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碧翠丝在天文塔顶又聊了一会儿,直到禁林的方向呼啦啦飞起一片乌鸦才惊觉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一点。
“噢!该回去了,这实在太晚了……”碧翠丝对着石砖地施展了个清理一新,我们吃完的蛋糕碟就像从没出现过一样消失了。
“你最近每天都会来这里吗?从没碰到过费尔奇先生?”
“也不是每天……之后应该不会再来了。拉文克劳在西塔,可以从四楼穿过来。费尔奇的巡逻是有规律的,等他下去到一楼巡逻时我再上来……而天文塔算是户外,洛丽丝夫人根本闻不到。”碧翠丝得意地对我笑道,她看上去心情好多了,我们一起穿过阁楼走下楼梯。在开阔的天文塔顶待了这么久,风声、鸟声和天幕上流动着的云还停留在脑海里,我都有些不适应温暖寂静的城堡了。
“克莉斯,跟我来,”碧翠丝拽了拽我的袖子小声说道,我跟着她拐到了五楼的平台上,“我们走西边的楼梯,这个楼梯会动。西边的楼梯在厨房旁边,应该离你们的休息室也更近……”
五楼的走廊上回荡着我们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尽管我和碧翠丝已经努力将脚步放轻了,可这里实在□□静了。
我们摒着呼吸路过一个又一个教室,月光透过教室的窗户打在走廊上,就在快穿过走廊到达西楼梯口时,一道不同于月色的银光从我们眼角晃了过去。
它的出现使我和碧翠丝齐齐刹住了脚,我听见碧翠丝吞咽了一声。我们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拿出了魔杖。
那道银光来自身后的教室,这间教室的牌子上写着“储藏室”。我们小心翼翼地挪动过去,发现储藏室的门竟然开着。
我们扒在门边探出了一点头,警惕地往储藏室里面望去。
它看上去像是一间废弃不用的储藏室。许多桌椅堆放在墙边,呈现出大团黑乎乎的影子,灰尘在空中浮动着,另外还有一只倒扣着的废纸篓——但是,在正对着我们的那面墙上却搁着一件似乎不属于这里的东西,仿佛是有人因为没有地方放而临时把它搁在这里的,它看上去与这里格格不入。
这是一面非常气派的镜子,高度直达天花板,华丽的金色镜框,底下是两只爪子形的脚支撑着。顶部刻着一行字,但我们看不清。
这面镜子看上去太特别了,它静静地立在月光下,看上去就像在邀请我们凑过去观赏它似的。我感觉到紧张的心情松弛下来,碧翠丝也放下了魔杖,我们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储藏室,站在镜子面前,想看一眼自己的形象,但是……
但是镜子里空空如也。
我揉了揉眼睛又朝着镜子跨近几步,一声惊叫从喉咙里溢出,碧翠丝飞快地捂住了我的嘴,
——她的另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我们的尖叫声被死死摁回了肚子里。我猛地转过身来观察教室,心跳得飞快——因为我在镜子里没有看到自己,而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出现在了镜子中。但是这个房间里除了我和碧翠丝,应该没有别人啊。
房间里除了我、碧翠丝和那些沉默着的杂物,其他什么都没有。
我急促地喘息着,慢慢转身看着镜子。
没错,镜子里的女人还在,她微笑地看着我。这是一个气质特殊的女人,她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光晕,不算特别美丽,但是非常温柔,显得很可靠。她看上去大概二三十岁,有着棕褐色的长卷发,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镜子开始变化了,她旁边出现了一个老人。
我瞪大了眼睛迈向镜子,双手紧紧按在镜子玻璃上。
镜子里的女人微笑地看着老人,眼睛亮晶晶的。她从脖子上掏出了一个水晶瓶——我深吸一口气——那个水晶瓶看上去眼熟极了,她对着老人晃了晃水晶瓶,歪着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她的嘴唇一张一合——[ I did it. ] 她说。
那个老人——我的爷爷微笑着点了点头,将她搂在了怀里,就像小时候他抱我的姿势一样。他们在镜子里相拥而泣。
我将双手按在镜面上,一股强烈的感受流经在四肢百骸,一半是因为喜悦,一半是从心头升起的迷茫。
——那个女人不是什么陌生人,她有着和我一样的眉眼、发色、行为习惯,甚至连拥抱爷爷的姿势都一样。
她就是长大后的我。
“你看见什么了?”碧翠丝轻轻地说,“我看到自己穿着紫红色的长袍,左胸前还绣着银色的W……你知道那是什么吗?那是威森加摩成员才能穿着的袍子……”
“……我知道这面镜子是什么了,在我看过的《魔法词典》那本书里提到过,”碧翠丝的声音透着一丝激动,“这是厄里斯魔镜!它展现的是我们内心深处最真实、最强烈的渴望……”
“渴望?”
“是的,只是渴望,它不是事实……”碧翠丝的声音放低了,她着迷地看着厄里斯魔镜,“但没准儿在未来会变成事实……”
我再一次看了看镜子里长大成人的自己,她和画像中的爷爷一起微笑地看着我。
我将手从镜子上移开了。
“走吧!我们该回去了,希望不要碰上什么麻烦……”
“我们……我们不能再多待一会儿吗?这个镜子……”碧翠丝惊讶地拉住我,她恳求道,“我还想再看一会儿这个镜子……”
“不,”我扯着她往门口走去,“不行。而且能进威森加摩的巫师才不会像你这样,宵禁后还在学校里游荡……”
“梅林的袜子!你说话的语气就像个老太婆……”
我们走到门口,又一起回头看了看在月光映照下显得有些神秘的厄里斯魔镜。缥缈的白雾萦绕在金色镜框周围,它已经恢复原样了。
“克莉斯……如果我们努力的话,”碧翠丝喃喃道,“那些渴望也许就能成真,对吧?”
“对,一点儿都没错。”我说。
我们在四楼分别了。碧翠丝要回拉文克劳的塔楼,而我安静又快速地向一楼走去,很顺利地来到了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门口的大木桶前,既没有碰到会动的楼梯也没有碰到费尔奇先生和洛丽丝夫人。
我敲开木桶爬了进去,透过洞口看到公共休息室亮着暖黄色的光。
公共休息室的沙发上还有人——
塞德里克靠在沙发上。他的眼睛定定地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看的下颌骨弯出流畅的弧线。他揉着头发叹了口气,将自己的手举到眼前端详起来,好像嘟囔了两句话,我听不清。
我从洞口滑出来落到地毯上,轻微的响声惊动了他。塞德里克回过头,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克莉斯……”他站起身绕过沙发向我走来,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你总算回来了……我以为你被困在城堡里了,刚准备出去找你。”
我可没料到公共休息室里还会有人,而且这个人还是塞德里克……
看着走过来的塞德里克,我转身把木桶门关上,想要掩饰自己不自然的样子,“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回来?”
塞德里克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在我面前站定,微微皱起眉头,语气却一如既往地温和,“我看到你往楼梯上方走了。克莉斯,你不应该违反宵禁。”
看着他认真的表情,我感到有些羞愧,“不会再有下次了……”
“嗯?”塞德里克停顿了两三秒,他微微眯起眼睛,犹疑地指了指我的脸,语气带上了一丝小心翼翼,“你……你刚才哭了?”
我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刚才和碧翠丝在天文塔上聊天时的泪痕应该早就擦干净了,但是……指尖传来的热胀感表明我的眼睛现在也许还有些肿……
塞德里克有些慌乱地看着我,刚才那一本正经的表情消失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了?”他向我靠近两步,我看到自己的影子倒映在他眼睛里,一边各一个。“你被谁欺负了?”他的声音又轻又焦急。
“没有人欺负我,塞德……”我不用仰起头就能看到塞德里克的脸,他撑着膝盖平视着我,我的视线流连在他线条优美的嘴唇和挺拔的鼻梁上,还有那双明亮、深沉、像是一池清澈湖水的眼睛上,那里好像有漩涡在慢慢地把人吸进去。
一股温柔的心情涌了上来,我的心跳慢慢平稳下来。
哎,塞德里克真是个很好很好的男孩。
我喜欢他呀。
我弯了弯眼睛,伸出手揉了揉塞德里克的头发,他的头发软软的,“我只是和朋友聊了会儿天……谢谢你关心我,塞德。我好开心。”
那双灰眼睛里担忧和焦急的神色慢慢被怔然代替,塞德里克直起腰,他看向斜后方的地板,伸出左手挡住了脸,“不、没什么,你回来就好,咳,我、我们该睡觉了。”
他飞快地转身向男生寝室走去,一脚踢倒了放在墙边的一盆绣球花。塞德里克看上去有些痛,他发出一声轻轻地抽气声,弯下腰将绣球花摆好,我看到他脸涨得通红。
“塞德,这个问题可能有些奇怪……你有什么渴望吗?”
塞德里克的手在绣球花上停顿了一下,“有啊。”他站了起来,“我想成为一名优秀的傲罗,想和我爸爸一起去看看野外的那些神奇动物,想加入魁地奇球队……还有……”他转过身看着我,脸上泛着浅浅的红晕,灰眼睛里闪烁着笑意和一种我看不懂的情绪,让我心口微微有些发痒,“……还有一个,但这是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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