杖，所有座位都轻盈优雅地升到半空，放眼望去是阳光灿烂的乡村，景致美丽极了。接着，一摊熔化的金子从帐篷中央铺散开来，形成了一个金光闪闪的舞池。一队穿着金黄色上衣的乐队起步走向了舞台，侍者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托着南瓜汁、黄油啤酒和火焰威士忌，还有一大堆摇摇欲坠的馅饼和三明治。

    乐队开始演奏。加布里埃和普法蒂尔首先步入舞池。

    “呼——”伴随着音乐声，塞德里克深深呼吸了一下。他转向我，视线从我的脸上落到我们双脚间的地面上。

    然后他对着我弯下腰，右手划过头顶横放到腹部，左手背向身后，“克莉斯，我能邀请你一起跳支舞吗？”

    我愣愣地看着塞德里克的发顶，他直起腰，同时笔直地向我伸出了右手。

    我们终于对视了。

    我看到塞德里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认真地注视着我，眼睛闪闪发亮，笑容腼腆又温柔。

    当我回过神来时，我们已经在舞池中了。塞德里克一只手放在我肩膀上，另一只手轻轻搂着我的腰。哪怕他只是虚虚地握着，几乎没怎么碰触到我，我也能清晰地感觉到从腰间传来的、他掌心的热度。塞德里克带着我和着类似华尔兹乐曲的节奏轻轻摇摆，他低下头看着我，“对不起……我刚才有些冒失了。如果你不想跳……”

    “不，”我盯着塞德里克的领带，感觉自己失去了对四肢的控制，“……我想跳。”

    ……我甚至在心里发出一声尖叫。

    塞德里克忍不住轻笑起来，“……那就好。”他带着我转了一个圈，我们的手稍稍用力扣在了一起，十指交缠，“嗯……你打算怎么度过假期？”他的声音贴着我的耳朵响了起来。

    “可能要和爸爸妈妈去一趟斯堪的纳维亚，那里也是我爸爸的故乡。”塞德里克带着我躲过拥挤的人群，我们不知不觉来到了舞池边缘的花坛旁。我紧张僵硬的身体随着塞德里克耐心的指引渐渐放松下来，不用再借他的力，我已经可以自己找到旋转的合适时机了。

    “那里很棒，”塞德里克赞叹道，“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某些森林中可以看到护树罗锅，它是一种守护树木的动物，”音乐声渐渐加快了，塞德里克突然将我腾空举起，我扶着塞德里克的肩膀惊呼了一声，他加大了笑容，“但是在自然环境中人们很难发现它的存在，它擅长跟周边任何一种植物融为一体。”

    乐队换了一首节奏高亢又欢快的歌，我和塞德里克松开了搂着对方的手，这首舞曲显然适合更加活泼的舞蹈方式。塞德里克脱下黑色的巫师外袍，将白衬衫的袖子卷到手腕处。他跃跃欲试的样子也影响了我，我拉过塞德里克的手，胆怯的心情在撩人心弦的旋律中渐渐被快意取代。我们无所谓错步，如果一个人向前进，另一个就向后退。快乐、开心、兴奋的情绪一拥而上，我们哈哈大笑起来，就像周围每个人一样。

    “嘿，克莉斯，”塞德里克笑弯了眼睛，试图将我拽住却没成功，“我不知道你原来这么会跳舞！”

    “可能因为舞伴是你，”我自娱自乐了一会儿，又去抓塞德里克的手，“和你跳舞真开心！”

    塞德里克张了张嘴，我们又一次荡回了花坛边缘，他有些突然地问道，“克莉斯……明年假期……我能邀请你来我家吗？”

    音乐渐渐停了，我们喘着气停了下来看着对方。夜幕降临在山谷里，浮在半空中的金色灯笼照亮了整个婚礼现场，狂欢的气氛越来越浓，越来越没有节制。

    但站在我面前的塞德里克却收敛了刚才的兴奋，他静静地看着我，松了松喉间的领带。那份好不容易褪去的紧张感在他灰色眸子的注视下又开始在我血液里激荡，我低下头看着脚上漂亮的高跟鞋，“当然，我一定会去的。”

    我低着头看不到塞德里克的表情，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向我靠近了一步，“其实……”

    “塞德，嘿！原来你在这儿！”塞德里克没有说完的话被两个男孩打断了，他们挥着手向我们走来，“玩噼啪爆炸牌吗？噢，克莉斯也在，一起吧？”

    “你们去吧，”我跺了跺有些酸痛的脚，“我有些饿了……想先去吃点东西。”

    塞德里克看着我欲言又止，他好像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被两个男孩拉走了。

    我站在稍显冷清的花坛边缘寻找着端盘子的侍者，却发现伊莎贝尔懒洋洋地靠在对面的长桌边啜着果汁，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她突然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伊莎贝尔歪过头和身边的男孩调笑了两句便将他打发走了，“克莉斯，”然后她冲我招招手，“过来休息一下，一起喝点儿吧。”

    她靠着的长桌边有很多三明治！

    我欢快地走向伊莎贝尔，“嗨！我刚才都没有看到你，这里人太多了……”

    “是啊，”她随意地递给我一杯草莓跳跳糖果汁，“我看你刚才一直在跳舞，不累吗？”

    “还好，”我以前从没喝过这样的果汁，粉红色的草莓果肉在杯子里若隐若现，看上去好喝极了，“……跳舞真是件令人开心的事。”

    清香的草莓奶昔伴随着噼噼啪啪的声音在我舌头上融化了。

    我美滋滋地回味着，耳边传来伊莎贝尔语气笃定的声音，她轻柔地说道，“塞德里克迪戈里……你喜欢他。”

    一瞬间，那酸甜的草莓粒在我嗓子眼儿爆炸了。

    “咳——咳、咳咳！！”

    “乔吉娅说你不喜欢塞德，你把他当成朋友，”伊莎贝尔笑了，她冰蓝色的眼眸转向我，“可是我才不像她那么笨。我看出来了。”

    我捂着嘴使劲咳嗽着，慌乱、震惊、紧张，这些情绪混杂在一起，就快要随着我不断加速跳动的心脏一起奔出嗓子眼儿了。

    “安咳消。”伊莎贝尔优雅地挥舞起魔杖，将我从窒息感中解救了出来。

    她柔软的手慢慢拍着我的后背，神情就像在讨论天气一样漫不经心，“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告诉别人……”

    伊莎贝尔拢了拢金色的长发，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探着脚趾将扔在一边的高跟鞋勾过来穿回了脚上。我搜肠刮肚想说点什么，比如“没错，你说得对……”或者“以前确实是只将他看做朋友的……”还想说“请不要告诉别人，你真的不会告诉别人吗？”

    但仿佛谁向我施展了一个无声咒，这些话只能在舌尖徒劳地翻滚着。

    我纠结地看着眼前的伊莎贝尔，直到她将自己从头发丝儿到脚趾都打理得闪闪发光。

    伊莎贝尔转过头，对我露出一个妩媚的微笑，“虽然我不会将你的小秘密告诉别人……但是看着你们这样又实在太有趣了，我可能会忍不住……想做点什么。”

    说完，她将手中的果汁一饮而尽，扭着腰走向了跳舞的人群，像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自然而然地融入进了舞池中央。

    乐队的鼓手将鼓槌扔向了半空，它变成了一群活泼美丽的小仙子，小仙子们在空中飞舞着画出金粉色的弧线，每个人都快乐地大笑着，看上去轻松又愉快。只有我捂住发烫的脸，在摆满三明治的长桌前像只陀螺一样焦躁地打着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