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宾斯教授的魔法史

    今天下午的第一节课是魔法史，宾斯教授像往常一样穿过黑板进入了教室，但是再也没人发出惊呼声了。

    我看见格兰芬多的几个人甚至带上了枕头。

    “唔，宾斯教授穿过来了。他就像一台精密的时钟，永远那么准时……”坐在我后面的一个男孩嘟嘟囔囔地抱怨着，“这节课上最令人兴奋的事情结束了。”

    魔法史是我们课程表上公认的、最枯燥的课程，在所有老师中只有教这门课的宾斯教授是一个幽灵。他年纪非常老了，从那幽灵的形态中也可以看出皮肉皱缩得很厉害，许多人都说他并没有留意自己已经死了。

    传言说他活着的时候，有一天站起来去上课时不小心把身体留在了教工休息室炉火前的一张扶手椅里。从那以后，他每天的一切活动照旧，没有丝毫变化。但我觉得也许是因为他岁数真的太大了，我和碧翠丝曾经在《霍格沃兹一段校史》中看到一段关于宾斯教授的描述——“临近午饭的时候，同学们依依不舍地离开宾斯教授的教室，每个人都显得很兴奋。物种转换使他们初次见识了魔法的神奇，而宾斯教授的魔法史更使同学们对魔法充满无限的遐想。”

    “这表明……宾斯教授并不是一个只会照本宣科、上课无聊的人……”碧翠丝在那天惊讶地总结道。

    但不管怎么样……我眨巴眨巴眼睛，以防止上下眼皮黏在一起——今天的课堂仍旧和平常一样乏味。

    讲台上的宾斯教授打开了他的笔记，用干巴巴、低沉单调的声音念着，就像一台老掉牙的吸尘器。大部分人昏昏沉沉的，偶尔回过神来，抄下一个姓名或日期，然后又陷入半睡眠状态。

    课堂安静极了，大家的呼吸变得缓而慢，就像一群将要进入冬眠的小动物……

    等宾斯教授终于讲述完一个段落，我长长吐出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羽毛笔活动着酸痛的脖子，决定稍微放松一下。环顾了一下四周，我发现只有塞德里克还立在那儿了。

    他本来个子就高，在一片睡倒的学生里就显得更加出类拔萃了。有几个女孩趴在桌子上，脸埋在胳膊里偷偷地瞄他，脸蛋红扑扑的。

    我眯眯眼睛，支起下巴，顺着那一群自以为偷窥得很隐蔽的女孩的目光，开始打量起斜后方低着头、专心致志记笔记的塞德里克来。

    “恶魔埃默里克是一个短命但攻击力极强的巫师。据史料记载，他曾经掌握了强大的力量，在中世纪早期的英格兰南部实行了恐怖统治……”塞德里克挥舞起羽毛笔，将宾斯教授提示的重点认真记了下来。

    灯光有些昏暗的教室里，我看到塞德里克低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阴影。他的轮廓在这半明半暗中的光影中显得愈发清晰分明了。

    他看上去虽然确实英俊逼人，但还显得有些稚嫩。我想到了赫奇帕奇的级长加布里埃，还有曾经在火车上遇到的学生会主席比尔韦斯莱，甚至斯内普教授……尚处于一年级的塞德里克还没有长出胡渣，他的眼神总是温和且令人能感到些许暖意的，哪怕他是如此的优秀而受欢迎，也没有因此而表现出一丁点盛气凌人的架势。

    但同样的，他也许稍微缺乏那么一些气魄，至少我从没见到过他对谁严肃起来的样子……

    我胡思乱想着，直到塞德里克突然将脸扭了过去。

    他不再看眼前的笔记本了，而是换了一个姿势，用左手抵住了额头，看向了旁边的桌角。我看不到他如刀刻般赏心悦目的五官了，留在视线里的只有他被光打得有些发粉的漂亮耳朵。

    唔，好像走神太久了……我回过了头，再一次投入到沉闷的课堂中。

    “最终，他在和一位名叫埃格伯特的巫师的决斗中被丧生……你们应该记住……” 宾斯教授语气毫无起伏的说着。

    我努力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嘴，试图抵抗脑袋里越来越强烈的睡意，差一点把恶魔埃默里克和巫师埃格伯特的名字搞混了。

    这样沉闷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就在宾斯教授说了半刻钟后，从格兰芬多传来一道响亮的声音，打破了教室里昏昏沉沉的低气压。

    “教授，你知道三强争霸赛吗？”

    宾斯教授停下了他枯燥的讲解，抬起头来，显得非常吃惊。

    “你是——”

    “我是李乔丹，教授。我的爸爸在魔法体育运动司工作，他和我提到过三强争霸赛……不知道您能不能给我们详细讲讲？”

    波本刚才一直张着嘴巴，呆呆地望着窗外，这时突然从恍惚状态中清醒过来；柏伦娜的脑袋从胳膊里抬了起来；伊莎贝尔终于将视线从她涂了蔻丹的手指上转移开，而原本趴在枕头上百无聊赖的格兰芬多双胞胎，他们像是被施了飞速生长咒的植物，“蹭”地一下直起了腰。

    那是格兰芬多一个高个子，梳着长发绺的黑皮肤男孩，那与别人不同的肤色衬得他眼睛格外明亮。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看向他，我第一次在魔法史课上看到那么多立着的脑袋。

    宾斯教授吸了一口气。

    “可以倒是可以，”他用那干巴巴、气喘吁吁的声音说，“只是我们这节课要讲的是埃默里克，”他清了清嗓子，发出轻轻一声像粉笔折断的声音，继续说道：“我不能讲太多，这样就讲不完原本的课程内容了……”

    他结结巴巴地停顿了一下，看上去有些为难——现在，所有人都在全神贯注地听着宾斯教授讲的每一个字了。教室里的每一张脸都转向了他，眼睛里写满了好奇和兴奋。

    “哦，那么好吧，”他慢慢地说，“让我想想……三强争霸赛大约是七百多年前创立的，是欧洲三所最大的魔法学校之间的一种友谊竞争赛，这三所学校是霍格沃茨、布斯巴顿魔法学校和德姆斯特朗魔法学校。三强争霸赛每五年举行一次，由这三所学校轮流主办。”

    宾斯教授停顿下来，用模糊不清的视线环顾了一下教室，继续说道：“在三强争霸赛中，每个学校都会选出一名勇士，然后比试三种魔法项目，分别在每个学年的不同时间进行。”

    宾斯教授又停顿了一下，噘起嘴唇，活像一只皱巴巴的老乌龟。

    “他们将从许多不同的方面来考验勇士，考验他们在魔法方面的才能、优势、胆量、理论、推理能力和战胜危险的能力。根据他们完成每个项目的质量给他们评分，三个项目综合得分最高的勇士获胜。” 他说，“魔法部曾经一致认为，这场比赛是不同国家之间年轻巫师们建立友谊的绝好方式。”

    宾斯教授停了下来，全班一片寂静，但不是平常课堂上的那种睡意昏沉的寂静。我们每个人都继续盯着他，希望他再讲下去，气氛简直令人不安。

    宾斯教授微徽皱起了眉头。

    “就到这里吧，”他说，“我已经跑题好一会儿了……”

    格兰芬多双胞胎其中的一个挥了挥手，“教授——那为什么现在不再举办三强争霸赛了呢？”

    “那是因为后来死亡人数和参赛的选手实在太多了，三强争霸赛就中断了。几个世纪以来，人们多次尝试恢复三强争霸赛，但是都没有成功。”宾斯教授用他干涩的、细弱的声音说。

    双胞胎齐齐吹了个口哨，他们兴奋地交换了一下目光。而教室里大部分男孩，以及一些女孩，都把身子向前探了探，巴不得宾斯教授再多讲讲三强争霸赛的刺激之处。

    “教授，我认为现在的魔法防护水平已经比以前高出太多了，就算发生了危险，魔法部也会及时作出措施的，”李乔丹说着说着，干脆站了起来，他将双手撑在桌子上，头上的发辫垂到了安吉丽娜头上，而安吉丽娜呆呆地张着嘴看着宾斯教授，根本没有发现脑袋上的异样，“现在！应该尝试着恢复三强争霸赛！”

    “喔，那可不是我说了算的，”宾斯教授慢吞吞地整理着笔记，对教室中兴奋的窃窃私语声不以为然，“而且就算现在恢复了三强争霸赛，在参赛者里也有规定好的年龄界限，只有十七岁以上的学生才允许报名。”

    “可是，教授，”波本迫不及待地说道，“也许可以使用增龄剂……”

    “当然不行，”宾斯教授用恼火的腔调打断他，“比赛会严格设置筛选年龄的机制——”

    “教授，”双胞胎其中的一个也站了起来，我猜是弗雷德，“年龄不能代表一切！就像您说的，符合参赛条件的勇士里也有些名不副实的倒霉鬼——”

    “够了！”宾斯教授不耐烦了，他严厉地说，“这个比赛的难度和危险性不是你们的年龄能够理解的，这也是为什么魔法部中断三强争霸赛几个世纪之久……好了，让我们再次回到历史，回到实实在在的、可信、可靠的现实上来吧！”

    之后，宾斯教授再也没回应过大家关于三强争霸赛的任何问题，那如同老式吸尘器般干巴巴、机械又单调的声音再次有节奏地响了起来。

    然而李乔丹一时兴起提出的问题就像是一块牛黄投进了沸腾的坩埚，课堂再也无法恢复最初的沉默安静了。大家因为一场也许永远不会再举办的赛事兴奋地讨论了起来，渐渐盖过了宾斯教授乏味的讲课声。

    “如果这个比赛恢复举办了，我是说，假设我们已经到了足够参赛的年龄——”我晃着手中的羽毛笔，感觉思维被劈成了两半，一半在努力捕捉宾斯教授那絮絮叨叨话语中的重点，另一半的意识已经不受控制地飘向了讨论声音最大的地方……

    那是赫奇帕奇几个男孩的声音，“——你们谁会报名参加呢？”问出这个问题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我不用回头都知道，波本这家伙又在做白日梦了。

    “克莉斯！克莉斯！哦，也只有你现在还在记笔记了……听见刚才宾斯教授说的了吗……”柏伦娜凑了过来，我发现她的气色显得比平时更好，“三强争霸赛！光听名字就令人热血沸腾了！”

    “不，我没什么兴趣……”从她胳膊下面抽出了被压皱的一页纸，我点了点她泛着光的脑门，“你没听到宾斯教授说吗，这个比赛死了很多人！我可不想拿生命去冒险……”

    柏伦娜失望地发出了一声“嗤！”，又兴致勃勃地扭过身子去找乔吉娅了。

    “塞德！快说说，你怎么想的？”斜后方的讨论声越来越大了，我手中的羽毛笔停顿了一下。哎，宾斯教授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完全集中不了注意力了。

    “那当然是——”塞德里克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才响起来，他漫不经心地停顿了一下，我这才注意到笔记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羽毛笔的墨水洇开了一大块深色的痕迹。

    “——要报名了！”他的声音扬起了一丝欢快的尾调，飘进了我的耳朵里。

    我放下笔回过头，看到塞德里克挥舞着魔杖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了空气里。

    [塞德里克迪戈里  霍格沃茨]

    ——几个金色的字母轻快地在空中跳跃着，像是充满了蓬勃朝气的小精灵，它们蹦来蹦去，慢慢消失在空气里，塞德里克的脸再一次清晰且毫无遮挡地出现在我眼前。

    “为什么不呢？”他灿烂地笑着，刀削般的脸庞因自信而更显英俊逼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