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随着一声冷笑,那名男子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让出一条路来:“够胆量,请吧。”
“请。”叶城回了一个礼,扭头看了眼萧然,微微点了点头,脸上依旧带着笑由小伙计引着下得楼来。萧然心中虽感不安,但眼前的形势已经没有退路可言,便紧紧地跟在叶城的身后。
这一次,在小伙计将叶城跟萧然带到原先的那张赌桌前,那些原本还围在四周准备下注的人此刻早已退至一边,或是幸灾乐祸,或是暗自担忧地望向他们。
永安城里,谁人不知如意坊的坊主李天淏的厉害?他的运气似乎与生俱来,不管赌什么,都是只赢不输。起先还有人怀疑其发家的手段不地道,后来才发现此人在赌桌上确实有如神助。特别是两年前的一场豪赌,硬是将前来挑衅的北泽人赢得心服口服。不过,李天淏也非善类,跟他赌的人,绝无一人可以全身而退,断手断脚甚至丢掉性命也只是依李天淏的心情而定。
今天,当众人看到跟李天淏赌上一局的居然是两位少年,自然觉得这不过是一场毫无悬念的较量。
“小子,别说爷欺负你,这骰子是你摇还是爷摇,由你定。”李天淏将对叶城的不屑毫无遮掩地通过目光流露出来,他将那装着骰子的墨色盒子推到赌桌的中央轻蔑道。
“我来这儿赌的是运气,”叶城笑道,“运气好的人,谁摇那骰子又有何关系?我只看着就好,还是有劳坊主了。
简直是不知死活。
众人闻言不禁纷纷摇头:若是这少年确是个中高手,自己摇骰子或许还有一分胜算。没想到居然连这唯一的胜算都拱手相让,那还不是死定了?
果然,李天淏闻言,脸色倏地一沉,他俯身将那盒子拿到手中,慢慢抬起身来,冷笑一声:“好,那爷就给你一个痛快。”
“叶城!”萧然紧张得连手心都攥出了汗,他忍不住在心中向叶城问道,“你真有把握?”
“你放心,”’叶城心道,“如果他只是个凡人,或许我还没有把握,不过对于他……”
“你说什么?”萧然一怔,“难道他不是凡人?也是神仙?”
“神仙?”叶城冷哼一声,“凭他也配?不过,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担心,不管他说什么,你也不要在意,你只需做出一副看不起他的样子即可。”
“这是什么意思?”
萧然忍不住追问道,不过没等叶城回应,萧然直觉得在他跟叶城的周围似乎有一股奇怪的力量正蓄势待发。
奇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而令萧然更诧异的事情发生了,随着李天淏摇动着骰子的声音响起,他发现似乎有一团黑雾从李天淏的身上隐隐散出,而且那团雾气越来越浓,渐渐地汇聚成型,待萧然细看之时,居然发现有一个头生金色双角,周身赤红,其面如狮的怪物站在李天淏的身侧。
萧然哪里见过此物?虽然叶城提醒过他不要慌张,要摆出一副鄙视李天淏的样子出来,但这也未免太强人所难。而更奇怪的是,萧然用眼角的余光扫向了正在围观的人。只见他们的神情并无异样,难道——只有叶城跟他看得见?
“火猊兽,别来无恙?”就在萧然心生疑窦之际,忽听身旁的叶城开了口。
“嗯?你居然识得本座?”萧然看到应答的并非那个李天淏,而是那只怪物。
“有什么识不得的?”当萧然看向叶城的时候,只见另一道白色青影微闪,瞬间竟多了一个叶城。
“你究竟是何妨神圣?”火猊兽的双目狠狠地盯在叶城的脸上,瓮声瓮气地问道。
“我么?”叶城说着一个闪身竟站在了火猊兽的身侧,“算不上什么神圣,不过是闲来帮人写写命数的天玄星君罢了。”
“天玄?”火猊兽转上上上下下打量着叶城,“天界倒确实有你这号神仙,但听说你不是从不下凡历劫么?怎么会出现在人间?”
“还不是因为天上无聊?”叶城轻轻地“唉”了一声,状若无奈道。
“你无聊可别来惹本座,”火猊兽的声音不善,“这地方既由本座占了,你来做客,本座必当以礼相待,但你若敢动歪脑筋,本座倒也不怕你。”
“火猊兽啊火猊兽,”叶城摇了摇头,掀起眼皮扫了火猊兽一眼,“你真是不识好人心啊,本星君若想害你,就不会劝化危星君对你网开一面了。”
“化危?他在哪儿?”
听到这两个字,火猊兽的眼中的不屑顿时不见踪迹,取而代之的是那抑制不住的恐惧,那看似强壮、凶恶的身躯竟然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双角,看上去颇有几分惊魂未定的味道。
“怎么?”叶城笑道,“还没忘记两百年前化危星君收服你时砍断的双角?”
“你胡说,”火猊兽恼羞成怒地放下手,朝向叶城恶狠狠道,“本座才不怕他,那一次本座不过是轻敌才会落在化危的手中。”
“好,说得好。”叶城笑着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么化危星君这火猊兽该如何处置还请由你来定夺。”
叶城说着转身朝萧然点了点头。
我?我是化危星君?开什么玩笑?萧然犹自狐疑着,但他记起叶城刚才用传心术告知他的,不管发生何事,都要摆出一副看不起李天淏的样子。
算了,姑且信他一回。
想到这里,萧然挺直了胸膛,冷着脸,抬眼望向火猊兽,这一看不打紧,只见从火猊兽的眼中居然看到了一位身着白袍金甲,腰间挂着一柄宝剑的玉面天神。
但见那天神,不怒自威,只是,再细端详,这天神的容貌居然跟自己一模一样。
“化、化危星君?”没来得及多想,只见刚才还语气强硬的火猊兽竟突然跪伏在地,“驽兽不知星君驾到,恳请星君见谅。”
“欸?你怎么就跪着了?”叶城笑着俯下身,拽了拽火猊兽头顶的金角,“你刚才不是还说不怕他么?”
“星君饶命,”火猊兽的气势早已当然无存,他猛地磕了两下头,再次抬起头时,只见他的额面已见斑斑血痕,“驽兽这两百年来,谨遵星君教诲,从未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还请星君明察,请星君饶命。”
“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叶城笑着直起身,“啧啧,不对劲啊,听说这如意坊一年到头没少害人倾家荡产,妻离子散,这叫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那、那都是他们自愿赌的,”火猊兽惶恐道,“驽兽从未强迫他们来赌。”
“哦?也对,”叶城敛起笑意道,“你是从未强迫他们来赌,但是凡夫俗子有几人经得起诱惑?他们赌什么输什么,而你则用妖术操控着一切,你们怎么能赢?”
“但驽兽并未次次出手啊。”火猊兽还在为自己开脱。
“没错。”叶城眉梢微挑,“但只要你出手,他人焉有命在?天帝早在玄书之上得知此处有妖孽作恶,这才命本星君与化危星君一道下凡来解厄,你若知进退,我怜你修行不易,或许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星君饶命,”火猊兽闻言,赶忙连连磕头谢恩,“驽兽愿凭星君差遣,只求饶驽兽一命。”
火猊兽说着偷偷抬眼看向萧然,只见萧然面沉似水,脸上一丝表情也无,心中着实慌乱起来,他将哀求的目光转向叶城:“天玄星君,您看……”
“也罢,”叶城似乎有些为难地看了看萧然,略微犹豫了片刻道,“那今日这赌局你打算如何收场?”
“赌局?”火猊兽赶忙道,“我输,我一定输,日后这如意坊就归二位星君所有,您打算怎样处理都可以。”
“好,那我就做个主,饶了你这次吧。”
叶城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又特意看向萧然:“化危星君,你意下如何?”
萧然略微一怔:不是只让我摆样子就可以么?怎么还用我说话?
“化危星君,”叶城故意道,“这火猊兽已然得了教训,趁他并未铸成什么大错,再原谅他一次又有何妨?”
叶城嘴上这么说,却在这一刻同时用传心术示意萧然只需微微点个头即可。
点就点。
萧然这才冷着眼向着火猊兽微微地点了点头。
“多谢星君饶命之恩。”火猊兽心中大喜,连忙又伏地磕了三个头,这才站起身,凝神闭目见,又将整个身子化作一团黑雾重新回到李天淏的体内。
叶城见状,展颜一笑,倏然间消失在李天淏的身侧。
等萧然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见李天淏大喊了一声“开”,那那墨色的盒子稳稳地落在桌上,当他打开之时,只见三个骰子,齐刷刷的六点在上——
“怎么可能?”
“不仅开了豹子,还是最大的那个。”
“坊主输了?”
“不想活了?闭嘴。”
出乎众人的意料,本以为李天淏会恼羞成怒的看客,却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只见李天淏的嘴角扯出一抹略显尴尬的笑意,他挑了挑那粗短的眉毛,向着叶城跟萧然双手抱拳道:“爷我认输了,这如意坊打今儿起,就归你们了。”
一语落地,众人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无言。
“都愣着作甚?”李天淏故作镇定地笑了笑,“爷赌场纵横二十年,难得输一次,你们少在这儿给爷哭丧着脸,不就是家赌坊么?爷我输得起。你们还不赶快恭迎新坊主?”
说着,李天淏带头来到叶城跟萧然的面前,躬身施礼:“我李天淏认赌服输,这如意坊归你了。”
“好说好说,”叶城笑着点点头,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其实我要这么间赌坊也没什么意思,这赌坊你照开,只是我若没钱花时,就来着取些银子倒也方便。”
“这……”
李天淏皱着眉不解其意地抬眼看了看叶城,但见萧然依旧拿着冷眼盯着他,心头一颤,赶忙道:“好,那多谢公子美意,就这么办。”
李天淏说着招来小伙计遣散了围观的众人,只说今日要与叶城跟萧然把酒言欢,暂时闭坊。小伙计早已被这突然起来的变故弄得不知所措。想着一个时辰前还对叶城无礼,这回可好,那少年竟变成新坊主,只怕这饭碗都要保不住。
心怀惴惴的小伙计赶忙依言而行,在心里不禁自求多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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