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柳巷位于皇城东侧、洛河北岸,距离皇城略远,许京华他们乘车走了许久,都看见东城门了,齐王才说:“转个弯就到了。”
这一路过来,看见不少断墙破屋,许京华就问齐王为什么不修。
“城中没有那么多百姓,所以那边破屋都空置着,没有修的必要。我听说是打算全推倒开垦做农田的,但也有人不同意,吵到现在还没推倒,今年大约是赶不上耕种了。”
许京华不解:“为啥不同意?宁可空耗着吗?”
齐王道:“有些大臣认为,就算开垦了,地也得养两年才有收成,到时候百姓繁衍生息,房屋不够,又得把土地退回去,重建民居。”
“那许多空置的地方,两三年就能多出那么多人口来住?”
许俊已经看见巷口的两棵柳树,便出声打断女儿的质疑:“就你话多!这是国家大事,人家大臣们不比你懂?”
许京华撇撇嘴,齐王看她一眼,笑道:“就怕他们不懂装懂。不说这些扫兴的话,大哥瞧着这里,可有印象?”
“恍惚有点……但是这树……我能下去看看吗?”
“当然。”齐王叫停下车,和许京华一起扶着许俊下来,往柳树下走。
正是春暖花开时节,两株柳树都枝条舒展、叶片鲜绿,树下两三个顽童本来在追逐嬉闹,看见有人走来,一时害怕,齐齐躲到了树后。
许京华笑嘻嘻道:“别怕,我们不是拐子,不会把你们拐走卖了的。”
有个胆大的从树后探出头来,向他们张望。
“你们住在这巷子里吗?”许京华往里面一指,“我们也要住在这里,同你们是邻居。”
那孩子还没出声,树上先传来一句惊呼:“啊!你们是那个大官儿家!”
许京华闻声抬头,这才发现树上还坐着个肤色黝黑的孩子,她笑着指给老爹看,“爹你当初也是这么爬上去的吗?”
许俊瞪她一眼,哄树上的孩子,“孩子快下来,柳树枝细,撑不住你,当心摔着。”
齐王叫随从上前,把孩子从树上接下来,几个孩子便一哄跑开了。
“这树好像不是当初那两棵。”许俊在树下转了两圈,说道。
齐王指指刚才小孩爬上去那棵,“这一棵是前几年刚栽的,原先的树枯死了。另一棵的枝条也是后发出来的,但树还是老树。”
许俊走向老树,拍拍粗壮的树干,看看柔嫩纤细的枝条,感叹道:“还是做一棵树好,生死都在这一方水土之间。”
齐王听这话不祥,忙说:“时候不早了,咱们先回家。”
许京华直接嫌弃:“做树有什么好?还得让一群皮猴儿爬,我可不要!走走走,回家!”
一行人溜达着走了十几步,就看见前方一座大宅院,宅门高耸,却还没修缮完,仍有人在刷漆。
“大门还得几日。”齐王解释,“侯府大门有其规制,得拆了原先的门另建,咱们走侧门吧。”
许京华感叹:“好气派。”
侧门进去,旁边是车马房,往里走一道门,便是前院。院内南边建有一排倒座房,北面有门,郭楮已经先一步过来,等在门口。
“姑娘的东西,都运进内院了。”
许京华点点头,道了声辛苦,跟着又往里走。
进得二门,迎面是气派宽敞的三间厅堂,齐王介绍道:“这是府中正厅,以后接旨会客,都在这里。”
过了厅堂,再进一扇门,才是内院。内院有三间正房带两间耳房,东西各有厢房三间,以抄手游廊相连,厢房前还各栽了两棵树。
“这什么树?”许京华问。
“石榴。寓意好,还能开花能结果,京华等着秋天吃石榴吧。”
许京华没吃过石榴,但院里种了能自己结果子的树,她还是很期待的。
“东西厢房格局一样,京华喜欢哪边就选哪边住。”齐王带着他们父女先进了东厢,“我想着你爹腿上有旧伤,就在正房给他做了暖阁、搭了火炕,顺便在东厢房北间也做了个小一些的。”
怀戎的冬天又长又冷,许京华从小就睡火炕,到京城后日日睡软床,还真有些不惯,听说这儿也搭了炕,立刻说:“那就住东厢吧。”
选定屋子,齐王便叫她和青梅、翠娥等人布置,自己带着许俊去正房。
许京华一开始还兴致勃勃,后来发现,布置屋子就是选摆件、帐幔这些对她来说略无趣的琐事,干脆交给青梅、翠娥,自己溜达去正房。
正房里,许俊也对布置屋子没什么想法,齐王让人看着收拾,跟许俊父女商量,“我叫人看了黄历,四日后是个宜移徙入宅的好日子,那天再一总搬过来,如何?”
“好啊。”许俊点头答应,“听你的。”
齐王笑道:“那我就这么回复皇上。他说要等你搬过来之后,在宫中设宴,贺娘娘同大哥母子团聚。对了,一会儿回去还得试试官袍,宫宴上少不得要穿。”
许俊一听这事就哆嗦,但也不敢拒绝,只能答应。
“那让他们收拾,咱们回去吧。”
许京华跟着他们出门,边走边四下张望,“叔父,正房后面好像还有空地呢。”
“嗯,有后院,邻着院墙,还盖了一排后罩房,厨房可以设在那里,剩下的给下人住,或作库房都使得。”
“这宅子也太大了。”许京华感叹,“我们两个人住,有点儿空吧?”
“还有下人呢。”
提到下人,许京华看着宅子里忙前忙后的这些人,又忧虑起来,“叔父,我爹有俸禄吧?够养活这么多下人吗?”
许俊也有这个忧虑,“是啊,我们两个,其实都不用人伺候……”
“放心吧大哥,封侯爵,本身就有杂役配给,俸禄里有这一项。”
许京华惊奇:“朝廷连下人都给养着吗?”
这时他们已经到了二门外,齐王先扶着许俊送上车,然后自己跟着上去,答道:“是有定额的。除了杂役和正常的禄米之外,衣食等各项杂物,也都有发放,侯爵还有永业田二十顷,总之,以你爹的俸禄,养你们父女,再加上十几二十个下人,轻轻松松。”
“二、二十顷?”许京华惊呆了,“一顷不是一百亩吗?”
他们在怀戎,一个人只分二十亩地,如今一下子变成二十顷,别说许京华,许俊都吓呆了。
“对啊,这田还可以传给子孙。”
老爹封侯这么多天,许京华都没啥感觉,直到亲眼见到自家大宅子、亲耳听说朝廷给两千亩地的这一刻,才终于认识到:“爹你真的做了大官啊!”
齐王却说:“这不算什么。你们父女这些年受的苦够多了,以后只管放宽心享受,不必想着俭省。”
许京华还没回神,一路上想的都是:“二十顷地得有多大一片?多少人才种的过来?一年得收多少粮食?这些粮食放在哪里?吃得完吗?可别放坏了!”
直到下车,齐王告诉她:“我让你婶娘准备了烤全羊。”
她才欢呼一声,把二十顷地暂且抛到脑后。
但第二天进宫见太后时,许京华还是忍不住问她:“叔父说的是真的吗?有二十顷那么多?”
“有多少,我还真不知道,你叔父说是,应当就是。”太后笑道。
“怪不得那么多人想当大官呢。”许京华感叹。
太后摸摸她的头,问起宅子的事,许京华就细细讲了一遍昨天去看宅子的经过,连巷口那两棵柳树都说了,“叔父说三日后是吉日,我们三日后再搬过去,他先去见皇上,同皇上禀报一声。”
“嗯,皇上同我说了,要设宴,把你们父女介绍给皇室宗亲。就当见远亲吧,不用怕,客客气气就行。等皇上宴请之后,我再设个家宴,那时随你怎么玩。”
“皇室宗亲都有谁?”
“就是皇上和你叔父的异母兄弟姐妹,先帝一共留有五子,还有四个公主。到时候应当都会来,再带上王妃、驸马、子女,估计人不会少了,你就跟在我旁边,谁也不敢为难你。”
刘氏皇族,除了先帝这一支,在二十多年战乱里,基本上死绝了,所以皇上再瞧不上他另外三个弟弟,也得装出兄弟友爱的样子,容他们做个富贵亲王。
祖孙俩正说着,皇上就和齐王一起来了,“等保定侯搬入新宅,正好又到休沐日,我想干脆就在御苑设宴,让孩子们也畅快玩乐一日。”
“好啊,我今年还没去看过御苑的花呢。”太后心情不错,捧场道。
“上次琰儿说,京华喜欢御苑的马,待会儿让他带你去,你自己挑一匹,就当是我送你的乔迁新居之礼。”皇上又对许京华说。
许京华大为惊喜:“真的么?京华谢皇上!”
她欢喜之情,溢于言表,皇上看了也高兴:“你喜欢就好,不用行礼了。”
许京华高兴的不得了,看着快到刘琰下课时辰,就告退出去,溜到庆寿宫门外等人。
刘琰回来,远远看见她翘首以待,笑问道:“怎么?又有好消息告诉我?”
许京华迎上去,用力点头,双眼亮晶晶地,“殿下,皇上说,要送我一匹马做礼物!让您带我去呢!”
“这消息,好是好,可是……”刘琰故作迟疑。
许京华追问:“可是什么?”
“可是我刚回来,有点累了。你也知道,上学很惨的。”
许京华:“……”
不说后半句,她就信了!
“不过,父皇为何叫我带你去?五叔不在吗?”
“皇上说,是殿下你……啊!”许京华明白过来,双手抱拳,向大皇子殿下拜了拜,“多谢大殿下替我求皇上。”
大殿下笑容可掬,风度翩翩,“不用客气,你不是要搬进新宅么?就当是我的贺礼吧。”
“……”这大殿下也太小气了吧?!所以那匹马,算他和皇上合送的吗?
刘琰见她眼睛瞪得滚圆,满是难以置信,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心里准在骂我吝啬。”
“吝啬是什么意思?”
“就是小气,抠门。”刘琰让杨静把书本送回去,自己直接转身,“走吧,带你选马去,然后我再送你一套鞍鞯做贺礼,总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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