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属们围成一个圈, 将两人密不透风的护在中央,红色的火焰在他们的眼底疯狂扭动, 跳跃, 从热烈到冷却。
1551突然开口, “火灭了。”
这次,李鱼轻松拨开男人的手, 往周围看去。
和当初梦里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 浓烟、灰烬,嘎吱一声, 李鱼转身,一座被焚去一半的吊脚楼在他们眼前轰然倒塌,黑色尘灰飞扬而起。
瞬息之间, 残酷的画面被重新粉刷,竹子构造的吊脚楼拔地而起,躺在地上的人们, 溃烂、焦黑的皮肤快速愈合。
镇民们像什么也没发生过,陆陆续续从地上站起来,被剧痛折磨出的痛苦表情很快就被松快的笑意取代。
石遇握住青年手指, 贴着他耳朵安抚, “别怕, 快结束了。”
李鱼闭了闭眼睛, 眼前晃过一个人, 是络腮胡。
络腮胡不好意思的抓着后脑勺, “不好意思, 吓到你们了吧。”
李鱼摇头,“没有。”
脑海中有东西一闪而过,他问,“镇上那两个外地人呢”
“晕了。”络腮胡解释,“大火烧起来前,被我灌了安眠药,这会儿还睡着呢。”
每日一次的重复死亡结束后,大伙若无其事的,继续张罗晚上的篝火。
他们把堆放在地窖里的食物重新搬出来,不到一个小时就搭起一个巨大的篝火架子。
两个外地人在屋子里醒来后,一脸莫名,都以为是自己不小心睡着了。
他们是登山爱好者,装备齐全,且因为担心镇上的人手脚不干净,走哪儿两人都把登山包和手杖带着。
两人一起去了河边,想洗把脸清醒清醒,刚蹲下就起了争执。
原因很小,高个不小心踩了矮个的鞋带。
两人争执不下,直接动起手来,推搡来去,矮个被推到河水中,坐到下方坚硬的鹅卵石上。
他气得两眼通红,挣扎起身,正要朝着同伴扑去,忽然顿住。
水面上倒映的影子有些异常,没有像他一样愤怒,而是保持着微笑。
矮个抬起手,又动动腿,水里的倒影却一动不动。
与其说那是他的影子,不如说是一个藏在水里的独立个体。
几步之遥的同伴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为有些过激,走过来,推了他一把,“你怎么了,发什么愣。”
“嘘,别说话。”矮个故意动作夸张的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睛依旧停在水里。
水里的影子终于动了,它瞳孔放,眼球突出来,嘴唇勾出一个极其夸张的弧度。
矮个的眼神变得涣散,他用力拽住同伴,迫使他低头看向水面。
那里多出另一道影子,瘦如竹竿,形容枯骨,同样的带着诡异的笑脸。
河边是活水,时常有人来洗衣服或瓜果蔬菜,两个大妈挎着篮子过来,见到浅水滩中站立的两人吓了一跳,跳着脚呼喊。
两人喊了足足十几声,水中的两人终于有了反应。
矮个嘴唇咧开,“你听到你的影子说什么了吗”
“听到了。”高个说,“他说我们还有同伴,很多同伴,我们要一起杀了那个人,再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
两个大妈把篮子放到河边,脱掉鞋子,提着裤腿走进水里,一人抓住一个,焦急把两个登山爱好者往岸边拉。
“你们俩也真是的,瞎跑什么,刚刚那地方再往前一点就是深水,踩下去是会被冲走的。”
一高一矮两个男人假笑着敷衍两句,等摆脱大妈,两人立刻找到一个相对更高的地方,从登山包里掏出信号弹。
登山有危险,这玩儿意儿是他们废了老大功夫,从特殊渠道买来的,射程远,火光大。
两人盘腿坐在山头,等到天黑,一人拉开一枚信号弹,放到天上。
荧光红刺入天空,砰的一声,连点烟雾都没有。
李鱼听见声音抬头,只看见点缀着星子的黑色夜幕。
石遇比他敏锐,信号弹一升空就发现了,他眉头收拢,招来一个下属,低声吩咐几句。
镇民们正手拉手,围着篝火又唱又跳,李鱼移开视线,“怎么了”
石遇说,“有人放信号弹。”
登山爱好者从小山坡上溜下来,准备摸进人群时,被人从后面勒住脖子,拖进旁边的芭蕉树林。
“说,信号弹是不是你们放的。”
头顶传来一声诘问,紧跟着腿窝被踹了一脚,两人整齐跪地。
矮个回头看了眼,背后站着一排人,离自己最近的那个,手里拿着武器。
他打了个哆嗦,“是,是我们放的。”
看到那人手指头动了下,矮个急切补充道,“我跟我同伴来这里都三天了,始终无法联系到其他登山队员,所以,所以我才说放个信号弹试试”
这回答情有可原,无可指摘。
高个的看几个壮汉不说话,大着胆子说,“几位大哥,能先放我们吗,我们真不是坏人。”
两人长得尖嘴猴腮,形容畏畏缩缩,不说闪烁其词的态度,但是这副外表就不太容易取信于人。
下属们相互对视一眼,也不知从哪儿掏出绳子,把两人捆绑在一起,丢到一棵树下藏起来。
李鱼探头探脑,盯着芭蕉树林不放,“他们在做什么”
“没什么。”石遇把青年的脑袋转过来,“专心看。”
篝火晚会凌晨结束,直到上床,李鱼的脑子依旧很兴奋,嘴里哼着镇民们自创的歌谣,时不时脚尖跟着节拍点地,给他穿上民族服装,估计要跳上一圈。
石遇抱着胳膊坐在床边,不动声色道,“看来你今晚是睡不着了。”
李鱼刷着牙,嘴里满是泡泡,含糊不清的说,“晚点再睡呗。”
石遇一本正经,“明天赶路,要早起。”
李鱼犯难,那能怎么办,躺床上数绵羊这办法他以前试过,效果不佳。
“我有办法。”石遇站起来,抓住t恤下摆往上一拉,露出结实漂亮的肌理。
李鱼眼神乱飘,“那行吧,交给你了。”
多了一个人帮忙,睡意来的依旧很慢,将近两个小时后,青年终于闭上了眼睛,睡死过去。
高至髋骨的草丛中,有声音突然响起。
李鱼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他警惕的望向四周,这是下午来过的那片草原。
是梦。
他快速镇定,警惕着四周,草原范围宽广,从自家脚下一直延伸到过山头,因为有东西在里面游动,每一棵草都在扭动,相互摩擦。
想起绞在一起的蛇群,李鱼不寒而栗,一退再退。
可背后的草丛像是有自主意识,也跟着他不断往后扩展。
李鱼清晰的意识到,他是走不出了。
后退不行,那就往前。
他咬紧牙关,拨开横挡在前方的草,大步往前走,时而感觉有冰冷滑腻的东西,贴着他的脚踝擦过。
这他妈就是个梦,怕个球。
李鱼一边给自己加油打气,一边朝前,走了大概十来分钟,他发现草里的动静遽然改变方向。
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蛇群玩腻了,要回洞了;一种是,它们在为他引路。
李鱼摸不准选哪个,搬出老一套,开始点兵点将。
最终答案是,跟着蛇群走。
蛇群贴着地面滑行,一路向西,翻过山头,脱离了草原的遮挡,露出了赤条条的身体。
李鱼撑着膝盖,立在高处喘气,被那些五颜六色,密密麻麻的长条搞得鸡皮疙瘩掉一地。
他腿脚僵硬,小声嘀咕,“这是要带我去蛇窝么。”
仿佛意识到青年没跟上,蛇群齐齐停下,抬高上身回头看。
被一双双泛着寒光的黑豆眼盯得浑身僵硬,李鱼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蛇群彻底翻下山坡,来到下方的平地后就不走。
李鱼发现,蛇群正在朝四周散去,很快,窸窣的动静消失,只剩下温柔抚过的凉风。
前方是一片点缀着野花的巨大草坪,四周树林环绕,他脚下没有路,更加没有路标。
又迷路了。
李鱼无法,像个傻子一样,大喊道,“你在吗”
声音散播出去,尾音缠着回音,一遍遍的在空无一人的山里回荡。
最后个回音落下,微风突然加剧,像只无形的手,推着他的后背,迫使他往前走。
李鱼一路小跑,好几次差点没记住路线,他的身体像被突然改变了机构,一路跑来居然丝毫不知疲惫。
终于,他在一片松树林中停下。
此时此刻,他的正前方有个山洞,山洞四周土壤踏实,不像是新挖出来的。
正想进去一探究竟,梦醒了。
李鱼无语的睁开眼睛,看见一张放大的脸。
“梦见什么了”石遇是被青年吵醒的。
大概六点,身旁的人突然挣扎,两腿在半空又蹬又踹,嘴里发出嗬嗬的呼吸声。
任谁看见,都会以为青年正在噩梦。
李鱼揉揉眼睛坐起来,扶着脑袋回忆路线,同时描述给系统,让它把地图画出来。
石遇的手抚上青年的后脑勺,张开五指,占有欲十足的曲指扣住,“说话。”
李鱼把思绪抽回来,扭身抱住男人的脖子,啵了一口,“我知道第三部分镜子在哪儿了。”
有路线,一切都变得简单。
半小时后,一行人整装出发,刚到镇口,两个登山爱好者横空冲出来,挡在路中央。
他们被绑了一整晚,腰酸背痛,刚被放就得知这群人要离开,连忙赶过来,死皮赖脸的要跟着一起走。
不用石遇开口,下面的人就站出来,“不可能,你们要是敢私自跟上,别怪我们不客气。”
两人瑟缩的抱成一团,夹着尾巴躲开。
李鱼遵照记忆上山,到了那片草原,刚踏进边缘,细碎的声音响起。
群蛇齐攻画面太具有震慑性,一时间,所有人都停下脚,掏出武器,警惕的注视着四周。
大概是昨晚那个梦的缘故,李鱼脸色淡定,头一个拨开草丛走进去。
大伙默契的倒抽一口凉气,纷纷向青年投去钦佩的眼神,不愧是大佬的男人,胆子大,行动力强,一般人真比不上。
瘦弱得更白斩鸡是的青年都不怕,他们也不好意躲躲闪闪,众人连忙跟上。
很快,他们就发现一个奇怪的问题,蛇群并没有攻击他们。
“啥情况”
掉在末尾的几个下属小声说开了。
“不清楚。你们发现没有,蛇群像在引路。”
“还真是。”另一个人附和,“江先生一直在跟着草丛里的动静走,你们看,该拐弯了。”
话音刚落,后方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有两道人影在草丛中一闪而逝。
“我,我他妈没眼花吧,后面还有人”
“你眼没花,我也看见了。”
队伍里的人一个挨着一个,李鱼很容易就听见后面的声音。
他问石遇,“怎么了”
“不清楚。”石遇冲着尾巴上的两人昂了昂下巴,两人立刻上前。
“主人,石先生。”
“发生什么事了”李鱼说完眯了下眼,距离队伍十几米的位置,有草丛在抖动,从草叶子的摇摆幅度来看,藏在下面的活物应该不小。
“有人跟在我们后面,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那两个登山的。”
石遇放话,“抓过来。”
草丛里,一高一矮两个大男人,抱着腿缩成了一团。
他们的高帮靴上,大剌剌的摆着两枚血洞,就在刚才,两条不知道从哪儿弹射出来的毒蛇袭击了他们。
两条毒蛇约有三指粗,约好似的一起张大嘴,龇着獠牙,咬住了他们的小腿肚。
防风防水的结实布料,在蛇口之下变得不堪一击,当獠牙穿刺,毒液渗入皮肤那一刻,两人心头拔凉。
脑子同时冒出两个字,完了。
两条蛇像是负心汉,咬完就丢,丝毫不留恋。
不过几个瞬息,被咬过的地方变成紫色,高高肿起,按一下都疼。
最要命的是,他们的神智开始模糊,眼前花花绿绿,伴随着尖锐的耳鸣。
死了,这次是真的要死了,他们登过高峰,钻过海底洞穴,看过无数美景,经历过无数刺激,却没想到,会死在两条毒蛇的口中。
“起来。”不耐烦的声音从上方砸下来。
矮个艰难的睁开眼,半晌才看清来人是之前抓他们的那帮人。
像是在海中漂流,突然看见灯塔的绝望人,他挣扎起身,不要尊严的抱住对方的腿,嘶喊着,“救救我,救救我,我还不想死,求你救救我。”
下属被他嚎得心烦,拨开小腿上的两只手,拽住矮个的后领,拖麻袋似的,把人拖到石遇面前。
紧跟着,高个那人也被拖了过来。
高个的情况更糟糕,翻开眼皮一看,黑眼珠在上面,眼白占了大半,嘴唇呈现乌青。他无意识的用两手紧紧抱住自己,不停的发抖,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
石遇带着青年站在一旁,打了个手势。
下属们会意,默契的对视一眼后,一人出列,一脚踩上矮个的肩膀。
“说,为什么跟着我们。”
“我没有,碰巧,对,真的是碰巧。”矮个心里慌乱,怕这群人把他丢下,鬼知道那两条蛇是不是就藏在附近。
更何况,从小镇走到这个位置,少说要花半个多小时,靠他自己爬下去,花黄菜都凉了。
李鱼反手挠了挠石遇的手心,“我过去看看。”
石遇眉头皱了下,不肯放手,大尾巴似的黏在青年身上,非要跟过去。
他长相冷峻,不爱笑,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如刀的目光,落在矮个的脸上。
矮个打了个哆嗦,垂下眼不敢与之对视。
李鱼蹲到他面前,“谁让你跟来的。”
矮个心里一惊,眼珠子心虚的左右移动,“我跟我同伴说,说上山看看”
话到半截,他胸腔一疼,忍不住咳嗽几声,腥甜直接从嗓子眼涌了出来,被咳到草叶上。
矮个瞳孔紧缩,脸色刷的惨白,“血,血”
李鱼轻笑一声,“哥们儿,你快死了。”
矮个疯狂的颤抖,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眼前的光斑更多了,近在咫尺的青年模糊成一团。
太阳穴尖锐的疼着,他张了张嘴,“救我”
“不救。”李鱼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谁让你来的。”
青年脸上冷酷,抓着系统在心里问,“你确定他死不了”
1551说死不了,“怎么也能剩小半条命。”
李鱼放心了,脸上越发冷漠。
几步之外,男人倏然垂下眼,掩饰住眼底的狂热情绪,青年淡漠的表情异常诱人,让他人不住想把人抓进房里关起来,再亲自撕掉这层伪装。
察觉气氛不对,李鱼猛然回头,毫不惧怕的跟石遇对视。
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不到半分钟,青年败下阵来。
草地上的人仍旧嘴硬,李鱼失去耐性,转身就走。
矮个心里有鬼,不敢说真话,他以为面嫩的小青年只是吓吓他,所以才强忍着对死亡的恐惧,硬撑着不说。
结果哪知道,人说走就走,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
细碎的脚步由近变远,他心里慌了,扯着嗓子嘶喊,“我说,我什么都告诉你。”
李鱼停下,唇角勾了勾。
石遇伸胳膊把人揽进怀里,不轻不重的掐住青年的两腮,“学坏了。”
李鱼脸红,张嘴咬住男人的虎口,“有人在,别动手动脚,影响不好。”
男人一个眼神扫过去,下属们整齐向后转,开启隐形属性。
“江沅。”石遇低头咬住青年的耳尖,“不管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叮的一声,有东西掉落。
李鱼按耐住瞎蹦的心跳,意念取出工具箱查看,多了一个小巧的鸟笼。
“1551,鸟笼能有什么用”
“不清楚。”1551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李鱼收起好奇心,倒退回去,停在矮个面前。
矮个一把鼻涕一把泪,纯粹是因为怕死,“是倒影告诉我的,他说只要杀了你,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倒影”李鱼知道是谁了。
矮个以为青年不信,语无伦次的解释,“是水里的倒影,光滑的杯壁,雨后的水坑,露珠,河水它无处不在,我们逃不掉的,谁都逃不掉。”
李鱼,“听镇上的人说,你和你的同伴前两天才到。”
什么都没有命重要,矮个的不再隐瞒,“我们一直藏在小镇外观察,咳咳藏了咳咳藏了整整一个星期才进的小镇。”
来到这里不久,他们就发现了问题,小镇像被施了诅咒,每天傍晚都会着火,而里面的人没有一个人往外逃,即便有人在外面,也会在着火的时候赶回去送死。
他们害怕,恐慌,不确定镇上的人是人是鬼。
大概是受过的惊吓太多,当他们发现水里自己的影子有异常时,两人很快就从慌乱到镇定,再到接受,妥协。
“我没骗你,这次真的是实话”矮个伸出手想抓青年的脚踝,可惜胳膊短了一截。
李鱼回头跟石遇商量,“让镇上的人把他们接下去,还是留他们自生自灭”
石遇没意见,“听你的。”
这也太好说话了,真乖,李鱼抿嘴笑了笑,吹了声口哨,很快,胖灰从远处飞来,停在他肩上。
下属机敏,连忙掏出纸笔唰唰写了几个字,递给青年。
李鱼看了两眼,在后面补充两句,随后卷起来,塞进了胖灰的小书包。
胖灰起飞的那一瞬间,他眉头皱了皱,但很快就脑子里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到了一边。
没多久,络腮胡带着两个镇民出现,把两名登山者背下了山。
1551不太理解,“真的就这么放了”
李鱼,“他们也是受到镜子的蛊惑,更何况现在俩人都中了蛇毒,没法移动,不弄回山下,万一碰到野兽什么的,死路一条不说,还会被撕咬啃噬,太惨了。”
而且他在信上留了话,让络腮胡他们把人背下山后直接丢到镇外,任他们自生自灭。
反正只是活受罪,死不了。
两个后患没了,李鱼并不安心,镜子会蛊惑人心,让登山的人来杀他,自然也会去蛊惑别人。
“1551,城里现在什么情况”
“不清楚,距离太远,无法探知。”
李鱼眉心紧皱,问石遇,“城里还好吗”
话音刚落,远处飞来一只信鸽。
信鸽形容狼狈,翅膀上带着血,脑袋上的毛少了一撮,成了地中海。
石遇脸色微暗,从鸽子腿上解下纸条。
明明上面只有几行字,他却看了一遍又一遍,脸上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翳。
平整的纸条被猛然攥紧,石遇开口道,“医院出事了。”
指的哪个医院,大家心知肚明。
下面的人摸不准主人的情绪,战战兢兢的把目光投向李鱼。
李鱼指着自己的鼻子,做了个口型,见对面那排人齐齐点头,他抓着手腕上的绳子晃了几下,“到底出什么事了”
石遇没有事事对人解释的习惯,大多数时候,下面的人都是挖空心思去揣摩,但青年不是别人。
将纸条揉成一团,丢给一个下属,男人耐心解释,“有人毁了医院的安保系统,打开大门,让病人跑出来了。”
精神病院不小,长年累月下来,每个病房都被塞得满满当当。
李鱼想象了下被群追的画面,头疼,“医院一共多少病人”
“两千多。”石遇揉着眉心,“部分被拦截下来,至于另一部分”
他抬头,看向青年。
只一个眼神,李鱼全明白了,那些人已经朝着小镇的方向追来,目标明确,杀人。
他微微睁大眼睛,“那两个人放出的信号弹。”
石遇点头,突然转身弯腰,一个招呼没有,直接用背将青年顶起来,反手抓住紧他的腿按在腰侧。
“我自己走。”被背后的一双双充满惊叹和好奇的双眼睛盯着,李鱼不好意思挣扎,咬牙切齿跟男人说悄悄话。
石遇不动声色,手掌挪动,拍了下青年的屁股,“抱紧了,眯着眼睛睡一觉。”
前路不明,后面又多了个追兵,就是只猪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睡着。
李鱼,“你找不到路。”
石遇抬高下巴,“跟着他们走,我知道。”
李鱼看了下停在前方不远处,吐着蛇信催促的蛇群,妥协了,眼下情况糟糕,男人身高腿长,走路比他快多了,没准能早点抵达。
蛇群像是不知疲倦,一股脑往前,直到带着人类翻下山头,才停下。
李鱼从男人肩上抬起头,“停了”
蛇群完成了任务,不辞而别,搞懵了所有人。
李鱼拍拍男人的肩膀,指了个方向,刚要开口,后方传来一声尖叫,有个女人大声呼救,不停地喊着,“蛇,有蛇”
那些疯子追来了。
山坡的另一面,密密麻麻全是人,他们眼里装着疯狂的杀意,有些甚至连蛇都不怕,被咬了一口后摔倒在地,站起来继续往前。
尖叫的女人胆子小,这一缺点被镜子放大后,变本加厉,直接白眼一翻,昏倒在地。
后面的人一脚将她踢开,暴戾的徒手掰开蛇口,用力撕开,带着血的五脏六腑掉落得到处都是。
那人露出贪婪的嘴脸,饥渴的吞咽口水,把手里剩下的蛇肉塞进嘴里。
周围的人仿佛没看见,他们一分为二,一部分和蛇群争斗,一部分冲上山坡,很快就看见下方平地上的一行人。
就在这时,有个穿着黑西装的,打着领带的中年人,从远处走来。
他一只手背在后面,一只手贴着腹部,英勇进攻的蛇群在他踏入草原的瞬间,四下逃窜,像是碰见了极为可怕的东西。
那些面目狰狞的疯子也骤然停下,自动为中年男人让路。
李鱼若有所感,恰好抬头,和打头那人对视,愣了下。
是管家。
管家西装革履,如同曾经在宅子里时一样严谨,他唇角微微勾着,放在腹部的那只手姿势怪异,似乎里面藏着什么。
李鱼拍拍石遇的肩膀,“快走。”
随着青年一声令下,男人一头扎进树林。
下属们,“”
主人听江先生的,他们听主人的,大家心有顾忌的回头看了眼,已经有人从山坡上冲下来。
“草了,还愣着个屁,赶紧他妈的跑啊。”
队伍里不知谁爆出一句,大家如梦初醒,拔腿朝着石遇离开的方向追去。
李鱼趴在男人背上,按照系统模拟出的地图指路,七拐八拐,最后到了小河边。
河水清浅,需要淌过去,石遇的双脚刚下水,一道黑影从他们的右后方冲出来。
来人一身黑衣,手里拿着长刀,脸上和倮露的胳膊上留着不少疤痕,一看就是狠角色。
他二话不说,冲上来就是一阵乱砍。
不用主人开口,一个下属冲上去与之缠斗,他回头冲着其他人喊,“你们先走,我拖得住。”
话音刚落,就被砍了一刀,完好的胳膊缺了一块儿肉,鲜血横流,迅速沾湿了整条胳膊。
追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像不知疲倦的机器人,即便受伤也没停止哪怕一分一秒。
疯了,这座城市疯了。
李鱼知道自己重量不轻,抱着男人的脖子说,“放我下去,我自己走。”
石遇脚下稳健,丝毫没有放慢,固执的把人往上掂了掂,“再背一段。”
李鱼没办法,紧了紧胳膊,回头看向后面,那群疯子后面,还追着不少人,其中有石遇公司的下属,也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存着理智的人都会有恐惧,怕受伤,怕死,疯子恰恰相反,他们不要命的攻击,甚至像头野兽一样,用牙齿去撕咬。
李鱼收回眼的瞬间,正好瞥见一个疯子跳到一个人身上,活生生咬掉了对方的耳朵。
曾经关于精神病院的种种猜测,在今天化为现实。
颠簸突然停止,李鱼回头,树林前方男男女女站成一排,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闯入镜中之城的人类太多了,已经超过了城市里那些灵魂的数量,以少胜多不是没有可能,代价却是最惨痛的。
石遇将青年从背上放下来,摸着他头低声嘱咐,“跟在我后面,不许私自解开绳子,不许动手。”
李鱼抿着嘴不说话。
石遇手上的力道陡然加重,扣着青年的头顶,好让他扬起脸直视自己的眼睛。
“江沅,一切有我。”
男人眼里是难得一见的温柔,李鱼垂着眼皮,脚尖在地上蹭蹭,“好吧。”
额头被印上一个吻,石遇在转身的瞬间,脸色变了,杀伐、狠戾,带着誓死的决绝。
李鱼看见男人手里凭空多出一把刀,刀柄顶部是张嘴怒吼的兽头,兽头后方的身体扭曲盘踞着刀柄,长长的尾巴尾一直延伸到刀身上方。
石遇身手诡异,可以说神出鬼没,就连李鱼都时常搜寻不到他的身影。
厮杀声在耳边不绝,突然感觉脸上一湿。
他僵硬的摸摸自己的脸,是血,热的,属于另一个人的血,而石遇不知何时,正挡在他正前方。
两人四周围着一圈人,有些拿着锅铲,有些拿着西瓜刀,还有人扛着。
的枪口正冒着烟,子弹就是从他手里打出来的。
石遇的脸破了相,横亘着一条骇人的伤口。
李鱼从后方绕道男人面前,轻轻摸了摸,“疼吗”
他脸色难看,声音微微发抖,“这么可能不疼,流了这么多血。”
暴者正举着枪手舞足蹈,拉着左右两边的人哈哈大笑,“我打中了,我打中了,我可以出去了”
旁边的人狠狠推他一把,“闭嘴傻逼,人还没死。”
那人一愣,这才发现目标居然躲开了他的子弹,那一枪没有穿过他脑袋,而是贴着脸颊擦过。
“草”他气愤的跺脚,重新瞄准,扣动扳机。
子弹的飞行速度太快,根本躲不开,石遇一动不动,却在死亡临近的瞬间,飞快耍了个剑花。
黄铜子弹受力,改变方向往回飞,眨眼间打入了那人的胸口。
痛喊声尚未出口,他就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这像是一个信号,围攻的人短暂愣怔之后,一起朝着中心的两人冲来。
李鱼知道,有自己拖着,男人不可能全身而退,“1551,双节棍。”
这会儿每个人都自顾不暇,谁也没发现,青年手里凭空多出来的东西。
李鱼不会玩儿这东西,尝试着甩了几下,双截棍很有主意,不去打疯子,反而往他脑门砸过来。
“收起来。”随着男人一声低斥,眼看着要敲到脑袋的双截棍被一只大手拦截。
李鱼讪讪的扯了扯嘴角,正想辩解,猛地睁大眼睛,“小心”
石遇的后脑勺一定长了眼睛,明明没有回头,只是抬腿一个侧踢,拿着西瓜刀砍过来的女人惨叫一声飞出去,打保龄球似的,接连撞倒好几人。
追进树林的人越来越多,石遇的人迅速落入下风。
系统跟着着急,“你到底会不会用”
会个屁,李鱼强迫自己冷静,上头不会发没用的道具,这东西一定有其他用处。
抓着双截棍看了一圈,视线定格在棍子顶部的凸起上。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李鱼用力按下去
“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
随着脑子里快节奏的音乐声,李鱼的身体被灌入一股力量,手脚想被无形的丝线绑住,成了提线的木偶。
随着肢体摆动,手里的双截棍变得听话,随便一挥都能敲晕一个敌人。
李鱼,“”
这他妈牛逼了。
李鱼从地上跳起来,高抬腿,朝着一个人的脑袋重重劈下来,“1551,这技能能持续多长时间”
“难说。”系统思索,“可能只有一首歌的时间。”
李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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