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桌酒席对于李天淏而言,吃得那叫一个消化不良。
李天淏做梦也没想到今日竟会遇到两位星君,特别是天界战神化危星君,这怎能不让他胆寒?想起头上那好不容易才重新长好的金角,李天淏不由在心中暗叹:这世道,当恶兽实在是太难了。
两百年前不过因为吞食了一个凡人,结果就被路过的化危逮个正着。那时的火猊兽修炼千年,刚得人形,没见过世面,天不怕、地不怕,见到那玉面天神,还想逞逞威风。结果威风不到三秒,便被那玉面天神挥剑砍去金角,废了他千年修行。若不是他赌咒发誓再不敢为害人间,只怕……
然而对李天淏而言,他能怎么办?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只好认怂。至于这如意坊,还不是两位星君说怎样就怎样?
不让再以人为注,没问题,马上就改;
不许逼人走投无路,要留给人活命钱,立刻照办。
盈利的银两除了正常开销一律上缴国库,李天淏略一犹豫还是应了下来。毕竟跟翊王应允他的人间富贵相比,这条妖命显得更为重要。
是故当李天淏在酒桌上毕恭毕敬地哄着两位神仙美餐一顿之后,直到将他们亲自送出门外,李天淏悬着的一颗心才算彻底放了下来。
跟那只火猊兽相比,萧然的心情可是要畅快了许多,走出如意坊,只觉得连空气都变得格外清新。
“怎么样,”看着萧然脸上那止不住的笑意,叶城笑道,“听我的没错吧?”
“嗯,这次确实要多谢你。”萧然笑着点了点头。
“这才哪到哪儿?”叶城一脸得意道,“待会儿本星君还要带你做一件大事,事成之后,再谢也不迟。”
“什么大事?”萧然闻言兴冲冲地问道。
“当然是应对昨夜南诏兴兵犯境之事。”叶城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应道。
“你可有破解之计?”萧然眼前一亮,连忙追问道。
“那还用说?”叶城得意地反问道。
“此话当真?”萧然闻言第一次主动拉住叶城的手腕站了下来,“快说来听听。”
“急什么?”叶城笑着拂开了萧然的手,自顾自地向前走去,“天色尚早,等晚些时候带你去一个销魂的地方再告诉你也不迟。”
销魂?销什么魂?
萧然倏地想起叶城跟他讲过要带他去如意坊跟相思苑。如意坊是赌坊,在那儿他们刚刚收了火猊兽。但相思苑,那可是青楼啊,他堂堂东钺国的太子殿下,一国的储君,就算旁人不知,可是让他去青楼,还是从里往外地想要拒绝。
“那种地方,”萧然跟在叶城的身后,犹豫了片刻,“能不能不去?或者我找家茶馆在那儿等着你?”
“你若是认为我能识得你们的布防图,”叶城不以为然道,“你便可以不用去。”
“布防图?”萧然心头一凛,“什么布防图,难道是……”
“当然是你们东钺的城防图啊,”叶城自顾自地向前走着,“你道南诏为何兴兵来犯?你道当年为何会连丢十五城,若无那场惨败,东钺又怎会元气大伤?”
“你等等,把话说清楚。”萧然急躁地快走两步来到叶城的面前伸开双手将叶城拦了下来。
“我说得已经很清楚了,”叶城笑道,“去或不去,悉听君便。”
“我去,我当然去。”萧然急道。
眼下还能有何事比东钺帝安危更为重要?只是……
“只是,那布防图怎么会在那种地方?”萧然不解地问道。
“到那儿你就清楚了,”叶城拍拍萧然的肩膀,“别急,现在天色尚早,等晚上我再带你去。”
“但是……欸?你要带我去哪儿?”萧然心里惦记着布防图的事,根本无心做其他,但此刻却被叶城拉着手腕往前走。
“带你去体察民情啊,”叶城笑道,“难道你不想?”
怎么能不想?但是现在萧然确实没那个心情。然而身不由己的他还是被叶城拽着被迫地朝人群走去。
永安城不愧是东钺的都城。放眼望去,三步一茶馆,五步一客栈。道路两旁尽是摆摊做小买卖的商贩,吆喝的声音此起彼伏,当真是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
“别说,这人间却是比天上好玩。”叶城拉着萧然的手,左边看看,右边瞧瞧,脸上也是一副兴奋不已的表情。
“那还用说?”萧然也似乎忘记了适才的不快,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萧然,你快看。”
叶城忽然兴奋地拽着萧然就向前跑,萧然抬眼望去,也不禁眼前一亮:
“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在不绝于耳的吆喝声、锣鼓声中,一个浑身涂满油染身材魁梧的大汉正手持一根火棒绕场走了一周。随着周遭的人越聚越多,只见那大汉舞得也愈发精彩。那在手中挥舞着的火棒,好似游龙戏珠,直舞得众人连连叫好。
倏然间只见那大汉突然一个登高揽月,手里的火棒朝向众人一扫,竟将火头靠向嘴边,猛一用力,一团烈焰喷薄而出!
“好!”
“好!”
“再来一个!”
那大汉闻言,果然不负众望,接二连三喷吐了数次火蛇,就在众人一片叫好声中,竟又做出了一个惊人之举:但见他将头向后仰去,带着火头的木棍竟然直.插入口中!
“啊!”
“天呐!”
“好!”
瞬时间掌声雷动,惊呼声、叫好声再次不绝于耳。
“怎么样,”叶城一边跟着鼓掌,一边对正目不转睛看着大汉表演的萧然道,“你在皇宫可曾见过这等有趣的杂耍?”
“倒是不曾。”萧然兴奋道,“宫内只有在每年正月十五那日会有舞狮表演,其余倒确是第一次得见。”
“哈哈,这就对了。”叶城笑道,“今天就让你好好欣赏一番。”
“啊?还要看么?”
萧然虽然喜欢看那些新颖的杂耍,但一想到布防图,总是放心不下。但叶城却不肯放过他,依旧我行我素,先是带着萧然品尝了几道最有特色的小吃,随后两人又将永安城最热闹的地方几乎逛了个遍,直到月影阑珊,华灯初上,萧然无论如何也不肯再跟闲逛时,叶城这才心满意足地带着萧然来到了相思苑。
要说这相思苑,有前院跟偏院之分。前院是青楼,偏院则是一家南风馆。叶城带着萧然绕过前院径直来到了相思苑的偏院。
“叶城,你不是会隐身咒么?要不我们还是隐身进去吧。”仰望那座连房角屋檐都雕有祥云纹的二层小楼,萧然犹豫了片刻还是停下了脚步。
“哈哈,怎么,还是怕了?”叶城揶揄道。
“当我求你。”萧然看向叶城,那申请好似早已将一个大大的“求”字写在了脸上。
“也罢,”叶城眼角带着笑,“既然你求到了我,那这次就当我成全你倒也未尝不可。”
“多谢,”萧然闻言脸上顿时喜形于色,“那请赶快施法吧。”
“你啊你,”叶城笑道,“说你什么好?本星君早已施法,难道你没发现?”
“你说什么,难道我们已经隐身了?”
“若是没有隐身,”叶城顺手指向那些在门口招揽客人的俊俏少年,“他们离我们那么近,又怎会不招呼我们?”
萧然一听,再举目四顾,果然那些打扮的丝毫不输于女子的少年们正一位接着一位地招揽生意,他们的视线偶尔看向自己跟叶城的所在,却没有任何想要上前招呼的意思。
“太好了,多谢你,那我们赶快进去吧。”萧然此刻的感激确实是发自肺腑,知道自己已然隐身,这才毫无顾忌地大步向门口走去,叶城则笑着紧随其后。
跟第一次来赌坊一样,无论是青楼还是南风馆对于萧然而言也是第一次。甫一进入大门,放眼望去,入目的尽是轻纱漫舞,妙影交错。
“大爷,来嘛,您都多久没来看柳儿了。”
“公子,清云刚学会一首新曲子,来我屋里听一听可好?”
“您怎么才来呀?想死玉风了。”
看着那些浓妆艳抹的少年,一个个搔首弄姿,卖笑人前,还有那些花钱买乐子的各色人等,明知他们看不见自己,萧然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那布防图究竟在哪儿?”没走几步,萧然便忍不住向叶城问道。
这种地方,萧然只觉得一刻也待不下去。
“急什么,”叶城倒是寻了一处雅致的角落坐了下来,“再等等。”
“还要等多久?”萧然沉不住气道。
“都说别着急了,”叶城招呼着萧然坐在自己的身旁笑道,“喏,先看会儿这些小倌们的歌舞,走了一天,难道你不累么?”
萧然哪里还能坐得住?他只觉得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看着气定神闲的叶城,他真想强行绑了去逼着他带自己去找布防图,但此时此刻,他也只能想想而已。
就在他索性站在一旁,闭上双目,打算眼不见为净的时候,突然一声悦耳的琴音响起,宛如天籁。
只听这琴音如清风拂面,似溪水潺潺,只听得人如临仙境。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人弹出如此出尘的曲子?
想到这里,萧然不禁睁开了双眼。只见不远处有位一袭红衣,容颜出众的少年正恬静如水地跪坐于飞泉琴旁。
美眸低垂,朱唇轻启;歌声袅袅,绕梁而上——
“小园春绿,可透窗纱;闲敲棋子,倦煮新茶。倚栏听雨,红烛夜话;钗头旧凤,今落谁家……”
一曲终了,但见那红衣少年轻轻地止住了琴音,缓缓站起身来,那神情虽然淡淡的,不见喜悲,但越是如此,反倒越让那些好色之徒心痒难耐。
“好,好极了,果然是头牌。”
“锦岚公子名不虚传,今晚上值了。”
“这才是真正的世间尤物啊。”
听着众人对那红衣少年的赞美,萧然心中倒只是觉得一阵怅然,听琴听音,旁人只是垂涎美色,但那曲中的凄凉与不甘却又有几人知?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正当萧然莫名地对那红衣少年深感惋惜之际,就见叶城的手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
“怎么了?”萧然回过神来,赶忙问道。
“喏,”叶城指了指正准备离开的红衣少年,“你要的布防图,就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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