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汀知道张晓竟过的不容易，但也没想到会那么不容易。
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没法想像那种绝望。
更没法想像，那个人一边在他身上享受，一边把猩红的烟头按进他的皮肉里。
或者还有其他的什么暴行？
尤其这三年里，还伴随着他父亲的去世。
他的心理和身体应该都在地狱最底层挣扎过。
得有多大的勇气，得付出多大的努力，才能一个人默默熬过那段非人的岁月？
才能有今天这样一个张晓竟？不是变态的，也不是愤世嫉俗的……
只是清冷的有点过分。
他第一次见到他，就感觉他有着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小世界。
那个小世界，也许很难再为别人打开了。
张晓竟求他劝苏北离开，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对他而言，苏北只是在浪费时间而已。
苏北平日的张扬一下子消失无踪了，他几乎是在绝望地愤恨着。
贺汀也想，如果张晓竟先认识苏北呢？
如果张晓竟能够先认识苏北，那么结局是不是会完全不同？。
就像自己的父母，如果当初他们没有把自己丢掉，那么结局是不是也不一样？
每一个幸福或不幸的转折点，或者并不像人们看到的那么简单。
他们最终的走向，只有命运自己知道。
他安抚着苏北，哄着他上楼喝了热牛奶，让他简单冲了澡睡到了自己房里。
苏北一夜没睡，他被痛苦压弯了腰。
此刻心底的伤口依然鲜血淋漓，但把淤血吐出来后，他放松了，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他这一觉直睡到了天色擦黑才醒，他们一起出去吃了晚饭。
他精神好了许多，只是情绪还有些低落。
慢慢地吃了一碗饭，苏北说：“我这辈子认准张晓竟了，他怎么不愿意都没有用，软的硬的我什么都会，他这辈子都逃不了。”
贺汀点点头：“嗯，那你也要收收脾气，他这情况，一时半会好不了，你得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苏北拧着眉发着狠：“我可以把这辈子都留给他，够不够持久？”
贺汀笑笑：“是是是，我们北哥最持久了。”
以前苏北听到这话，会得意地挑眉笑，可今天却依然皱着眉头。
贺汀帮他盛了一碗汤：“但你也别把他逼太紧了，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就告诉我。”
苏北抬起眼睛，他甚至有点不可思议地问：“怎么会有这种事呢？唐唐？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贺汀抿着唇，他答不出来，有些人的恶是天生就带着的，没法解释。
苏北吸了吸鼻子：“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我为什么没有遇到他呢？就算早一天，说不定他身上也会少留两个烟疤。”
他自责着，彷佛这是他的错一般。
他说不下去，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进汤碗里：“我会用无数无数的甜把他这辈子受得苦都盖过去，让他再也不记得他苦过。”
贺汀的眼睛潮湿了，吃过苦的人就算吃再多糖也不会忘记曾经的苦，但他没说，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顾秋杭走后，两人很少联系，但贺汀每天都会在社交软件上更新状态，默默刷着存在感。
比如，今天天气很好，下楼和顾叔一起给小树浇水。
比如，今天周妈请假了，第一次自己下厨做了西红柿鸡蛋面，西红柿是顾叔自己种的，纯天然，无农药，很环保，超好吃……
七零八碎的状态配上精心拍的树苗和面条照片。
他不知道顾秋杭会不会有时间看，但他自己想着也许他能看到，就很高兴。
顾秋杭从来没有回复过，回复最多的是杜安和苏北，偶尔张晓竟也会点个赞。
他每天都会刷顾秋杭的社交软件，但顾秋杭从来没有更新过。
他想，他大概太忙了。
这一晚，他仍旧刷新了一下顾秋杭的社交软件。
送走苏北后他有很多很多话想说。
意外地，他看到他更新了状态。
阳光下树叶凋零的枯枝缝隙间，一只鸟窝静静地等待着鸟儿归来。
斑驳光影下，有积雪未化的痕迹，他猛然醒悟，澳洲现在是冬季。
图片下面只有四个字：有枝可栖。
他的名字中的一个字，也是唐万里给他取名唐栖的含义。
他的心里酸涩与喜悦推挤着涌了出来，他想他了。
他没忍住给顾秋杭发了条信息，问他什么时间回来。
苏北的刀落下来了，让贺汀意识到自己的刀还悬在头顶。
一刻没落便一刻不能放松。
那边已经是凌晨了，他想，也许他已经睡下了。
但对方很快回了信息，顾秋杭说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大约八月二十九号回来。
八月二十九号，是三天后。
贺汀回了一个“嗯”字。
他高兴地笑弯了眼睛，握着手机把顾秋杭的那条信息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才抱着手机慢慢睡去。
变故发生在二十八号那天。
晚上八点钟左右，贺汀接到孟岭的电话。
他当时正在顾秋杭的房间里看书。
孟岭说，他找人抓了小三。
贺汀愣了愣，问：“什么小三？”
孟岭在那边喊：“哥，你不知道吗？苏北在外面找人了。”
贺汀只觉头皮发麻，他沉默了片刻，机械地说：“你先等下，我这边听不清。”
然后他把手机调到录音模式，问：“孟岭，你刚才说什么？”
孟岭在那边又重复了一遍，他的声音有些暗，不像平时那么清亮，似乎有一点点抖。
如果贺汀不知道他前世的遭遇，他一定不会怀疑。
可惜他知道，所以才觉得这个电话不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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