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点了一下桌上的白桦木枝条,它们的数量看起来刚刚好,比起坚硬的水楸和我不敢接近的打人柳,白桦木的枝条富有弹性又容易收集,它们就在禁林边上。我将它们拢成一堆,清了清嗓子挥舞起魔杖,它们飘在半空渐渐组成了一个木头小屋,小屋内有一根结实的横梁,看上去完美极了。
我欢呼一声,把今天上午搜集来的杂草也铺在了小屋里,又去公共休息室的花盆里抓了一些碎石和泥土洒在杂草上面,小屋像模像样地立在桌子上,白桦木细腻的纹理使它变得更加耐看了。
我将小屋缩小放进了兜里,爬出公共休息室向西塔楼顶端的猫头鹰棚屋走去,距离草药课开始还有半个钟头,时间很充裕。
英国的冬天总是阴沉沉的,但今天显然是个好天气,阳光铺遍大半个霍格沃兹,太阳高高挂在半空中,挥洒着与壁炉中的火焰截然不同的温暖。我嗅了嗅室外清爽的空气,伸了个懒腰,穿过菜地和温室,不远处背对着太阳的西塔楼投下一片阴影,它看上去比城堡的其它地方要冷清许多。
一般如果没有送信需求,大家是不会来西塔楼的,西塔楼有些神秘,除了猫头鹰棚屋就是空教室,还有一些上了锁的屋子。猫头鹰棚屋位于西塔顶层,是一座圆筒形的石砌房子,四周尽是没有玻璃的窗洞,虽然很方便猫头鹰进出,但到了冬天冷风就会从窗洞里吹进来,非常寒冷。
越往上走越能感觉到寒气,猫头鹰们咕咕咕的叫声逐渐清晰起来。在猫头鹰鸣叫和拍打羽毛的声音中还夹杂着两道不太清晰的说话声,估计是其他学生。
“当然不,妈妈。我在霍格沃茨过得很好,没有人欺负我,他们对罗尔这个姓氏并不敏感。”
嗯?
……妈妈?
一个女人的声音紧接着男孩的声音响了起来,就像隔着一堵石墙,沉闷又模糊。
“啧。我说过很多遍了,妈妈……”等女人说完,那个男孩冷漠又不耐烦地回应道,“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和我、和你都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只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可以了。”
女人激动地拔高了声音,我依然听不清她在说什么。这感觉有些奇怪,她的声音听上去像是被什么东西罩住或者挡住了,我有些犹豫地停下了脚步,上面的情形看上去不太适合我贸然出现。
“但我可不记得自己得到过什么可笑的父爱。一个空虚的名号而已……够了妈妈,停止这个话题吧。我会想办法的,给我一些时间……”男孩的声音突兀地停下了,“……等一下。”
猫头鹰棚屋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就被一道阴影笼罩了。
刚才说话的男孩出现在楼梯上方,他阴霾地盯着我。
我既尴尬又惊讶,“……亚、亚尓曼罗尔?”
他沉默了一会儿,动了动手指将魔杖藏回衣袖中,一言不发地从我身边经过走下了楼梯。
我转过身,只来得及看到他那金棕色头发下一双仿佛淬了冰的眼睛。
我走进棚屋,窗洞整齐地排列在尖顶周围,在略显昏暗的棚屋顶上纵横交织着,数百只猫头鹰咕咕地叫个不停,开阔的棚屋里除了这些什么都没有。
那个和亚尓曼罗尔说话的女人不在这里,这里只有和我几百只栖息在椽木上的猫头鹰。
布加迪很快发现了我,它看上去有些焦躁,也许是因为这里光线太足了,这让作为夜行性生物的它很不舒服。我环视着棚屋,无数根椽木一直排到西塔楼顶,也不知道布加迪原本是从哪里飞来的。仔细瞧瞧还可以发现,有几只猫头鹰刚从外头捕食归来,它们爪子上还带着扭个不停的林鼠。
我将兜里的小木屋掏出来恢复了原形,找了一块避风的、没什么碎骨头的角落放好,“布加迪,喜欢吗?你的新家!”
布加迪低鸣了一声,他拍打着翅膀钻了进去,“这里应该不冷了,也能挡光。”我抚了抚它的翅膀,将它羽毛里几片树叶摘了出来。
“咕——”它很快就从小屋里出来了,亲密地啄着我的手指,小小的脑瓜在我手指尖蹭来蹭去。
我开心地笑了,它显然很满意自己的新家。
“……偶尔也让巴恩克进去坐一坐,好吗?”我讨好地揉了揉布加迪的翅膀,换来它一声不满意的鸣叫。
当我跑下塔楼来到温室时,看到其他同学都站在外面等着斯普劳特教授,我刚加入进去就看见斯普劳特教授大步从草坪上走来,她飘拂的头发上扣着一成不变的补丁帽子,“大家今天到第三温室!”她愉快地说。
大家感兴趣地小声议论着,因为我们只进过第一温室——第三温室的植物更有趣,也更危险。斯普劳特教授从腰带上取下一大把钥匙把门打开了,一股潮湿的泥土味和肥料的气味扑面而来,夹杂着浓郁的花香。
“梅林,它们简直有雨伞那么大!”柏伦娜惊呼道,很多花朵从天花板上垂坠下来,我们必须低下头才不会被碰到。
斯普劳特教授等我们都进来后站到了温室中间的一张搁凳后面。凳子上放着二十来副颜色不一的耳套,“我们今天要学习给曼德拉草换盆。现在,谁能告诉我曼德拉草有什么特性?”她问道。
我刚想举手,柏伦娜摇晃着手贴着我的脸举了起来,看上去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曼德拉草是一种强效恢复剂,它会解除变形或非正常魔咒状态,教授!”柏伦娜欢快地说。
“很好,赫奇帕奇加五分。”斯普劳特教授笑眯眯地继续问道,“曼德拉草是很多解药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是它也很危险,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这回塞德里克第一个举手了,他自然地说,“成熟曼德拉草发出的哭声会使听到的人丧命。”
“完全正确,赫奇帕奇再加五分。”斯普劳特教授说,“大家看,我们这里的曼德拉草还很幼小。”她指着一排深底的盘子,我们每个人都往前凑了凑想看得清楚一些,盘子里排列着大约一百株绿中带紫的幼苗。
“每人拿一副耳套。”斯普劳特教授说。
大家一阵哄抢,谁也不想拿到那几幅粉红色的绒毛耳套,塞德里克在人群的最外面,没有凑上前去抢耳套,他安静地站在原地。
“我叫你们戴上耳套时,一定要把耳朵严严地盖上,”斯普劳特教授说,“等到可以安全摘下耳套时我会竖起两只拇指,就像这样。”她示意了一下,“好,现在——戴上耳套。”
我们迅速照办,一下子外面的声音都听不见了。斯普劳特教授也带上了一副耳套,她卷起袖子牢牢抓住一丛草叶,使劲将它拔起。
这时我才看到塞德里克戴了一副粉红色的绒毛耳套。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斯普劳特教授的动作,看上去没有半点不自在。
斯普劳特教授从土中拔出的不是草根,而是一个非常难看的婴儿,叶子就生在它的头上,他的皮肤是浅绿色的,上面斑斑点点,这小家伙显然在扯着嗓子大喊大叫。斯普劳特教授从桌子底下拿出一只大花盆把曼德拉草娃娃塞了进去,用潮湿的深色堆肥把他埋住,最后只有丛生的叶子露在外面。她拍了拍手上的泥,朝我们竖起两只大拇指,然后摘掉了自己的耳套。
“我们的曼德拉草还只是幼苗,听到它们的哭声不会致命,但是它们会让你昏迷几个小时,所以大家一定要带好耳套。四个人一盆,这儿有很多花盆——堆肥在那边的袋子里。”斯普劳特教授示意我们可以开始了。
塞德里克、波本、柏伦娜和我站在了一个花盆旁,我们集中精力对付起这难缠的曼德拉草,刚才看斯普劳特教授做得特别轻松,其实根本不是那样。
曼德拉草不愿意被人从土里□□,可是好像也不愿意回去。他们咬牙切齿地扭动着身体,波本去拿堆肥了,柏伦娜闭着眼睛,拎着曼德拉草头顶的草叶不敢有什么太大的动作。我和塞德里克皱着眉头抓住他们往盆里放,塞德里克的手包住了我的,我们一起握着曼德拉草娃娃胖嘟嘟的身体,试图控制住他们。
可这很难,他们双脚乱蹬,使劲挣扎,将泥土和肥料刨得到处都是。
这一整节课,我们四个人只搞定了三棵曼德拉草。
快下课时,斯普劳特教授打着手势示意我们摘下耳罩,她开始总结这一节课的要点知识了。我们望着眼前恢复了安静的花盆,感觉一阵疲惫。
“克莉斯,你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就像在土堆里滚了一圈。”波本扫视着我和柏伦娜,“你们应该换一换性格,这样就能和脸搭配起来了。”
柏伦娜茫然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狠狠地掐住波本的脖子。波本发出了一声嚎叫,吓得周围的同学立刻捂住耳朵,他们惊恐地环视那些曼德拉草,以为是哪盆没有被放好。
透过温室的玻璃,我看到自己满身都是灰扑扑的泥土,脸上也蹭得脏兮兮的,有两块深浅不一的泥巴印。还有几乎看不出来原本样子的双手……玻璃映出了我身后的塞德里克,他的袍子上虽然也有一些泥点,但看上去比我干净多了。
“那是因为刚才辛苦换盆的人是克莉斯和塞德,而不是你!笨蛋!”柏伦娜气哄哄地捶着波本的胳膊和头,波本努力阻挡着,胡乱说着抱歉和求饶的话。
我窘迫极了,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周围的女孩看上去没有一个人像我这么狼狈。波本一点儿也没夸张,我看上去简直就像是刚从土堆里爬出来的地精!
“唔,可是我觉得这样的克莉斯……非常可爱。”
一片混乱中,塞德里克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他的声音很小,但却无比清晰地传到我耳朵里。
我犹豫地转过身,塞德里克已经低下头收拾起花盆了。他抬起眼睛看了我一眼,又很快转过去处理地上的泥土,认真清理着每一块石砖和缝隙。
透过温室大大的落地窗,午后和煦的阳光洒在我们中间,也照在塞德里克的侧脸上。
我看着塞德里克随着动作上下起伏的肩胛骨和泛着粉红色的耳朵尖,小声回应了一句。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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